第八章 伊夫堡

“你們是來接我的嗎?”他問。

“是的。”一個士兵回答。

“是奉了代理檢察官的命令嗎?”

“我想是吧。”

“那好。”

即然相信他們是代理檢察官派來的,不幸的唐太斯便打消了一切疑慮開了門。他鎮定地邁步向前走去,自動地走在了憲兵的中間。門口有一輛馬車車伕坐在車座上,他的身後有一位下級檢察官。

“這輛馬車是給我坐的嗎?”唐太斯問。

“是給你坐的。”一個憲兵回答。

唐太斯想說什麼,但覺得後邊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既無力也無心作出什麼拒絕,就登上了踏板,立刻被夾在了兩個憲兵之間,其餘兩個在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於是馬車輪子開始在石路上笨重地滾動起來。

犯人看了看車窗,車窗也是釘着欄杆的。他雖然已從牢裡出來,但現在正在被送到一個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去。通過車窗和欄杆,唐太斯看到他們正經過凱塞立街。沿着勞倫碼頭和塔拉密司街向港口方向駛去,不久,他又覺得燈塔上的光穿過窗上的欄杆,照到了他的身上。

馬車停了下來,那個警官下了車向衛兵室走去,不久,裡面出來了十幾個衛兵,排起隊來,藉着碼頭的燈光,唐太斯看到了他們的毛瑟槍在閃光。

“難道他們是爲了我嗎?”他想。

警官打開車門,他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唐太斯的疑問已經得到了答覆——因爲他看見了兩排士兵夾道排成了一條甬道,從馬車直排到碼頭。坐在他對面的兩個憲兵先下來然後命令他下了車,左右兩邊的憲兵跟在他的後面。他們向一艘小船走去,那條小船是一個海關關員的,用一條鐵鏈拴在碼頭旁邊。

士兵們都帶着一種驚奇的神色看着唐太斯。剎那間,他已經被士兵們夾持着坐在船尾,警官剛坐在船頭,船隻一篙就被撐離了岸,四個健壯的槳手划着它迅速地向皮隆方向駛去。船上喊了一聲,封鎖港口的鐵鏈就垂了下來。轉眼,他們已經到了港口外面。

犯人一到大海上最初是很高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空氣是自由的,他感到了一種舒暢,但不久他就嘆了一口氣,因爲他正在從瑞瑟夫酒家經過,這天早上他還在那兒,還是那樣地快樂,而現在,從那敞開的窗子裡,傳來了他人在跳舞,在歡笑,在喧譁的聲音。唐太斯雙手合在胸前,仰面朝天祈禱起來。

小船繼續前進着,他們已經過了穆德峽,現在已經到了燈塔前面,正要繞過炮臺。唐太斯對這一條航線感到有些不理解。

“你們要把我帶到那裡去?”他問。

“待一會你就知道了。”

“但是——”

“我們是奉命,不得向你做任何解釋。”

唐太斯知道去向奉命不得作答的下屬提出問題是毫無意義的舉動,也就沉沒了。

這時,他的腦子裡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念頭,他們所乘的這隻小船是不能做長途航行的,港口外面又沒有大帆船停泊在那裡;他想,他們或許要在某個很偏僻的地方放他走,他沒有被綁起來,他們也絲毫沒有給他上手銬的意圖,這似乎是個好兆頭,而且,那位很仁慈地對待他的代理法官不是告訴過他,說是要他不提到諾瓦蒂埃這個可怕的名子,他就什麼也不說了,也不必害怕,代理法官不是還當着他的面把那封致命的信毀了嗎,那攻擊他的唯一證據也沒有了,於是,他就一言不發地等着,努力在黑暗中看清航向。

他們已經過了蘭頓紐島,那兒也有一座燈塔,立在他們右邊,現在已正對着迦太羅尼亞人村的海面上,犯人更加睜大了眼睛,他好象在沙灘上隱隱約約地辨認女人的身影,因爲美塞苔絲就在那兒。她怎麼會不預感到她的愛人就在她的身邊呢?

有一處燈光還隱隱約約可辨,唐太斯認出那是美塞苔絲房間,在那個小小的村落裡,只有美塞苔絲沒睡,他真想大聲喊出來讓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但他沒有喊,因爲如果憲兵們聽到他象一個瘋子似的大聲喊叫起來,他們會怎麼想呢。

他依舊一言不發,但眼睛盯在那燈光上,小船繼續前進着,他在思念着美塞苔絲。一片隆起的高地擋住了那燈光。唐太斯轉過頭來,發現他們已經劃到了海上,在他沉思的時,他們早已經扯起了風帆。

唐太斯雖然極不願意再提出疑問,但他還是禁不住轉向靠近他的那個憲兵,抓住了他的一隻手。

“朋友,我以一個基督教徒和水手的身份請求您,請您告訴我,我們究竟到那裡去?我是唐太斯船長,一個忠實的法國人,有人誣告我是叛徒,請你告訴我你們究竟要押我到什麼地方去,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證,我一定聽天由命。”

那憲兵遲疑不決地看着他的同伴,他的同伴長嘆一聲,象是說告訴他也無妨。於是那憲兵回答說:“你是馬賽本地人,又是個水手,怎麼會不知道你在往什麼地方去?”

“憑良心說,我一點也不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

“我向你們發誓,的確如此。告訴我吧,我求您們了。”

“但那命令怎麼辦呢?”

“那命令並沒有阻止你告訴我在十分鐘前,半小時,或一小時後我一定會知道的事呀。別讓我悶在葫蘆裡了吧,你看,我把你當成了朋友,我又不想反抗逃走,而且,我也做不出那樣的事,我們究竟是到什麼地方?”

“除非你是瞎子或是從來沒出過馬賽港,不然你一定會知道的。”

“那麼你四周看看吧!”

唐太斯站起來向前望去,他看到了一百碼遠處,在黑森森地岩石上,豎着的是伊夫堡。三百多年來,這座陰森森的監獄曾有過許多可怕的傳說,所以當他出現在唐太斯的眼前的時候,他就象一個死囚看見了斷頭臺一樣。

“伊夫堡?”他喊到,“我們到那兒去幹什麼?”

憲兵們只是笑了笑。

“我該不是被扣留到那兒吧?”唐太斯說,“那可是關重要的政治犯的地方。我沒有犯罪。伊夫堡有法官嗎?”

“那兒,只有一個典獄長,一個衛隊,一些囚卒和厚厚的牆。好,好別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了,不然我真要覺得你在用嘲笑來報答我的好意了。”

“那麼,這麼說,我也要被關在這裡面?”

“或許是吧。不過,你這樣緊緊地捏着我的手也無濟於事呀。”

“不經過任何手續了吧?”

“一切手繼已經辦齊啦。”

“這麼說,也不用考慮維爾福先生所許的願了嗎?”

“我們不知道維爾福先生曾許過你什麼願。”憲兵說,我知道我們是押你到伊夫監獄去,咦,你想幹什麼,朋友,抓住他!

憲兵那訓練有素的眼睛只看見了急速一動,那是唐太斯正躍身準備投入海里的一瞬間,但是,四條強有力的手臂已經抓住了他,以致他的腳好象給釘在了地板上一樣,他瘋狂地叫着跌進了船艙裡。

好幾個憲兵用膝頭頂着他的胸膛說“你們水手的信用原來是這樣的!別在相信這些甜言蜜語了!聽着先生,我的朋友,我已經違背了我的第一個命令,但我不會違背第二個命令,你要是動一動,我馬上就叫你的腦袋開花,”他的槍對着了唐太斯,後者覺得槍已頂住了他的頭。

這時,他很想故意就此了結那些忽然降臨到他頭上的惡運,但正因爲那惡運是不期而致,唐太斯認爲它不會堅持太久的。他記起了維爾福先生的許諾,於是希望又復活了,而且他想,如果這樣在船上死在一個憲兵的手裡,似乎他覺得太平庸,太丟人的臉了。所以他索性倒在船艙裡,怒吼了一聲,恨恨地咬着自己的手。

這當兒,一個劇烈的震動使小船全身搖晃了一下,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一個水手跳上岸去,一條鐵索拖過滑輪,水手們已經在用纜繩繫住小船。

憲兵們抓住他的手臂,硬拉他起身,拖他踏上石級,向城堡走去,那個警長跟在後面,拿着一把上了刺刀的火槍。

唐太斯沒做什麼反抗,他象是一個夢遊的人,看見士兵排在兩旁,他也知道在有石級的地方不得不擡腳邁上去,他覺得他過了一道門,那道門在他走過以後就關上了,他看到的所有的東西都象是在霧裡似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他甚至連海都看不見了,——海景在犯人的眼裡是這樣的令人沮喪。他只能帶着痛苦的回憶望着犯人眼前那一片浩瀚的海洋了,知道他再也不能縱橫馳騁了。

他們停了一下,乘這個時候也竭力使自己集中一下思想。

他向四周看了看,才發現他正站在一個高牆環繞的的正方形天井裡。他聽到哨兵們均勻的腳步,當他在燈光前走過時,他看見了他們的毛瑟槍在閃光。

他們等候了有十分鐘,。憲兵確信唐太斯不會再逃走了,便鬆手放開他。他們象在等命令,而命令終於來了。

“犯人在什麼地方?”一個聲音在問。

“在這兒。”一個憲兵在回答。

“叫他到我這裡來,我帶他到他自己房間裡去。”

“走!”憲兵推着唐太斯說。

犯人跟在他的引路人後面走,後者領他走進了一個幾乎埋在地下的房間,光禿禿的牆壁發出難聞的臭味,象是掛滿了淚珠;長凳上放着一盞燈,燈光昏暗地照着房間,唐太斯看清了他引路人的面貌,他是一個下級獄卒,衣着十分不整齊,臉色陰沉沉的。

“這是你今天晚上的房間,”他說“時間已經晚了,典獄長先生已經睡了。明天,當他醒來看到關於處置你的命令的時候,他或許給你換地方。現在,這兒有面包,水和稻草。一個犯人所希望的也就是這些了,晚安。”唐太斯還沒來得及看到獄卒把麪包和水放在什麼地方,還不曾向屋角看一看稻草究竟在什麼地方,那獄卒已經拿起他的燈走了。

唐太斯,獨自站在黑暗和寂靜裡,他頭上的圓形拱頂發出冰冷的寒氣,直逼進他火一樣燃燒的額頭,而他象那拱頂似的一言不發,一動也不動地站着。天一亮,獄卒就帶着唐太斯不必調換房間的命令回來了。他發現犯人還站在那個地方,一動也沒動,好象釘在那兒似的,他的兩眼都哭腫了。他就是這樣站了整整一夜的,不曾睡過一會兒。獄卒走向前去,唐太斯象沒看見似的,他碰一碰他的肩頭,唐太斯吃了一驚。

“你沒有睡嗎?”獄卒說。

“我不知道。”唐太斯回答。獄卒呆呆地瞪了他一會兒。

“你餓不餓?”他又問。

“我不知道。”

“你想幹什麼?”

“我想見一見典獄長。”

獄卒聳聳他的肩膀,便離開了房間走了。

唐太斯目送着他向那半開着的門伸出手去,但門又關上了,他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他跌倒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他捫心自問,究竟犯了什麼罪,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他沒吃一點食物,只是在斗室裡走來走去,象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似的,最使他苦惱的是,在這次被押送的途中,他竟這樣的平靜和呆笨,他本來這次跳海也是成功的,他的游泳技術是素來有名的,他可以游到岸邊躲起來,等到熱那亞船或西班牙船來的時候,逃到西班牙或意大利去,美塞苔絲和他的父親可以到那兒去找我團聚,他跟本用不着擔心以後的生活,因爲他是一個好海員是到處都受人歡迎的,他講起意大利語來就象托斯卡人一樣[意大利的一種民族。],而講起西班牙語來就象卡斯蒂利亞人[西班牙的一種民族。],那時他就會很幸福的。但是現在他卻被囚禁到了伊夫堡這個地方,再也無法知道他父親和美塞苔絲的命運如何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輕信了維爾福的許諾,他愈想愈氣得發瘋,痛恨得在稻草上打滾。第二天早上,獄卒又來了。

“喂,你今天想了通嗎,”獄卒說,唐太斯沒有回答。

“好了,振作一點,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你有什麼要求沒有?”

“我想見典獄長。”

“唉,我已經告你,這是不可能的,”獄卒不耐煩地說。

“爲什麼不可能?”

“因爲這是這裡的規定所不允許的。”

“假如你付得起錢,伙食可以好一點,還有書可讀,還可以讓你散散步。”

“我不要書,我對伙食已經很滿意,我也不想什麼散步,我只希望見見典獄長。”

“假如你老拿這個問題來麻煩我,我就不給你飯吃啦。”

“嗯,那麼,假如你不拿來,我就餓死了,——那也成。”

唐太斯講這些話的口吻使獄卒相信他的囚犯的確很願意死,但由於獄卒每天從每一個犯人身上可以賺到十個左右的生活費,他說話時語氣又軟了下來,“你提的要求是不可能的,但你要是馴馴服服的在這兒,你就可以去散散步,你也許會有一天碰到典獄長,至於他是否能回答你的話,那就看他的了。”

“可是,我要等多久呢?”唐太斯問。

“哦,一個月,——六個月——一年。”

“這太久了,我希望能立刻見到他。”

“噢,別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否則你不到二個星期就會發瘋的!”獄卒說。

“你這樣認爲嗎?”

“是的,就會發瘋的,瘋子一開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我們這裡就有這樣一個例子。有一個神甫先前就在這個牢房裡,他也是總跟典獄長說,要求得到自由,他就是這樣開始發瘋的。”

“他離開這兒多久了?”

“兩年了。”

“那麼他被釋放了嗎?”

“沒有,他給關到地牢裡了。”

“聽着,我不是那個神甫,我也沒有瘋,或許將來,我會瘋,但目前還沒有,我想跟你另外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

“我給你一百萬法郎,因爲我沒有那麼多錢,假如你爲我到馬賽去一趟,到迦太羅尼亞人村找一個名叫美塞苔絲的姑娘,替我帶兩行字,我就給你一百個艾居。”

“要是我聽了你的話,信被人搜出來,我這個飯碗就保不住了,我在這裡一年可掙一千里弗,爲了三百里弗去冒這個險,我不成了個大傻瓜了。”

“好吧,”唐太斯說,“那麼你要記住,假如你不肯替我帶個口信給美塞苔絲,又不肯告訴她我在這兒,總有一天,我會躲在門背後,當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用這張長凳把你的腦殼打碎。”

“你威脅我,!獄卒一面喊,一面退後幾步做出防備的樣子,“你一定要發瘋了,那個也象你這樣開頭的,三天之內,你就要象他那樣穿上一件保險衣[專門用來束縛瘋子的一種衣服。]但幸虧這裡還有地牢。”

唐太斯抓起長凳子,在他的頭上揮舞着。

“好!”獄卒說,“好極了,即然你這樣堅持如此,我就去告訴典獄長。”

“這就對了,”唐太斯說完,放下長凳,坐在上面,垂下頭,瞪着眼,象是真瘋了似的。獄卒出去了,一會兒以後,帶着一個伍長和四個兵回來了。

“奉典獄長之命,把犯人帶到下面去。”他說。

“是的,我們必須瘋子同瘋子關在一起。”士兵們過來抓住了唐太斯的胳膊,唐太斯已經陷入一種虛弱的狀態,毫不反抗地隨着他們去了。

他向下走了十五級樓梯,一間地牢的門已經打開了,他走了進去,嘴裡喃喃地說:“他說的不錯,瘋子應該和瘋子在一起。”門關上了,唐太斯伸出雙手向前走去,直到他碰到了牆壁,他於是在角落裡座了下來,等他的眼睛漸漸習慣於黑暗,那獄卒說的不錯,唐太斯離完全發瘋已經不遠了。

第九十二章 自殺第七十八章 亞尼納來的消息第四章 陰謀第一章 船到馬賽第一○八章 法官第十六章 一位意大利學者第六十四章 乞丐第十九章 第三次發病第六十一章 幫園藝家擺脫睡鼠第七十六章 小卡瓦爾康蒂的進展第二十二章 走私販子第九十八章 鍾瓶旅館第七十章 舞會第八十章 控訴第六十四章 乞丐第一一四章 庇皮諾第十三章 百日第二十二章 走私販子第七十九章 檸檬水第八十三章 上帝的手第六十二章 幽靈第十七章 神甫的房間第六十章 急報第二十九章 摩萊爾父子公司第四十八章 人生觀第九十八章 鍾瓶旅館第八十一章 一位退休的麪包師第八章 伊夫堡第一章 船到馬賽第五十六章 安德烈·卡瓦爾康蒂第二十二章 走私販子第四十三章 歐特伊別墅第一一六章 寬恕第三十一章 意大利:水手辛巴德第十二章 父與子第五十二章 毒藥學第八十八章 侮辱第五十二章 毒藥學第六十五章 夫婦間的一幕第八十七章 挑釁第二十七章 回憶往事第四十七章 灰斑馬第十六章 一位意大利學者第二十一章 狄布倫島第十七章 神甫的房間第九十四章 吐露真情第四十六章 無限貸款第五十九章 遺囑第五十五章 卡瓦爾康蒂少校第五十四章 公債風波第九十五章 父與女第四章 陰謀第七十二章 聖·梅朗夫人第八十四章 波尚第九十一章 母與子第九十五章 父與女第十二章 父與子第三十五章 錘刑第九章 訂婚之夜第七十四章 維爾福家族之墓第九十五章 父與女第六十一章 幫園藝家擺脫睡鼠第六十五章 夫婦間的一幕第三十二章 醒來第七十六章 小卡瓦爾康蒂的進展第六十二章 幽靈第九十八章 鍾瓶旅館第一○三章 馬西米蘭第四十六章 無限貸款第三十六章 狂歡節在羅馬第二十二章 走私販子第七十七章 海黛第一○二章 瓦朗蒂娜第四十四章 爲親人復仇第四十九章 海黛第八十章 控訴第二十八章 監獄檔案第七十一章 麪包和鹽第一○四章 騰格拉爾的簽字第九十四章 吐露真情第九十六章 婚約第八十六章 審問第十九章 第三次發病第九十八章 鍾瓶旅館第五十九章 遺囑第八十章 控訴第七十七章 海黛第八十九章 夜第八十四章 波尚第六十一章 幫園藝家擺脫睡鼠第八十五章 旅行第十七章 神甫的房間第八十二章 夜盜第二十八章 監獄檔案第三十章 九月五日第三十三章 羅馬強盜第四十章 早餐第五十四章 公債風波第六十五章 夫婦間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