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麒麟盧俊義不翼而飛,把個張叔夜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忙問:“其他囚車如何?”劉麟道:“其餘三十五人尚在,我哥哥已經派人將後營團團圍住了。”陳希真道:“那黑衣人跟此事脫不開關係,可加派人手追趕。”張叔夜急令欒廷芳、祝萬年領兩隊輕騎向黑衣人逃跑方向追趕。此刻整個軍營燈火照如白晝,張叔夜等人也已趕到後營。陳希真叫人先將宋江三十五人囚車移向中營,自己仔細在後營一帶察看,忽然腳下似乎踩到了一物,喜道:“有了,經略可挖開一看。”張叔夜命軍士掘開此處泥土,發現此處竟有一半丈餘寬闊的陷阱,赫然便是**娘陷地鬼戶的式樣!
張叔夜不識此法,倒不覺怎樣。陳希真、祝永清等人則十分駭然。祝永清翻身跳下陷坑,片刻後上來,道:“原來此坑中另有地道,地道設有支架,壁上有夾板、油紙之類。雖然遭連日暴雨,地道內也只是略微潮溼。”張叔夜、陳希真忙命一隊步兵下去探勘,祝永清則自告奮勇,親率軍士而去。
不多時,聽得似有轟鳴之聲,片刻地道之中竟有水流急涌而出,張叔夜等人大驚失色。水越涌越多,已在後營之地匯成一片汪洋。兵士們急忙去拆卸營帳,好在張叔夜一向治軍甚嚴,大軍臨危亂而不驚。這時有兵士屍體不斷漂出水面,其狀慘不忍睹。衆人猛想起祝永清尚在地道之中,說時遲那時快,劉麟卸甲已縱入水中。麗卿此時也聞訊趕來,見不到祝永清,焦急之下,伏在父親懷中哭泣。
劉廣道:“難不成是這夥賊人將地道挖到汴水河邊,待玉郎一到,便掘開了堤壩,將水灌入地道之中?”張叔夜點頭,忙傳苟桓、真祥麟、範成龍領騎兵,沿地道伸展方向,向汴水方向搜尋,三人領命去了。
一盞茶的功夫,只見劉麟馱祝永清浮出水面,麗卿大喜。衆人看祝永清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待麗卿探他口鼻時,發現他已然斷氣。麗卿當即暈倒在地,被尉遲大娘扶走。陳希真則用左手掐住永清右掌,口中唸唸有詞,猛提一口真氣,由右掌注入永清丹田之中。如此三次,永清方纔甦醒,被人送進暖帳中去了。劉麟也喘得不輕,也被軍士們扶回帳去了。
這時馬蹄聲響,欒廷芳、祝萬年兩隊輕騎返回,欒廷玉赫然也在其中。只見廷玉下馬,跪倒在張叔夜面前道:“一時不慎,馬失前蹄。竟被那賊人逃走,末將特前來領罪。”張叔夜扶欒廷玉起身,溫言安慰,教他下去休息。陳希真見又失了一條線索,心中鬱悶。不久苟桓、真祥麟、範成龍率軍回營,苟桓道:“末將追到汴水,那一帶雜草叢林密佈,黑夜之中實在無法搜尋,只好在那一帶安置了兩隊人馬,另着兩隊人馬渡過汴水,以待天明瞭。”張叔夜道:“也罷。只能先讓軍士封鎖住此處路面,明晨傳陳留太守仔細搜尋了。”
衆人這時都到祝永清帳內,見麗卿已經醒轉,坐在一邊。但見永清開言,悽慘對衆人道:“我領軍士沿地道行走,下行了大約二三裡,竟然沒了道路。正在疑惑之時,只聽的一聲轟鳴,水已涌了過來。若非剛纔麟哥哥相助,吾命早休矣。縱然如此,剛纔身陷水道之中,萬念俱灰,此刻想起還心有餘悸。”伯奮、仲熊自思: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突然陳希真跌足道:“中賊人計矣。按玉郎的說法,此地道顯是預先未曾挖通,並且不斷下行,應該是通向汴水之底,想必離河底還差丈餘寬。待玉郎一到,賊人便炸塌河牀,將水灌入地道。否則若按襟丈的說法,玉郎可以從另一端逃生也。”張叔夜問道:“賊人如何能將**置於水中?再者,怎能將地道挖得如此精準,倘若挖得不深,便是**也不能炸塌河牀;倘若再挖深些,豈不連自己也淹了?”劉廣道:“水底**之法不難,小女慧娘便深諳此法。容我日後慢慢說與經略。”陳希真道:“至於地道,顯是此賊深識地理探勘之術,不想梁山竟有如此外援!”劉廣道:“可惜慧娘不在此處。”張叔夜亦嘆。
陳希真道:“如此一來,炸河牀之人必非劫走盧俊義之人。而真正劫走盧俊義之人,必是先潛伏在一旁。近日來連日暴雨,汴水水位較高,所以水能衝上軍營,引起我軍大亂。於此混亂之際,想必此人早已逃之夭夭了。”張叔夜眉頭深鎖,不置一詞。麗卿卻道:“幸好水位較高,否則我們一時看不見水,玉郎就更危險了。”陳希真也不理他,卻忽對張叔夜道:“經略請帳中說話。”
中軍大帳內,張叔夜屏去左右,只剩張叔夜、陳希真、劉廣、伯奮、仲熊五人。希真道:“盧俊義被劫,經略有何打算?”衆人不語。叔夜道:“行軍打仗,倒不爲難。若是滿世界去搜尋這一兩個人,加之線索已斷,絕非易事。”希真道:“明日獻俘盛典,天子必率衆在城外迎接,此事現在着實不宜聲張。必設法先壓下此事,一不教天子擔憂,二不使獻俘大典成爲笑柄,三也全了經略此次大功。”叔夜道:“道子兄所言雖是,但如今整個軍營已知此事,恐怕無法壓住。”希真道:“此事不難,只求經略和我做場戲而已。盛典之後,我再設法慢慢擒出此賊。”遂低聲向衆人說了一計,衆人讚許。
九月一日,十五人都穿上了御賜的錦衣,大軍浩浩蕩蕩的向汴京前行。徽宗今日也起了個大早,與羣臣先會集大殿,一切禮儀人事早已安排停當。時辰一到,徽宗命駕郊迎,在京大小文武各官一齊隨駕出城,只見威儀嚴肅,禮制輝煌,那些神龍衛士、金槍班、羽林軍,一切威嚴儀仗,扈從聖駕,齊到東郊。張叔夜等十五人已在東郊恭候聖駕。可惜蕩寇三軍此時只得一軍,雖然隊伍整齊,卻未免寒酸了些。而張叔夜、陳希真等人顯然氣色不佳,祝永清更是連站立都勉爲其難。
當時齊在東郊,徽宗法駕到來,齊呼“萬歲”。大經略張叔夜先行進見,拜跪禮畢。徽宗降座,親與張叔夜解甲,親賜御酒慰勞,叔夜謝恩。徽宗覃敷恩禮,遍勞將官,衆將各各謝恩。此時鼓樂悠揚,儀文炳煥。那些贊禮官、司儀官都侍立御前,一切內官侍臣趨走御道之旁,宣召賞齎,紛紜絡繹,非常鬧熱。
那宋江等人,披了發,塞了口,關在不多不少三十六輛囚車裡,遠遠列在御道之外。衆臣陪着徽宗,近前觀看。徽宗擡眼一一望去,目光竟停在柴進身上,許久方肯移開,見最後一輛車上赫然寫着“盧俊義”三個字。
此時快使飛報御前,報稱中軍參贊大臣賀太平等十二人已經連日加固了黃河南岸堤壩,不日回京。徽宗大喜,即刻冊封張叔夜爲開國郡王。張叔夜跪倒謝恩,奏明瞭減免河東數年賦稅一事。徽宗降了天恩,即日起免河東賦稅三年,之後減稅三年,張叔夜叩謝天恩。不多時徽宗迴鑾,經略率領功臣進了城。各盜犯盡交刑部監禁。各官員朝請聖安畢,回寓不題。
而百里之外,一人悠悠醒轉,卻發覺自己已身離囚車,躺在一張藤牀之上。這人當然才真是河北三絕天罡星玉麒麟盧俊義了。盧俊義睜開雙眼,發現站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自己的授業老恩師周侗!一旁站了一人,身着白衣,認得是浪子燕青的生死之交,大名府人許貫忠。後面又站了四個年輕人,在那裡傻笑,卻不認識。剎那間恍如隔世,不覺潸然淚下。
師徒敘了禮,周侗指那幾個後生向盧俊義道:“這是我十餘年前收的義子岳飛,旁邊紅袍的是王貴,綠袍的是張顯,白袍的是湯懷。”岳飛、王貴、張顯、湯懷都上來與盧俊義見禮。盧俊義看那岳飛,着實是一表人才,想師父晚年能得如此佳兒,也暗自替周侗高興起來。岳飛日後大名鼎鼎,威震華夏,當然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