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瑩死於肝癌,發現時就是晚期了。
剛開始林恕瞞着她,不告訴她病情。可是後期越來越嚴重,江瑩就明白了。
她在病牀上寫了一封信。因爲右手受過傷,執握都很困難,她的字跡歪歪扭扭。
這封信是寫給趙冉冉的。
可是信寫完了,如何郵寄呢?她不知道趙冉冉的家庭地址,也不知她的聯繫方式。
最後,她只能將信交給林恕。
“兒子,這是我給冉冉寫的信。你答應媽媽,你幫媽媽把它郵出去好不好?只是一個機會,讓媽媽安心好不好?”
她病枯的厲害,化療頭髮都掉光了,戴着一個帽子坐在病牀上。
“兒子,媽媽很喜歡她,媽媽還想讓你們在一起。你滿足媽媽最後這個心願,好不好?”
知子莫若母,江瑩知道兒子的心結,她就說:“媽媽很喜歡她,真的很喜歡她!兒子,男人要心胸寬廣,把那天不好聽的話都忘了。媽媽還想讓你們在一起。滿足媽媽最後這個心願好不好?就最後一個心願!你把這封信郵出去……”
林恕點點頭,接過信好好的揣在衣兜裡。
陪媽媽打完針,攙扶着媽媽在走廊裡慢慢的活動了一會兒。
中午時,他下樓去買飯。
出了醫院的大門口,就是垃圾桶。林恕毫不猶豫的將那封信掏出來,看都沒看一眼就撕碎,扔進垃圾桶裡。
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停留一秒,就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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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江瑩病危了。
林恕每天都陪着媽媽,從早到晚,時時刻刻不離開,陪她走完了最後的日子。
“那封信郵了嗎?”
林恕點點頭。
“她給你回信了嗎?”
林恕搖搖頭。
片刻後,江瑩緩了口氣,虛弱的、微弱的說:“你根本就沒郵對嗎?”
林恕只是拉着母親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的摸索,沒有回答。
江瑩又痛心、又無奈、又像在責備:“這一點上,你爲什麼不像我?兒子,你愛她,不該輕言放棄!”
“我不愛!我早就不愛她了!”
林恕表情平靜,那語氣真心的不能再真心。
可是江瑩搖搖頭,“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媽媽。以後媽媽不在了,希望有愛人陪你。”
林恕的眼中沒有光彩,痛苦已經讓他的心變得堅硬,封鎖了所有情感。他再也不相信愛情了,他也不需要愛情。
兒子用最後的溫柔握緊媽媽的手,微笑着說:“媽,愛情是最無用的東西,我不需要也可以過得很好。媽,你放心……”
可是江瑩不放心,她的眼中一直有淚……
一直到彌留之際,一直到最後,她沒有再提過林新。
太多的遺憾,太多的傷心,太多的不放心……
在一個月深人靜,萬物俱寂的夜裡,江瑩走完了她的生命……
享年54歲……
……
餘秋掛斷了和財務主管的通話,才發現天賜就站在門邊。
他看到媽媽的神色不好,就過來問:“媽,怎麼了?”
餘秋搖搖頭,“沒事,都安排好了,什麼時候想去你就去吧。”
“媽,那個林新,你恨他嗎?”
這個問題……
如果30年前有人問她,她會毫不猶豫的說恨。
如果20年前有人問她,她還是會說恨。
可是如今,兒子都這麼大了,還問恨不恨他?
餘秋默了一會兒,搖搖頭。
“媽,林新雖然混蛋,但我還要謝他呢!爸爸說過,如果林新不是畜生,爸爸就遇不到你,也不會有我了。”
餘秋笑了,然後又沉了臉色,很嚴肅鄭重的說:“再不許這樣沒禮貌,要叫他林叔叔。以後如果見到他,要尊敬他!他是商業中最好的老師,你要向他好好學習!媽媽不恨他了,你也不要對他有任何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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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句話太重要了!
天賜最大的陰暗面,就是將恨看得太重。
除了對生身父母外,他對其它人的愛都很薄弱,可是他的恨卻能放大無數倍,非常強烈。一旦惹了他,那是了不得的。
還好餘秋今天將話說清楚了,告訴兒子別恨林新。還告訴兒子當年自己生病在英國,是林新幫助她,恩怨都不記恨了。
又囑咐天賜要像晚輩一樣,尊敬林新,拿他當叔叔、當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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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身體不好,之後兩年常常住院,精神也一直很低落。
當他見到天賜後,非常高興。
親自安排他的實習,把天賜帶在身邊,所學所能傾囊相授,全部教給了天賜。
而且教的特別細緻,大到公司運營、商業合作,小到如何馭人,培養心腹,如何控制各個部門……
所思所想,所有的一切,他都毫無保留的教授天賜。
新秋集團就快變天了,人人盡知,這個年紀輕輕的方天賜就是未來的接班人。
員工們私底下都叫他小太子,都說林總對他比對親兒子還親……
唉,這話說的……
反正江瑩永遠聽不見了,林恕也聽不見了。不然這又是心口上的一刀啊!
自己的親生兒子從來沒給個名分,從來不到公司。
現在天天把別人的兒子帶在身邊,慈愛教導,一點一滴的傾囊相授。
算一算,他跟天賜在一起的時間和說過的話,比跟林恕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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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不然林新還能怎麼辦?
他也見不到林恕,他身邊也沒有別人。
病勢沉重,躺在病牀上是什麼滋味?
好幾次進去搶救的時候,他面對死亡又在想什麼?
他能不想自己的兒子嗎?
可是林恕不來,死生不復相見。
天賜的到來,與林新而言是好事,一種精神寄託。
他會善待天賜,因爲是餘秋的兒子。
相處後,他特別喜歡天賜,因爲這孩子很有才幹,有情商,辦事果決。
這孩子的頭腦、智商、眼光,就是爲商界而生,與生俱來就要掌權。
林新最是聰明人,一眼就看透了天賜的野心和狠勁。這並非是讚美之詞,可是事物都有兩面性。
俗話說:人心不狠,地位不穩。
商場如戰場,對上要應付官場關係,左右要競爭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