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楊行密之薨

“等等,軍師剛纔說錢鏐戰敗,難道錢鏐不是被擊殺嗎?”楊行密震驚道。

袁襲搖搖頭,臉色凝重的說道:“兵法有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所以敵人的話不能夠不信,但不能夠盡信。錢鏐爲人就彷彿蟑螂一般,頗爲頑強!大王與之對戰十數年,應該清楚他的情況,所以盧龍人說錢鏐被擊殺,攻陷杭州城。我只是信了攻陷杭州城這一條,擊殺錢鏐,估計是假的,但錢鏐大敗是肯定。否則盧龍軍不會放心率領大軍渡江!”

“那軍師的意思是聯絡錢鏐,讓那盧龍軍後院起火?”楊行密略微有些興奮的說道,畢竟在如此困境中找到,能夠讓對方手忙腳亂的計謀,的確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縱使已經身爲吳王的楊行密,也忍不住有些失態。

“嗯,不過估計錢鏐敗的不輕,最多隻能夠作爲騷擾的作用,否則盧龍軍不會有膽子渡江,所以大王也不能夠太過指望了他能夠讓盧龍軍退回長江!主主要的還是依靠自己!戰國秦圍包圍趙國要地閼與,趙王問名將廉頗詢問解圍之法,廉頗言:‘道遠險狹,難救!’趙王又找名將樂乘詢問,亦如廉頗意思。但趙王尋來馬服君(趙奢,趙括老爸)詢問,馬服君卻說:‘其道遠線狹,臂之猶兩鼠鬥穴中,將勇者勝!’現在情況何其相似!大王,應背水一戰,拋下所有輜重,迅速往揚州進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定乾坤!”袁襲眼中閃過一道厲芒,疾聲道。

“這……”楊行密聞言,猶豫了。楊行密並非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但楊行密他不得不猶豫,如果按照袁襲的話,他這次在繳獲的財物,和佔領的土地,還有從淮南帶過來的物質都拋棄了,士兵肯定會反感,戰後需要大肆賞賜,來到安撫士兵。倒不是楊行密肉痛沒有了這些錢財,自己得熬苦日子,楊行密什麼苦日子沒有熬過,雖然這些年發跡了,日子也奢華多了,但他還能忍受,但淮南三五年內,不可能再次發起大規模的進攻,而他楊行密已經四十有八了!人過五十,已經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了,誰知道那天沒命,這讓雄心壯志的楊行密不能夠接受。

這也就罷了,輕身上路,完全是背水一戰的結果,不成功便成仁!如果是往日的楊行密還好說,現在楊行密已經貴爲吳王。往日哪一種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勇氣,早就已經消磨得差不多。

“大王!”袁襲一跺腳,着急的說道。背水一戰,不僅僅要有決心,還得有這個時間!萬一盧龍軍圍困住揚州後,立刻拋下揚州,率領主力進攻楚州,那就是大問題!

楊行密見袁襲相逼,心頭更加猶豫,腦筋飛速運轉,希望可以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噔!噔!噔!”這個時候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彷彿落在人的心頭上一般,讓人心中頗爲不安。

“又發生什麼事情了!”楊行密煩躁的咆哮道。

“楚……楚州失守!”來人聞言,定住腳步,似乎是喘息一般停頓了半響,一聲充滿驚慌的聲音響起。

“什麼!”楊行密腳步一軟,摔坐在椅子上,臉色還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神色。

袁襲也愣住了,楚州失守?怎麼可能的?如此快?就算盧龍軍馬不停蹄的直奔楚州來,也不可能就一下子攻陷楚州!再說,楚州也應該有所防備!怎麼會這樣的!怎麼會這樣的!

過了半響,楊行密纔回過神來,道:“進來,說清楚原因!”

外面立刻有兩名士兵架着一名風塵僕僕,滿臉疲色的信使進來。那信使到是知道情況危急,不像前者要行禮,一見楊行密,立刻悲呼道:“大王!朱延壽背主!”

“到底是怎麼回事!詳細說清楚!”袁襲到底比楊行密冷靜些,沉着臉,喝道。

信使道:“在派出信使沒有多長時間,壽州團練使朱延壽率領三千兵馬從淮河坐船順流而下來到楚州。聲稱聽聞盧龍軍渡江,於是率領士兵來支援楚州。刺史大人不疑有詐,放了朱延壽的兵馬入城,沒有多長時間,就有一旗幟爲宣威將軍元行欽的騎軍出現,但不過二千人,卻在城下耀武揚威。那朱延壽就對刺史大人建議道:‘敵人人數少,卻在我們城下耀武揚威,士兵未戰就已經泄了三分,這樣下去可不行!無論是野戰,還是守城,都得靠士氣爲此軍心,其中守城更爲重要!應該到城外殺退敵人,不管斬首多少級,但要讓士兵明白,我們並非是一面的捱打!振奮士氣!也好讓盧龍軍知道我淮南的威風!’”

說道這裡,信使喘了口氣,這才接着說道:“刺史聞言自然大感有理,本想讓朱延壽領兵出戰,卻不想朱延壽說:‘我麾下的士兵都得到信報後,連夜趕過來,而且一路上也沒有吃過食物,又疲又累。不可出城作戰。而我率領你的兵馬,一來又不熟悉,二來也怕軍中有人不服,不能夠靈活運兵。到時候回來懲罰這些不聽令的人也沒有用了!畢竟恐怕已經戰敗了,振奮士氣反而沒有,反而丟了軍心,如此還不如不出城作戰!如果公怕敵人不弱,可多帶兵馬!我麾下士兵雖然又疲又餓,但守城還是可堪一用的!’”

“朱延壽乃引誘守城士兵都出了去!”袁襲沉聲道。

“這位大人所言甚是!刺史大人聞言,就點點頭,因爲盧龍軍騎軍不弱,刺史大人就率領二千弓弩手,三千步軍和數百騎兵出城,楚州城內只留下朱延壽的兵馬,還有一萬餘民夫,幾百衙役。刺史大人本來以爲城內有三千兵馬,還有一萬民夫幾百衙役,再加上自己牽制敵人,怎麼樣也沒有問題。但在刺史大人準備出城的時候,朱延壽拉住刺史大人似乎在叮囑什麼事情,讓刺史大人最後纔出城。但在刺史大人剛剛出城,朱延壽就下令麾下士兵萬箭齊射,將刺史大人射殺於城門附近。再關上四門,可憐刺史大人出師未捷身先死!而在主帥死了,外有狼虎窺視的情況下,五千出城的大軍無奈盡數投降了盧龍軍。小人不甘心從賊,但也唯有尋了個機會,跑來報信!”

“朱延壽!我楊行密不殺爾,誓不爲人!下令,全軍拋下輜重,輕裝上路,準備出戰!”楊行密憤怒的一錘棋盤,滿盤棋子狠狠的跳了起落,散落在四處。

“晚了!”袁襲這個時候出奇的平靜,嘴角翹起一抹苦笑。

“軍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晚了?”楊行密霍然站起來,不甘心的說道。

“大王心中恐怕也有幾分明悟,只是還在自欺欺人罷了!咳!咳!……”袁襲猛然用袖袍死死的按着嘴巴,喉嚨彷彿推拉着風箱一般強烈的咳嗽起落,聽得人都心悸。

“軍師!”楊行密慌忙過去,親自扶住袁襲,關心的問道:“軍師怎麼了!”

袁襲擡起眼皮,看了楊行密一眼,悲苦道:“大王,袁襲無用!袁襲無用啊!昔日朱溫在邢州大捷後,就被李存煥斷了後路,雖然最後朱溫麾下有能人,守住了開封城,但也讓李存煥大肆蹂躪宣武、河南,擄掠數十萬戶而歸。去年又欲斷朱溫於河中,不想朱溫糧食充足,加上黃河結冰,救了朱溫一趟!袁襲卻沒有吸取教訓,想到後方起火這危機去,袁襲無用啊!咳!咳!”

楊行密敏銳的看到袁襲袖袍上一抹暗紅色,讓楊行密看的心驚膽顫。“軍師!別說了,你,你吐血了!”

“無用了!無用了!本來我以爲這副殘軀還可以支持一二年,輔助大王成就霸業!想不到……咳!咳!咳!”袁襲話還沒有說完,已經再次強烈的咳嗽起來。

楊行密鐵錚錚的男子漢,也不由得眼圈一紅,語帶嗚咽的說道:“軍師,別說了!你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袁襲倔強的擡起手掌,虛弱的搖晃了下,很快就無力的垂下來。袁襲過了半響,這個艱難的吐出一個字:“不!”

“咳!咳!咳!……”但旋即,袁襲又彷彿推拉風箱一般強烈的咳嗽起來,讓人懷疑,會不會連肺都會咳出來。

“軍師,別說了!”楊行密着急的勸說袁襲,見附近的人都愣住,不由憤怒道:“都愣着幹什麼!沒有看到軍師的情況嗎?還不快去叫大夫過來!如果軍師死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下去!”

“是大王!”一衆士兵慌忙手忙腳亂的架起兩個信使,去尋找大夫。

“不!……咳!咳!……”袁襲擡起手,再次虛弱的搖了搖,但話還沒有說完,咳嗽又來了。楊行密看得心酸,只見衣袖上沾染着暗紅色的血跡。

“軍師,別說話了!孤王還需要你的輔助,軍師!父王還需要你啊!孤王要平定這個天下,孤王要成爲天下之主,你是孤王未來的丞相!你怎麼可以拋下孤王的!”楊行密緊緊捉住袁襲冰冷的手掌,動情道。

袁襲對於楊行密,亦師亦友,亦父亦兄,兩人的關係就彷彿魚和水一般。楊行密因爲袁襲的輔助而崛起,袁襲也因爲楊行密的賞識,而得到舒展才華。兩人的感情,並非那麼簡單,楊行密是真的傷感了。

楊行密府邸中並不缺乏大夫,精通內傷、外傷、其難雜症、傷寒感冒的都有,平時都呆在楊行密附近。所以得到士兵通知後,沒有多長時間,幾個或鬍子花白,或臉色發黃的中年大夫都來到楊行密身邊。

一個鬍子花白的對楊行密拱拱手說道:“大王,外面風寒盛,應該讓病人回到屋子裡面!”

“走!”楊行密也不廢話,扶着一邊走,還一邊不停咳嗽的袁襲回到房間中,房間有燒得火熱的炭火盤,將房間暖和得讓人暖洋洋的。不知道是咳嗽的時間長了,還是屋子裡面暖洋洋的關係,進了房屋的袁襲已經沒有咳嗽的那麼厲害。

讓楊行密稍微鬆了口氣,親自扶着袁襲到牀上,鼓勵道:“軍師,這次的病情一定是平安無事的!”

袁襲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然伸出手,緊緊的捉住楊行密的衣袖,雖然還在低聲咳嗽着,卻眼中透着咳嗽帶來的痛苦,還有一絲哀求的搖搖頭。

“好吧!孤王留下來!”楊行密知道,肯定是袁襲有事情要和自己說。

一衆大夫自然把脈的把脈,觀察臉色的觀察臉色,詢問的詢問,聞其聲音的聞聲音。把望聞問切的一套都做足。當然了,這個問,就問不到袁襲身上了,聽袁襲的咳嗽就知道他連話都說不了半句,更別說想回答大夫的問題了。唯有問那些在場的士兵。討論了近半個時辰,這些大夫這才討論完畢。推出一個選出來,或者是不甘不願逼出來的大夫,來到楊行密身邊。

“怎麼了!”楊行密看到那大夫臉上的難色,知道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極了。簡直就是爆發暴風雨的預兆。

嚇得大夫斷斷續續的回答道:“那個……那個,袁大人……大人他……他……”

“別他!他!他!的了,給孤王說清楚,孤王養着你們可不是讓你們來給本王說話的時候都口吃的!”楊行密怒喝道,大有一言不合,就給這頭髮都有些花白的大夫一劍,送他去見閻羅王的衝動。

那個大夫心頭叫苦啊!心道,自己怎麼攤上這個倒黴的事情。但他不得不開口,大概因爲楊行密的威脅,大夫也不口吃了。“袁大人他剛纔怒火攻心,加上本來身體就不太好,而且好像身上還隱藏有隱疾,一下子爆發出來,所以,所以就現在這個情況!”

“別廢話,需要什麼藥材儘管說,孤王藥庫裡面有的是!沒有孤王派人去找,去買,這個你們就不用管,本王只要治好軍師!”楊行密瞪大一雙虎目,殺氣騰騰問道。

大夫被楊行密的氣場鎮得不敢說話,只是使勁的搖搖頭。

“什麼情況!”楊行密雖然心中早有幾分預料,但這事情真的降臨的時候,依舊忍不住悲痛,指甲扎入肉裡面,都不知道,或者是說,現在楊行密已經麻木了。

“袁大人已經病入膏肓,不是什麼藥方的問題,老夫等人不過是能夠開一些減緩袁大人痛苦的方子,至於袁大人的陽壽最多,最多不過是熬到今天……今天晚上!明天的太……太”大夫戰戰慄慄的說道。

“不要說了!”楊行密暴喝道,整個人不知道是怒的,還是悲憤的,肩膀微微顫抖着,讓附近的士兵、大夫都有一種被壓抑壓上斬首臺上,身邊一個赤裸結實上身的刀斧手在磨刀霍霍的感覺。整個房間內,除了袁襲那咳嗽聲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音,大夫們就連呼吸,都不敢,憋着氣,緊張的看着楊行密。

“大王,生死有命……咳!咳!這事情,大王……咳!咳!”但就在這個時候,袁襲開口了,不過病情實在太重了,話不過是說了一半,就已經說不下去,被咳嗽聲所取代。聽到袁襲開口,衆人或多或少都鬆了口氣。

聽到袁襲的話,楊行密的氣場爲之一鬆,楊行密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給人的感覺顯得有些老態龍鍾的。“你們……都出去吧!”

“是!”聽到楊行密的命令,一衆大夫,士兵都只恨你爹孃沒有多長兩條腿給自己,彷彿一陣風一般閃出房間,當然,沒有忘記關上門。否則就算你逃得再快,在讓袁襲多受了點風寒的情況下,也逃不過楊行密的上嘴脣碰下嘴脣,吐出個一個殺字來的快。

“大王!……”袁襲近乎病吟一般的喊道。

“軍師!孤王在這裡!”楊行密一個箭步來到牀邊,短短的半個時辰,袁襲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本來炯炯有神的雙眼,現在被病痛折磨得暗淡無光,偶然閃動過的光彩,都充滿痛苦。臉色更是蒼白得讓人心悸。

“大王,派……派人往盧龍軍哪裡……哪裡投降!投降吧!”袁襲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音。

“軍師……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楊行密“噔!”的倒退一步,震驚得張開嘴巴,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大……大王心中其實已經明白的,出了……除了這個以外,已經……已經沒有了!……其他辦法!袁襲已經……已經快死了……只能夠……只能夠最後一次爲大王出……謀劃策了!咳!咳!咳!……”袁襲本來平復下來的咳嗽,再次響起。

“來人,快來人!”楊行密慌忙衝門外着急呼喊道,雖然他知道這沒有什麼用處,但他唯有選擇這一種方法來到稍微安慰一下自己的心靈。

袁襲猛烈拉住楊行密的衣服,楊行密疑惑的看向袁襲,卻迎來袁襲一雙夾雜着痛苦的哀求目光。楊行密心頭一顫,他知道袁襲的意思,希望自己答應他那個計謀。

楊行密緩緩,卻堅定的搖搖頭,道:“軍師,你的意思孤王明白!但孤王是楊行密,你明白!楊行密可以戰死,可以戰敗,可以被病死,但唯獨不可以投降!因爲,投降了,那就不是楊行密。而且,只要有一分機會,孤王都不會放棄的!”

袁襲眼中流露出一抹早知如此的瞭然,眼中旋即閃過一抹黯然,袁襲艱難的開口說道:“咳!咳!我……咳!咳!在……咳!咳!……這裡……祝……咳!咳!大……咳!咳!王旗……咳!咳!開得勝……咳!咳!……”

楊行密看着袁襲痛苦的臉容,艱難吐出的聲音,楊行密眼中不由閃過一抹黯然,勉強笑道:“放心,孤王會的!孤王不會讓軍師失望的!”

袁襲最後沒有出現什麼奇蹟,更是擋不住病魔的侵襲,就就連晚上的月亮也沒有見到就在下午黃昏的時候去世了。死的時候滿臉咳嗽帶來的痛苦,夾雜着一絲說不出的遺憾,又有一絲高興。複雜的神色,只有楊行密一個人看得明白。

袁襲的遺憾,是他的計謀沒有讓楊行密接納,如此一來楊行密很可能會死。袁襲的高興,是因爲他絕地自己沒有投靠錯主公,楊行密選擇死,也沒有選擇可以活命的臣服。

當天楊行密一方面封鎖淮南方面的消息,另外一方面楊行密召集衆將,下令全軍拋棄輜重,輕裝準備,明天五更天出發!但壽州叛變,楚州最後並沒有封鎖得住。

李存煥的計策是一環扣一環,錦衣衛散佈消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言壽州朱延壽叛變,楚州、揚州陷落。淮南軍軍心大亂,楚州相當於三國時期的烏巢,乃是淮南軍最重要的糧倉,淮南的糧食都運送到此地,再轉運到沂州。

當天晚上就有五百多名士兵逃跑,軍心浮動。但楊行密不爲所動。按照原定計劃,率領大軍南下,一日百里,從沂州,抵達海州。

夜空繁星點點,但依舊難以驅散籠罩着黑暗,而黑暗正是某些人在做陰謀詭計的時候,最喜歡的時分,他可以遮擋光明。

徐溫憂愁的盤膝坐在几案後,手中雖然拿着一卷兵書,但心思早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忽然一陣寒風吹入,冷得徐溫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吹得帳篷內的燭光忽明忽暗的,幾欲熄滅。

徐溫回過神來,看向帳篷的布門。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一個渾身黑衣還蒙臉的人。

“誰!”徐溫警惕的喝問道,手迅速的摸向擱置在几案上的佩刀。

“父親大人,這麼快就忘記知誥了!”黑衣人,拿下蒙着臉上的黑布,露出一張徐溫熟悉的臉孔。徐知誥扔下黑巾,笑道:“忘記了告訴父親,外面的兩個親兵,都已經……”

“死了!”徐溫瞪大眼睛,略微有些顫抖的說道。

“錯!是暈了而已!哈!哈!哈!”徐知誥低笑道:“父親大人,還是那麼……膽小!再說,我可是你義子,怎麼可能做出殺父親大人心腹的事情來呢?”

“你這個臨陣脫逃的逆子,你來找爲父幹什麼!”徐溫並沒有放下心中的警惕,拿起佩刀,霍然站起來喝問道。

“當然是來……”徐溫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搭救我親愛的父親大人了!哦!對了,忘記告訴父親大人,我現在是錦衣衛右鎮撫使孫定史大人麾下的千戶!正五品的大官!權力可不比一些三四品的官員權力少。”

說到這裡,徐知誥臉上充滿得意洋洋的神色。

“你想幹什麼?是誰派你來的?你口中的錦衣衛右鎮撫使孫定史,還是孫定史的主公,秦王!來找爲父幹什麼?”徐溫聞言,頓了頓,沉聲問道。

“哦!都不是,只是我這個不孝的兒子,想來看看父親大人你,隨便也讓你知道,你這不孝的兒子現在的身份地位而已!好讓父親大人你自豪!”徐知誥低笑道。

“你這個逆子!給爲父滾出去!”徐溫感到一陣憤怒,自己居然被這個逆子耍了!

“逆子前逆子後!哼!”徐知誥冷哼道:“別說得那麼難聽,而且我叫你父親大人,你就別真的把自己當是父親大人,你那個該死的親兒子徐知訓,無能到極點,還荒淫無道,但卻因爲是你的親兒子,你卻寵着他,他要什麼,就有什麼,我呢?他犯了錯,我捱罵?我算什麼?出氣筒嗎?”

“你!”徐溫氣得臉上肌肉之發抖,也有幾分認爲徐知誥來尋仇的恐懼,畢竟他的親兵都被打暈了,肯定不可能是徐知誥一個人能夠做的了,外面不知道潛伏着讓天下聞之色變的錦衣衛好手。

“算了!”不想徐知誥卻擺擺手,猛然臉色一變,變得笑嘻嘻的說道:“說實話,我這次來是私自行動,當然不是來爲了見我親愛的父親大人了!我還沒有這份時間。我知道父親大人是楊行密的親兵營中擔任副指揮使吧?”

“你想……弒吳王!”徐溫聞言,頓了頓瞪大眼睛,震驚道。

“不!不!不!”徐知誥將食指豎起,在嘴脣幾寸前晃動着說道。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接着說道:“不是弒吳王!是斬殺朝廷叛逆!不過我親愛的父親大人還不笨嘛?居然這麼快就想到了,不過爲什麼你從楊行密最開始起家,現在不過是一營的副指揮使呢?別人少說也是一州刺史了!”

徐溫這個時候也冷靜下來,“爲父的事情你不用管,至於殺了楊行密?你認爲我和你也能夠逃出去嗎?別傻了,這裡足足有八萬精銳大軍!”

“八萬大軍?”徐知誥嘴角掀起一抹濃濃的嘲諷,“你說這叫精銳大軍嗎?往日也許是,現在還不如說是人心惶惶的烏合之衆!沒有糧草,沒有士氣,沒有軍械補充,這樣的軍隊能夠打怎麼樣的仗?殿下已經佔領了壽州、楚州、揚州,還有江東!這些大將的家人,還有不少的士兵,他們的家人,都在殿下手中,士兵的也就罷了!將領呢?有幾個不怕殿下遷怒他們的家人?一直這樣的烏合之衆,你指望他們能夠幹什麼?笑話!給我一萬盧龍本軍,我就可以殺得他們屍橫遍野了!”

“哼!你到底想幹什麼!至於弒吳王的事情別提了!”徐溫凝視着自己養大的兒子,熟悉但又陌生的臉孔。

“自然是希望以父親大人的名義,邀請你熟悉的戰將過來,一同殺了楊行密,你應該明白那些人比較合適的!而父親大人你有了他們應該足夠把持這樣一支大軍。手持一支八萬人的大軍投降殿下,父親大人你不但可以免於一死,還可以獲得不錯的賞賜,你因爲那是多麼豐厚的賞賜呢?”徐知誥用一種充滿誘惑的語氣,輕聲說道。“最少也是一鎮節度使!那可是節度使!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節度使!”

徐溫眼中的猶豫,或者說是心中對楊行密的忠誠之心,在節度使三個字出現的那一刻已經完全被慾望和野心所湮滅。

“好!我兒來,咱們父子兩仔細商討一番!到底那些人比較合適。”徐溫聞言,立刻臉色一變,對徐知誥親熱的說道。

徐知誥眼中深處閃過一抹不屑,剛纔見到自己,唯恐受到自己臨陣脫逃之罪所牽連,一口口逆子叫的歡快。現在看到好處了,一口口我兒的叫的親熱,真他*媽的虛僞!哼,也罷,眼下奪了這八萬大軍的兵權爲重,暫且和着老匹夫虛與委蛇,當是戲臺上演一場父慈子孝的戲劇罷了!

徐知誥一臉孝順的,走到徐溫身前几案,盤膝坐下來:“是,父親大人有命,孩子莫有不從,孩兒認爲廣陵軍的副兵馬使劉金可以拉攏,此人雖然頗有將才,但爲人屬於典型的騎牆派,現在的情況都已經分明瞭,不過是迫於楊行密的壓力,這纔不敢多言罷了。有父親大人前頭,定然會順水推舟。”

“嗯,孩兒所言不錯,另外還有……”

在帳篷內,兩人說得親熱,一會兒,徐知誥親熱的問候父親大人渴了嗎?親自爲徐溫斟茶。徐溫則問:我兒餓了吧?拿出點心來。當然,拉攏戰將造反的事情並沒有耽誤下來。如果此時有外人看到了,肯定會感嘆父慈子孝。

卻不知道這兩人,心中都飛速的爲自己算計着,渴望從對方那裡獲得更多的功勞。口中互相合作的同時,心裡面可沒有少算計對方。

“大王,以副指揮使徐溫爲首,十數名將領求見大王,聲稱已經找到可以平定淮南的計策!”一名親兵在屏風後,畢恭畢敬的說道。

本來已經下榻,不願意起來的楊行密聞言,立刻清醒過來,不敢置信的詢問道:“你剛纔說什麼?平定淮南的計策?”

“是的,大王!以副指揮使徐溫爲首,十數名將領求見大王,聲稱已經找到可以平定淮南的計策!”親兵聞言,露出一抹苦笑,重複道。

“怎麼可能?到底是什麼計策?”楊行密提高几個聲調,不敢置信的詢問道。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小人只是聽從徐指揮使的命令傳話!”親兵苦笑道。

“快快有請!”楊行密慌忙下了牀,拿起掛在一邊衣架上的衣服,“窸窸窣窣”的穿戴起來。

“是!”親兵慌忙應道。

等徐溫他們進來的時候,楊行密還沒有穿戴整齊,腳上一隻腳光着,一隻腳穿着沫子,而且這還不是算。比較正式的黑色官靴沒有穿上,只是穿了一雙木屐。不過因爲着急聽取平定淮南的計策,楊行密也顧不上這些細節了。

剛剛進入帳篷的徐溫迅速的掃了帳篷一眼,臉上閃過一抹果然如此的得意笑容。因爲商議的事情很重要,加上來的又是老將領,所以楊行密也沒有留下親兵,正如徐溫所預料。

“末將等,見過吳王,千歲……”徐溫等人走前幾步,就準備給楊行密行禮了。

“不用了!不用了!”楊行密慌忙擺擺手,打斷徐溫等人的行禮,現在楊行密最想知道的就是平定淮南的計策,至於其他的,他都擺在一邊。

徐溫等人自然順勢站起來。徐溫畢恭畢敬的低着頭,不過嘴角卻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但楊行密並沒有看到,否則一定生疑。徐溫率先開口,打破帳篷中短暫的沉默道:“這平地淮南的計策,經過末將等人的商討,想是想出來了,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但最關鍵是需要一件物品才行!”

“什麼物品?”楊行密着急的說道。

“這物品呢!比較難得到,所以末將等人就來找大王你要!”徐溫還是不肯說出答案,一副猶猶豫豫的喃喃道。

楊行密幾乎發怒了,不過他也知道現在得依靠徐溫他們獻計,無奈唯有壓下怒氣,笑着問道:“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孤王這裡有的,你們儘管要!只要能夠平地淮南!節度使之位都可得到!否則,你們也知道後果吧?”

徐溫緊接着說道:“這個請大王放心,只要有此物在末將等手中,平定淮南指日可待!末將等也不會拿這等事情開玩笑!”

楊行密見徐溫說得如此肯定,滿意的點點頭,開口說道:“好了,你們說了這麼長時間,孤王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能夠可以讓孤王苦思不得的難題,可以解決得了!你們也別給孤王賣關子了!說吧?”

徐溫擡起頭,露出詭異的微笑,楊行密不由心頭一緊,剛想有所動作。但猛然兩名將領一個箭步衝到楊行密面前,雙手死死的按住楊行密的肩膀,讓楊行密無法動彈。

而楊行密還沒有從兩名猛然發難的將領當中反應過來,就已經見到徐溫從懷中拿出一把一尺餘長,寒光閃閃的短刀。徐溫一言不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扎入楊行密的左胸口上,鮮血雖然有短刀阻隔,但依舊滲到了外面的錦袍上。

“你們……你們爲什麼……爲什麼背叛,背叛孤王!”楊行密這個時候還不明白,恐怕楊行密也白活了這四十八年了。楊行密瞪大一雙虎目,憤憤不平的低吼道。

按着楊行密肩膀的兩名將領,都不由自主的羞愧得低下頭。他們雖然選擇背叛楊行密,但到底對楊行密或多或少的有幾分羞愧之心。

徐溫卻一點也不在意,湊到楊行密耳邊,笑眯眯的說道:“我們沒有背叛大王,大王剛纔說過的,只要那物品大王這裡有,我們可以儘管要!而我們要的,就是大人脖上的人頭,呵!呵!我們可是遵從了大王你的命令!”

“徐溫……你這奸賊,你……你會不得好死的!額……”楊行密猛然兩大瞪的更加大,彷彿想將兩顆眼珠子掉出來一般,臉上的肌肉都扭曲在一起,痛苦得很。

卻是徐溫猛然一扭手中短刀,徐溫也撕開臉上的僞裝,露出陰冷的微笑,輕視說道:“大王,我徐溫就算不得好死,也比大王你……晚死!”

“撲哧!”短刀猛然拔出,鮮血彷彿鑿開的泉眼,瘋狂噴灑而出。將徐溫染了一身熱血。徐溫也不在意,反而笑眯眯的拿起短刀,湊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笑嘻嘻道:“大王的血,果然不同尋常,呵!呵!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帳篷內的諸將都不由自主身形一抖,人人都對徐溫不由自主的增添了幾分恐懼。徐溫心中滿意的點一下頭,他要的就是這一種效果。他可不是真的喜歡楊行密的血。

想到楊行密,徐溫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厭惡。對於楊行密,徐溫也是心存怨恨的,楊行密當初雖然勇敢,卻被爲上司所喜歡,被上司調去戎守邊疆。楊行密自然不願意,召集相熟的人起義,號三十六英雄,而其中就有徐溫。從楊行密起家到現在,多少個春秋了?自己居然還不過是一個親兵營的副指揮使。而論起資歷來,他卻是最高的,當初的三十六英雄,只剩下楊行密和他徐溫,但他徐溫卻得不到一個刺史之位!

不過……想到這裡,徐溫看了楊行密的屍體,心中只有無盡的得意。楊行密,你不給我高官厚祿,那我徐溫只好自己來取了!

白光一閃,死去卻依舊不瞑目的瞪大眼睛的楊行密,人頭咕嚕嚕的滾在地氈上。徐溫玩低腰,慢慢撿起來。

而刺史,外面的親兵也似乎聽到聲音,發現了問題,慌忙衝進來,卻見到楊行密已經身首異處,殺人的,居然是他們親兵營的徐溫副指揮使。

“我乃爲大家作打算,盧龍已經盡佔淮河之地,而秦王許諾,只要投降一切既往不咎!現在叛賊楊行密已死,爾等難道還要爲了一個死人,而徒勞添上一條性命嗎?”徐溫高舉楊行密的人頭,厲聲喝道。

親兵對望一眼,人人單膝下跪道:“某等唯指揮使馬首是瞻!”

“好!”徐溫聞言,放聲哈哈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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