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善淵不接話,只淡淡笑了笑,那門房也識趣,只好奇地看了眼吳善淵身後擡着的那個白布包裹的東西,雖心下疑惑,卻也知道自己這個下人沒資格問什麼,便只是立即引了吳善淵進府。
此刻老夫人董氏已經起身,正跟唐慎宇一起用着早食,她一臉慈愛地看着唐慎宇,不停地往他碗裡夾菜,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許多,看樣子身體似是已經無礙了。
昨日吳善淵將唐慎宇安然無恙的送回,董氏本來是病怏怏地躺在牀上的,一見到心心念唸的孫兒,立馬便激動地坐了起來,抱着她狠狠哭了一頓,纔算平復了情緒,而後又是對着吳善淵一陣千恩萬謝,直把吳善淵搞得受不了,逃似的離開了唐府。
這唐慎宇似乎就是董氏的良藥,昨日還病地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她,今日卻好似一點毛病都沒有了,聽到下人通報說吳善淵過來了,立馬就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讓人趕快將他迎進來。
唐慎宇也站起了身來,扶着董氏的手臂,說道:“吳大哥應該是送三嫂嫂回來了吧,昨日他來尋我的時候,我見着三嫂嫂,着實吃了一驚呢,沒想到三嫂嫂一個弱女子,膽子也這麼大,那時候外面可亂打緊呢,她卻還敢出來。”
董氏卻是皺着眉頭,語氣有些不悅地說道:“這素娘也真是的,這時候還要勞煩人家吳公子,早知道這樣,昨日我就不該讓她去的。”
唐慎宇有些愕然,他多少也從下人那邊聽說了昨日的一些事情,要不是她那三嫂嫂奮力砍殺了幾個闖入的暴民,府上的女眷恐怕就要凶多吉少,卻不知爲何她祖母對她卻絲毫沒有一絲感恩之情,他正想出口爲柳素辯解幾句,那吳善淵已經到了門外。
董氏親自迎了上去,滿臉帶笑地說道:“我今兒正準備要帶着宇哥兒去府上親自道謝呢,沒想到你倒是先過來了。”
相比於董氏熱情的模樣,吳善淵卻是一臉沉痛,忽然跪下身來,沉聲對着董氏說道:“老夫人,小侄今日過來是向您請罪來了!”
董氏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要將吳善淵扶起,嘴上焦急道:“吳公子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對我們唐家有大恩,這請罪之說又是從何而起呢!快快起來,莫要折煞了老身啊!”
吳善淵一個大男人哪是董氏一個老婆子拉得動的,依舊巍然不動地說道:“請老夫人先聽小侄說完,小侄心中確實有愧,沒有保護好府上的三少奶奶。”
“你是說……素娘?”董氏愣了一下,纔不確定地開口問道。
吳善淵重重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昨日,我護送府上四少爺回府,而三少奶奶則是陪着他的弟弟歸家,卻沒想到她返回的時候,遭遇到了一羣逃散的暴民,那些暴民們一擁而上,三少奶奶就……就……”吳善淵似是說不下去了,臉上的神情越發愧疚沉痛。
聽吳善淵這話,董氏也知道柳素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臉上的神情甚是複雜,沉默了好一會兒,纔出聲問道:“吳公子只要告訴我,素娘現在是死是活?”
吳善淵對着手下一揮手,很快外面的人就把那白布包裹着的屍首擡了進來,放到了地上。
“這裡面就是府上三少奶奶的屍首,小侄實在是沒臉面對老夫人您了啊。”吳善淵搖着頭,將頭撇向了一邊,慚愧到了極點的模樣。
唐慎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白布屍首,拼命搖着頭,口中喃喃自語,“怎麼會呢,三嫂嫂昨兒還好好的,怎麼才過了一晚上,就死了呢,我不信。”說完便一瘸一拐地上前,想要掀開白布看個究竟。
吳善淵卻是攔住了唐慎宇,神色凝重地說道:“四少爺,三少奶奶被那些暴民毀了容貌,形容有些不堪,您還是……不要看了。”
董氏自然也不想唐慎宇去碰那屍首,連忙上前勸道:“吳公子都這麼說了,你就不要看了,萬一嚇着你,嚇病了可就不好了。”
唐慎宇隱隱有些憤怒,他甩開了兩人的手,一臉悲痛地對着董氏說道:“祖母,您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三嫂嫂昨天爲了您和家裡的長輩,拼命護住了你們,今日她這般慘死,難道您就一點不動容嗎?她也是我們的家人啊!爲何您好像一點也不難過,祖母,您不該這樣冷血的啊!”
董氏沒想到唐慎宇的反應這麼激烈,立即安撫着他說道:“祖母怎麼不難過,只是人死不能復生,祖母就算再難過又有什麼用呢,現在唐家正值危難之際,這整個家都要我操心,我自然要顧及活人更多一些,素孃的死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祖母跟你保證,定會讓她風光大葬,我們唐家上下都是不會忘了她的。”
唐慎宇剛剛只是一時衝動,他也不可能真跟董氏吵起來,且董氏說的話也有道理,人死不能復生,再難過又有什麼用呢,他只是覺得人生太無測,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這讓他很接受不了,心情頓時萬分沮喪,董氏又是安撫了一會兒,才讓丫環送唐慎宇回房了。
“真是不好意思,讓吳公子您看笑話了。”董氏神情訕訕地將吳善淵從地上扶起來,甚是不好意思地說道。
“怎麼會,四少爺心底純良,他心中傷心難過我也能理解,我現如今也不知說什麼好,只能請老夫人節哀。”吳善淵方纔一直冷眼看着,他很確定董氏對柳素的死並沒有一點傷心難過,反而知曉她死的那一刻,還微微鬆了口氣,吳善淵自然知道她心中是怎麼想的,若柳素還活着,卻又被那些暴民們玷污了,只會讓唐家蒙上污點,這是董氏不願意看到的,現在人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了,也不會有人對一個死人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