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丹霞鎮除了少騫和將安早已沒有任何活着的人,如今少騫也生死不知,黑蜘蛛還爬到他身邊打算再來一擊。“少騫!”將安高叫着衝過去,堪堪趕在大蜘蛛再度攻擊前撲到少騫身旁。螯肢打到屏障上反彈了一下,大蜘蛛退出幾步,僅剩的螯肢憤怒的揮舞。原本昏迷的少騫被震動地也睜開了眼睛。
感謝老天,雖然他臉色蒼白脣色發青,但他還活着,這裡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活人。屏障傷不了大蜘蛛,不過看起來暫時還是能抵擋攻擊,少騫看了一眼,不可思議道了聲“你居然還有這等寶貝!”而後又暈死過去。
將安低頭查看少騫的傷勢,傷的是小腿,有一個貫穿的大口子,都能透過肉看到下面的雪地。滿目全是的血,紅的黑的,身上地上都是,狐狸的傷口有些發黑,按照老人常說發黑事中毒,那就應當是大蜘蛛有毒,中毒了吧。
四下一看,除了村人屍體就是黑蜘蛛,沒有半點可依仗之物。黑蜘蛛將安決計打不過,逃跑好像也很難,如今兩人中少騫昏迷不醒,她又手無縛雞之力,想拖動人都難,該怎麼辦呢?
半天沒有頭緒,掌下忽然觸感一變,毛茸茸的。將安低頭一看,少騫變成了一隻小白狐,腿上的傷依舊在,半身白毛都被黑血染了色。原來這就是妖,狐妖,能變狐又能變人,難怪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有對毛茸茸的尖耳朵,這白狐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就看掌下白狐的話,其實妖類還是有點可愛的,就像少騫,一路相處下來,除了有點少爺脾氣,並不招人厭的。要是所有的妖都這樣就好了,可這世上還有外面那樣的妖。
被惦記的蛛怪正轉動着小眼睛繞着屏障走圈,發現都一樣後蓄力衝上來一頓猛攻,屏障抖了幾抖,好像有些撐不住,將安害怕的閉上眼睛。等了好一會不見身上刺痛偷偷睜眼,蜘蛛還在屏障外,則屏障看着薄弱到也還結實。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小葫蘆又不會說話,誰知道這屏障能支撐多久?抵擋幾次攻擊?還是得想辦法離開這或者找人幫忙纔是。剛纔人型拖不動,小狐狸總還抱得動。將安把小狐狸抱懷裡,乘着屏障還在,拼命向鎮子外跑。
大蛛見將安逃走並不着急,在原地不動,甚至還發出刺耳的怪叫聲,好似在嘲笑將安的自不量力。
抱着小狐狸隨意找了一個方向猛衝,跑出十丈遠忽然一條蛛腿從天而降,生生攔住去路,還踩碎了一片土地。將安收住勢頭馬上轉向另一個方向,沒出幾步又是同樣天降蛛腿踩碎土地。
將安換了幾個方向,蜘蛛也同樣換方向,總是先讓她跑幾步在從她頭頂跨過,劃出深深的裂隙迫使她停下腳步。就像少騫玩弄第一隻被發現的小嗜心蛛那樣。
幾個回合跑下來,將安精疲力盡,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大喘氣,周圍的土地已經全部被割裂了,她和小狐狸被圈在一塊與周邊不相連的平地上,地方不大。站在中心不管向那邊行走都是十步左右,十步開外是深深的溝澗,掉下去上不來的那種。巨型嗜心蛛在對面守着它的獵物。分辨不出情緒的黑色眼睛死死盯着屏障,時不時試探性的戳一下。
一夜過去,小狐狸的傷勢更重了,被黑血污染的毛色不再油光水滑,扒開眼瞼瞳孔都有些渙散。將安也同樣狼狽,頭髮散亂,衣上黑血混雜泥垢,最要緊的是口乾舌燥,再這樣下去,不需要對方動手,不出三天她就會脫水而亡。
又過一個白天,將安已經只能和狐狸一起躺在地上節省體力,隨着體力的流失,粉色屏障也似乎愈加薄弱,搖搖欲墜的抵抗着嗜心蛛的攻擊。兩日沒能攻下使得大蜘蛛愈加暴怒。終於它停止了攻擊,繞着這片孤立的土地一圈後一頭栽下溝澗。躺着的人看不到蜘蛛的動作,只能看到不斷有些碎石飛沙揚起。
將安費力挪到邊緣,只見八條粗壯蛛腿交替忙碌,很快就整個蜘蛛不見了。它鑽到正下方去了,它想幹嘛?從下面爬上來攻擊嗎?
等了一會還是不見蜘蛛,一陣搖晃之後,困住一人一狐的地面開始上升。這下將安知道了,它打算把這個平面擡起來,要不是運走,要不就是打算看看能不能摔死自己。地面越來越高,將安慢慢爬回狐狸身邊。
“估計它這是打算把我們摔成肉餅。我一直覺得自己還算幸運,幾次遇到生死關頭都能險險逃過,就連上次在馮家村那一刀我都活下來了。但是今天,我這一生的運氣大概是用盡了。到了黃泉,做了鬼,我們一起回來報仇好不好。到時候我變成鬼一定比現在強。”將安努力靠近白狐,抱住他。
大蜘蛛似乎還不滿意這個高度,微微屈膝後奮力向上一躍,在最高點忽然翻身。平面傾斜,將安抱着白狐一同直直向地面跌落。
據說人死前的一剎那,活着時候的經歷會像走馬燈一樣從眼前轉過,最後定格在你最思念的人身上。將安現在最思念的人是孃親馮氏,可出現在眼前的卻是馮氏和一個額頭上畫着一朵淡粉蓮花的小姑娘,小姑娘有些像自己但肯定不是,自己的額頭從來沒有蓮花,最多隻在過年的時候點過紅痣。
罷了,人都要死了,還想這些作甚。將安閉上眼,等着自己摔成肉餅,也許是肉泥。閉上眼的那剎那,稀薄的屏障消失了,胸前的玉葫蘆飛出半空發出溫暖的光芒,又在覺察到遠遠飛來幾個黑點時瞬間回到原位。
腰間一緊,好像有什麼東西勾住了腰帶,勒的人快對摺,手不由自主鬆了下,小狐滑落。隨即一隻手攬在腰上,片刻之後,雙腳已經穩穩着地。自己居然又活下來了,將安驚魂未定的看着眼前人,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笑起來很乾淨的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見救下的姑娘已然緩過神來,微微一笑鬆開手,欲轉身。將安回過神來也忙退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自己原本還有一同伴,忙拉住對方,“多謝公子,請問……”停頓一下,“請問有沒有看到一隻腳上受傷的小白狐。”
“他無事,他哥正在給他療傷。”順着年輕人手指的方向,不遠處,將安看見上次少騫消失後出現在湖邊的一男一女中的男子正蹲在白狐身邊,手心懸着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在傷口上移動。一絲絲黑色的東西從傷口鑽出來進入珠子。待不再有黑絲涌出後,男子收回珠子,轉而從衣內取出一個下瓶,倒出兩顆藥丸,一顆喂到小狐嘴裡,一顆單手一捏,變成粉末敷在傷口上。傷口眼見的收斂癒合,雖沒痊癒也算好了大半。
少騫沒事,將安鬆了口氣,轉而又問起那些蜘蛛,年輕人指指另一邊,一個青衣人正在與蜘蛛搏鬥,背影有點熟悉,再仔細看,竟是蓮池一別的重明,他怎麼這般湊巧在這。把小狐妖傷到昏迷的巨型嗜心蛛在他的手下卻是不堪一擊,不過幾招就被削去蛛肢,一劍刺中頭頂,慘叫死去。
重明殺死蜘蛛後走過來,看了將安一眼,見她無事,微笑點頭示意,並不曾與她說話。
少騫醒轉,變不回人型,急得“嗷嗷”直叫,塗少莯一巴掌拍他頭上,“明明給了你碧雲珠,不過區區一嗜心蛛母,就傷成這樣,回去看爹孃怎麼和你算賬”。白狐委屈的又叫了幾聲,眼珠一轉,看到不遠處的將安,擡擡下巴,意示大哥。
塗少莯打量下將安,上次見就覺這姑娘有些怪異,果然有與衆不同之處,只是到現在還是看不出因何而奇。這些都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小弟帶回妖界。想罷抱着白狐過來,笑着開口,“又見面了,小姑娘,這幾日的事少騫都和我說了,少莯謝過姑娘救助舍弟之恩。”
“我並沒做什麼。他,傷勢如何了。”將安忙稱不敢當,倒是旁邊的重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不過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已解了毒,並無大礙。”又看了看另外兩男子,“接下來的路不便同行,各位後會有期。”最後單獨面向將安,“馮姑娘,我先帶舍弟回去養傷,他日若有機會,妖界歡迎姑娘。”小狐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叫了起來,明明是叫哥哥帶人回妖界的。少莯捏住小弟嘴巴塞入袖中,向所有人點頭道別後飄然遠去,不過走出三四步已遠到幾乎不見。
“重明兄,馮姑娘,此間事已了,我們走吧。”救人的年輕人開口。
“走?去哪?”將安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以前跟着娘,最近爲了瞭解妖跟着少騫,現在他被他哥帶走了,這年輕人卻叫自己跟他走?自己去哪合適呢?但不管去哪,自己永遠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