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少女

魔界戮西鎮的城主府佔地極大,分前後院。前院粗獷英姿,大開大合。也許本體是蓮的緣故,將安雖不討厭,但也不是特別欣賞的了,還是後園的近水小榭比較合心意,除了重拾功法的時間,大多都在那裡轉悠。其中也有部分客居之人不隨意走動的意思在其中。

在這已經住了三天,重明和他母親都來看望過,都是問住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卻沒有任何提及轉生一事,他們都不急嗎?

重明確實很急,已經頭疼了轉生之事好幾日,始終拿不定注意。原本尋到了是打算自己用的,母親向來身體欠佳,自己則是年輕力壯,可是聽得轉生之後要忘卻今生又有些躑躅。

雖然母親一定願意再養育自己長大,可自己卻不願忘記曾經的事,聽人說和親身經歷完全是兩種感覺。看馮姑娘當日的神色事情應當還有他解,該如何讓她告訴自己呢,又或者先放一放,先問問歸叔,反正也要送她去仙界一趟。玉崑自己是不想回去,有機會請歸叔出來相見。

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將安無聊的一點點掰着手中的魚食投喂水中金鯉。遠遠聽得有絲竹之聲傳來,聞如珠落玉盤,初爲幽幽細語躲花間,後轉黃沙百戰刀槍鳴,惑人心絃。聽着聽着,不知不覺中竟邁開腳步循聲而去。

走了幾步將安反應過來,這樂聲有迷惑人的功效,就如同妖界狐族的天生魅惑,難道魔族也有這樣的人,又或者是另外一個小狐狸。樂聲陣陣惹人嚮往,雖然心底已經明白這是法術所致,還是忍不住繼續向前走。

走過一片花叢,跨過一道溝渠,來到一座小院名喚四弦居。院門半開,內有一少女,面色憤憤,包含怒氣,抱一琵琶起舞,聲色鏗鏘,琵琶音所過之處,飛鳥絕,草木殘,落花飄零。

重明哥居然帶了個女子回來,還不讓自己去瞧。越想越氣的少女無處發泄,在自己院中佈下隔音陣亂彈琵琶撒氣,不想竟還有人到這,還闖了結界站在門外,頓時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舉起琵琶,右手一撥就是一曲《飛花》迎面攻去。

樂音化作利刃破開院門,直奔來人。將安側身躲過第一道樂音,第二第三道接踵而至,不得不取出袖中葉柄化作長鞭抵擋。原本只是生氣有人打擾自己隨意出手的少女見對方是個不認識的人,又接下自己發出的攻擊,怒氣更勝。後退幾步,跳在半空,雙手齊撥。

原本只是刀刃,尚易躲,如今樂音直擊元神,有如身上掛着十七八個刺蝟,還是在滾動的刺蝟。將安不得不把葉柄化成的長鞭變作柺杖才支撐着沒有倒下去。

“你是誰?”少女問,將安頭疼欲裂說不出話。少女沒得到迴應,心中更氣,默唸咒語一分爲三,三個一模一樣的人用同樣地節奏撥弄琴絃。

這樣下去可不行,非疼死不可,必須斷了她的琵琶弦。將安努力集中精神,手指旋出一朵彈丸大的蓮花,同樣化作三個。擠出法力催動生長,大約長到木瓜大小就控制着向對手慢慢飄去而去。

對面的少女看了不屑的一笑,口中嘲諷,“就這慢悠悠的速度,還能傷人不成!”在蓮花近在眼前時,三個人影一致挑起琴絃一撥。蓮花炸開,變成無數小花瓣,每朵都印着她羞紅嬌俏的臉。

這招是跟暗香學得,鏡妖用來最好,印出心底最思念的人必定會讓對手愣一下,這一瞬間有時就是一場戰鬥的決勝點。將安不是鏡妖,不知對方心思,乾脆只當普通鏡子,好在少女看到的是自己影像也是一頓,才讓將安抓着這個瞬間一鞭掃去斷了一根弦,然後扭頭就跑。

那少女的琵琶一看就不是凡品,想必不是無名之魔,又在府中居住……還是去尋重明先說個清楚,萬一是啥至親的相見難看。問了院中侍女,道重明公子在後院晴和居,匆匆趕去。

待找到人卻見對方一臉驚訝,問:“你是怎麼進來的?”問罷又越過將安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語,“陣法並未觸動,這是怎麼回事?”

說的雖然小聲,將安還是聽到了,略有尷尬,期期艾艾的開口:“那個,抱歉,我不知你在此設下陣法。我,我天生過陣法、結界如同平路。”

“你說什麼,你天生不懼陣法。”重明驚詫。

“不是全部,但大多我自行走自如,都不需要去辨別,直接就如同沒設陣法。”

“原來如此,難怪當時你在石室進進出出,我卻不得其門而入。我還以爲是鏡妖特地給你留了門。你來尋我有何事。”

“我今天無意中聽到樂聲,走到四弦居,遇到一個姑娘,交手時斷了她的琵琶弦。她是……”

“重明哥哥,嗚……有個壞女人弄斷了你給我的琵琶。”外面傳來哭聲,將安臉一紅,正說這事呢,正主就到了,還真是重明的親友。

重明思索一番,大致明瞭其中關鍵,有些啼笑,“心玉是我舅舅的女兒,將門無弱女,她的一手琵琶魅人心絃,擾人心智,在戰場上也是一把好手。故而家中彈奏練習時必定是會佈下隔音結界,誰料到你竟不懼,怕是把你當成強行破陣的惡人了。不必擔心,我去與她說一說便好。”

“等等,”將安叫住重明,這般說來也是自己誤闖在先,又斷人琴絃,能和解總是最好的。取出一段藕絲,“這是我,我一朋友所贈,沒什麼其他功效,只在強韌和避免爲他人所惑上,你代我賠個不是。”

重明出去了,將安向外看能清晰的看到兩人的身影。哭泣的少女撲過來,重明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勸慰幾聲。俊男美女猶如一幅畫,令人心生嫉妒。待重明拿出藕絲,少女本是驚喜,聽到來源竟是那個和自己打鬥的女人,又聽聞她就是哥哥帶回來的女子,腳一跺,淚一抹,氣沖沖走了。

將安嘆息,這裡待不久了,本來還想再呆幾日再說,不想顯得自己這般急迫地要人履行諾言。現在得罪了這姑娘,還留在這,估計日子不會好過。

小表妹負氣而去,重明有些不解,收起藕絲打算一會再讓人送過去。重新進屋,見屋內人一臉凝重,笑笑替小姑娘辯解幾句。

“無妨,本就是我誤闖在先。我只是在想怎麼問你轉生水一事比較合適。我不知你是打算給何人用,本看你非常在意,以爲你應當很急。這幾日卻沒聽你提起。”

重明臉上笑容退去,顯得有些落寞:“是我要用。你也看到了,我這些親人都是魔,只有我是仙。從前本是想着儘快陪你去完雲丘,回來便用。可見了我娘身虛體弱,又從你那得知喝下以後就是全然新生,會忘卻一切,化爲嬰兒。我,猶豫了,有太多不想忘記的人和事。馮姑娘,請你告訴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原來是想給他自己用,可如今的自己確實對此無能爲力。將安遲疑了片刻還是搖搖頭。

“算了,我也不問你了,能尋到轉生水已經是大幸之事,其他是我強求了。再等一日,後日我便陪你去仙界。”

是夜,將安獨坐房中,回想起白天重明的神色,馮氏不是親孃,已然死了,自己也是常常思念,他不願忘記也是常理。但告訴他方法,若在這轉換之間出了岔子,自己也過意不去。畢竟自相識以來,他幫過自己不少。

說還是不說都是麻煩事。正煩躁間,耳邊一聲“啪”得輕響,隨即一個人從半空中跌下來。白天交手過的少女從地上站起來,粉面含煞、雙手叉腰,大喊:“人界來的女人,你在屋裡弄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