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離別

看到將安的笑臉, 聽到她的保證,重明也開心的笑了,卻不知他以爲的幸福早已遠去。將安在笑容的背後默默唸着:下水吧, 我求你快點下水吧, 下了水就好了, 你會順利成爲一個魔, 記得你的親人朋友, 但不包括我,忘了我,也忘掉這煩人的事情。

轉生的儀式終於開始了, 將安念起冗長而複雜的咒語,轉生池中霧靄光芒繚亂人眼。期間將安偷偷將手上的封印順着水面滑向重明, 周圍的人都沒有看清, 但將安知道重明還是發現了自己的計劃。

濃重的霧靄中, 將安看到重明不可置信的張開嘴,還試圖擡起一隻手, 可池水的束縛,血脈的轉換讓他根本無法動彈和發出聲音,只能看到心上人用嘴型無聲的告訴他:“忘了我吧,願君從此平安喜樂,前路無阻!”然後無奈沉沉睡去。

轉生很順利, 小手腳也完成了, 將安收拾掉所有的轉生水, 這東西畢竟不能外流, 不然要出大事。

水都收拾好了, 露出靜靜躺在水底的重明,他現在已經是個魔了, 周身幽藍的氣息好一會才散去。

所有人都去看他了,只留將安一個人遠遠的站着.一邊花團錦簇,一邊形單影隻,涇渭分明。不過這沒什麼好在乎的,本來就是自己的選擇。

將安拉過一個侍女交代了下後續的事情一個人悄悄退了出去。她不是不想上去看看重明的樣子,但想想還是算了,既然下了決定,那就孤身一人走到底吧。

城主府的氣氛恨歡樂,大家都知道了城主今天很高興,還給所有的嚇人發了賞賜,連晚上的飯菜都更爲豐盛,將安沒什麼胃口,自己一個人躲在屋內疾書,留下了兩封信,一封說的是自己封印了重名記憶的事情,另外一封則是界井有關的所有事情,包括自己將會永遠封閉通道。

寫完她就離開了,不再等重明醒過來。她可沒有那麼膽子去面對重明醒來時陌生的眼神,怕自己會奔潰,也怕自己忍不住去解開。

一切準備就緒,拿起慕青夫人給的東西,最後看了一眼遠處的燈光,那裡就是重明的院子。過不了幾天他就會醒了,但是對不起,不能看着你醒過來,也不能和你一起走下去了。消去的只是你對於我的感情和一部分記憶,從此你只會以爲我是你人生路上偶爾擦肩而過的一個女子,而不是你想攜手一生的姑娘。

空氣中輕輕的波動過後,屋內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地上幾滴水漬還殘留着劃過臉龐時的溫度。

仲童是第一個感覺到這波動的,瞬移到此。等到慕青接到通知趕來,看完兄長給的書信,長嘆一聲:“她既有此心,就這樣吧,傷心不如無心。這件事我倒是有些佩服她的,乾脆利落,可惜明兒沒有這個福氣。”

五日後,重明從沉睡中醒來,試了試自己的新身體,又回憶了一遍過往。在長大成人後第一次把臉貼在母親的手上:“娘,我終於是個魔了,再也不用因爲仙魔有別,而離開這裡。也不用擔心身上的仙氣會傷及你。”

“是啊!孃親終於可以觸碰到你了。這些年的漂泊,真辛苦你了。”

“爲了這一天,都是值得的。對了娘,馮姑娘呢?”

“馮姑娘?”慕青夫人一字一頓的說,心中不確定重明說出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對從前又還記得多少。

“就是那位幫我化魔的姑娘,真是該好好謝謝她。”重明笑着說。

“馮姑娘說她有事先走了,你已經睡了五天,她五天前就走了。你放心,娘已經謝過她了。”慕青夫人心中暗歎一聲,果然事不記得了,有些覺得那姑娘心狠,又有些覺得這樣也好,少一個傷心人。

“那就好!這幾日勞累娘了,我現在很好,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也好,感覺又什麼不對,一定要告訴娘,不要藏着掖着。”

慕青夫人起身走了,守了幾日她也確實有些勞累。重明送了她回屋,一個人往回走路過將安曾經居住的小院。看着緊閉的房門,總覺少了點什麼。

這就是那馮姑娘住過的院子,莫名有些心酸。對了,她叫什麼名字來着,怎麼好像自己很熟悉着名字,圍繞在心口又說不出來呢。

重明有些疑惑,但站了一會還是搖搖頭放置腦後。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不是嗎?不過她完成了自己多年的夙願,有機會再見的話還是要親自去謝謝她。

他並不知道,第二日在戮西城外的界井中,將安悄悄探出頭看了一眼城門。昨天是重明醒來的日子,她在留下的書信中說最近幾日會住在界井中,如果重明昨日爲醒就請派人告知她,等了一晝夜沒有人來,那看來是一切正常,自己也可以放心的走了,和少騫他們約定的時間也馬上就要到了。

再度穿過界井回到人界,意外的發現積素和少騫已經等在外面了,同行的還有玄澤,看起來已經在這等了幾日。

“馮姑娘,小妹就拜託你帶去妖界了。還有,謝謝你,沒有你,她也活不下來。”

“說什麼謝呢,當初南華山不也是她照顧着我。只是這一去再難見面,怎麼不多住些日子,早早趕來了這裡。”

“早晚都是要分別的,知道她活着,以後也有人照顧我也就安心了。人間氣息對妖類並不好,早些離開也好。另外上次界井邊來的多是和南華交好的正派,就算有什麼小心思也不會直接撕破臉,但姑娘的事如今已經傳遍人間,很多人都在暗地裡打量,他們在這裡不安全,馮姑娘也要小心爲上。”

“多謝,我心中有數。本來沒想着你會過來,只讓他們帶了話給你,可收到了。”

“小妹給我說了,多謝你的提點,南華大約還能屹立個數百年。要不要給你塑個像啥的,銘記下?”

“少開我玩笑了,我可不敢這麼折壽的事情。”

“那麼,就此別過了,馮姑娘,願君珍重。”

“珍重。”

玄澤最後摸了摸妹妹的頭,滿心傷懷的走了,一次也沒有回頭,積素在後面一聲聲喚着哥哥,直到看不見人影才埋頭在少騫的懷中哭泣。人生路上,無限的掛念也擋不住離別的腳步。

“蓮華!”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會這麼叫自己的只有暗香姐姐。將安迴轉身,入眼就是那一抹濃重的鮮紅。

“暗香姐姐!”

“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姐姐你要去哪?”

“隨便走走。我困在這山中也千年了,來人界這麼久還沒有出去玩過,消散前不歡騰一把怎麼對得起這一生。”

“季……他陪你去嗎?雖然這些年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對他頗有意見,但姐姐你出去玩還是有人陪比較好。”不管自己和季回之間有多少事情,但在感情上他從來就只對姐姐一人傾心,算是難得一心人。

“我告訴他了,去不去隨便他。不過下次你來可不一定能見到我了。我可指不定在哪個山頭呢!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有緣再見。”鏡妖風情一笑,火紅的身影隨風而去。不多時,另一個身影也從界艮山中追隨而去。

將安對着遠處的兩個小黑點搖搖手,一路走好,下次再見當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也許再也不見。真的該走了,先去集齊四件寶物,後面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將樂也不知道如何了,有沒有又長大一些,有些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