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城東北方向，三十餘公里開外的地方，有一條流向點金島東部海洋的河流。
水流湍急，支流衆多，沿河地區多有鍊金農坊，盛產糧食、瓜果、茶葉和蔬菜。
在幹流匯入東部海洋的入海口，河道呈喇叭狀向海面延伸，形成了典型的濱海平原，也就是三角洲平原。
地形平坦，坡度適當，地質穩定，拋錨空間極佳。
再加上入海口江闊水深，沒有結冰期，背靠聚合城，此地便被打造成了裂變荒野上最大的港口。
這座港口對外連接卡希爾大陸西海岸的礁石城、海貝城、巴爾德之門、匕首灘等知名沿海城市。對內連接聚合城等黃金聯邦的重要城市。
誰是這座港口背後的大老闆？
答案是黃金商會。
聚合城內部劃分成了20個扇區。1號至6號是重鍛協會的地盤。8號至11號扇區由生命凝華社下面的分社掌管。12號至17號扇區，每個扇區由一到兩個中型勢力掌管。18號至20號扇區，魚目混雜。
黃金商會獨佔一個扇區，7號扇區，夾在重鍛協會和生命凝華社中間。黃金商會控制的扇區數量少，但這不意味着它弱。
位居聚合城東北部入海口處的港口名爲聚合港，完全由黃金商會控制。
這只是黃金商會掌控的港口之一。
它就是依靠這些溝通海內外的港口，和海面上的武裝鍊金船隻，才能與重鍛協會、生命凝華社這樣的大型鍊金勢力平起平坐的。
也正是因爲黃金商會完全掌控港口，辛蒂給李諾帶來的情報上，纔會出現黑水酒業銷售公司的船運信息，包括貨船的編號、船期表、船主和僱主身份等等。
李諾按照這份詳細的情報，準確地摸清楚了銷售公司的船運情況。下一支從塔蒂斯帝國返回的貨船，將於5日後到崗。
這一日期比船期表上登記的時間晚了足足4天。
從塔蒂斯帝國到聚合港的近海航線上，沒有什麼大風大浪。能讓貨船延期靠岸的原因，絕不是天氣、洋流這種事情，肯定與貨船的出發時間點有關。
貨船晚到4天，便意味着在塔蒂斯帝國裡多待了4天。
這種“遲到”現象，令李諾對這艘貨船的關注力度直接翻倍。
李諾對照着從辛蒂那拿來的航海圖計算了一下。
此時此刻，這艘貨船應該在聚合城東南方500公里開外的海域上。那裡是所謂的“公共海域”，也就是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度的公共區域。
這艘貨船由船帆和燃煤蒸汽機來提供動力。
風力是主動力，燃煤蒸汽機提供的推進力是輔助動力。如此這般設計與煤炭自身的重量有關，這是打造這艘貨船的重鍛鍊金術士的事情，李諾管不着。
李諾的注意力焦點在貨船的航速上。
把這艘船放到李諾原先的世界中，它可以以每小時約15公里的速度在近海上暢行。注①
但在這方世界裡，在遠離陸地的海面上開足馬力全速前進，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因爲落進海里的星空污染，遠比落到地面上的多。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種名爲「迷失海霧」的古怪特性出現在了海洋上。
在進入某片海域之後，如果航行速度超過閾值，便會觸發該片海域的迷失海霧。
無邊無際的濃密灰霧會一下子包圍船舶，將整艘船困在原地。哪怕把船舶動力輸出開到最大也沒用。這種灰濛濛的迷失海霧帶有神秘莫測的魔力，它會強制把船舶的航速降低到0，並且把船困在海上至少1小時。
如果放下小船，企圖強行衝過迷霧，那便會迎來永恆的迷失。小船上的人在進入迷霧之後，永遠也不會回來。
這種古怪至極的海上迷霧，極大地壓制了整個世界的人口流動速度。
每片海域都有迷失海霧存在。
每片海域的迷霧的觸發條件都不一樣。
觸發條件中的航速參數，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變動一次。
同一片海域，前一天觸發迷霧的最大航速是30公里/小時。一旦超過這個航速，迷霧立馬出現。
但在後一天，觸發條件可能會提高至50公里/小時。最大航速低於這個速度的船隻可以暢行無阻。亦或者是觸發條件驟降到5公里/小時，將絕大部分船隻困在海面上。
這種變化莫測的海洋特性由來已久，具體的出現年限已不可考證。
它催生出了一個獨特的職業：
領航員。
這個職業專門負責監控海域限速情況，帶領船隻安然無恙地穿過各處海域，抵達目的地。
黃金聯邦的貨船，都由煉金術士來擔任領航員。
那艘從塔蒂斯帝國返回聚合港的貨船也是如此。它的領航員是重鍛協會派遣的。
李諾打算利用海上迷霧這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黑水酒業銷售公司的貨船做掉。
當然，前提條件是這艘貨船確實與黑骨隱士、畸變體等不安定因素有關。如果上面是老實本分的船員，和貨真價實的貨款與合法貨物，李諾是不會對他們下手的。
爲了進一步確定船上的情況，他得出海了。
李諾在和黛娜絲仔細商量過海上行動的細節之後，採納了對方的建議。他決定邀請金商之劍參加到這次的行動中。
而與他合作的，正是有過一次合作經歷的達裡克。
這個能夠變成灰色巨熊的大漢，一聽李諾要去海上調查貨船，當場面色凝重地問道：
“你確定嗎？李雷。你在上一次奪取生命藥劑的活動中表現出色，貢獻巨大，無可替代。但是，海上的情況可比蠻石荒地的沙海複雜多了。你要求以隱秘姿態靠近那艘貨船，這就意味着我們不能開大船出海，只能駕駛鍊金舢板或遊艇出航。浪頭高過五米的海浪，洶涌的水下暗流，詭異的海上迷霧，這些東西隨便來上一樣，我們都吃不消。”
達裡克說完話後，補充了一句：
“我不是在質疑伱的決定。我只是在確保你知道所有的潛在危險。”
“是的，達裡克，你說的這些風險，我心裡都清楚。”
李諾的書房內，兩人面對面坐在書桌兩側。
李諾繼續說道：
“我不僅清楚在海上行動的風險，還衡量過在海上和陸地上行動的優缺點。
“我最開始考慮在貨船到崗之後，藉助黃金商會的力量，調查那隻貨船上的情況。但問題在於，這會牽扯到過多的人和事。比如商戶內部分管航運和港口的主管，比如得知調查消息的重鍛協會等等。
“與其在陸地上和不相干的人發生糾葛，我們不如小心謹慎一些，在海上秘密地解決爭端。
“說到底，我在糾纏不清的人事問題和冷漠無情的海洋上，最終選擇了後者。”
李諾攤了攤手：
“這就是我的想法了，達裡克。加不加入，只要你一句話。實話告訴你，我只有八成的把握能確定那艘船上有生命藥劑，以及能證明重鍛協會與軍情三處、五處、六處、黑骨隱修會有染的直接證據。如果我們運氣不好，碰上了那兩成的概率，那我們就會白跑一趟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達裡克聞言，靠向椅背，皺眉低頭陷入沉思。他的肩膀和上半身過於雄壯，以至於身下的板凳像兒童玩具座椅一樣渺小。
“我會帶隊加入的，但光憑我們還不夠。”達裡克擡頭說道。
“你可以找你信得過的金商之劍來幫忙，我相信你挑人的眼光。”李諾神色平靜地與對方對視。
其實嘛，他是通過解構術來判斷一個人是否可以信任的。在甄別敵我這件事上，解構術敢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只要消耗一兩百點精力值，李諾便能拿到一個人的【身份】信息和近期的一部分記憶。以此就能判別此人是否忠誠。這可比什麼吐真藥劑、靈魂拷問藥劑高效可靠多了。
至於說什麼“我相信你挑人的眼光”，這其實是和人交流的場面話。總不能說“要是出了事情，你得爲你挑的人負責”這種話吧。
達裡克顯然知道自己找來的支援至關重要，容不得他有絲毫馬虎。
在思索了近半分鐘後，達裡克緩緩點頭說道：
“我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李雷。這人絕對不會背叛我們，出賣我們。但她幫不幫忙，我說了不算，我得回去和總管商量一下才行。”
李諾說道：
“據我推測，我們的敵人可能不止三四階煉金術士。有大概率出現五階煉金術士和「帝國之拳」。我見識過生化巨人的威力。講實在的，單就戰鬥力而言，這幫由生化突變打造的非凡者，不亞於普通的巫師和煉金術士。所以，你方便透露一下我們的幫手的實力嗎？”
達裡克摸了摸鬍子介紹道：
“她是一名六階煉金術士，名叫艾絲米爾。她是黃金商會的海上迷霧考察團首席煉金術士。雖然她不是戰鬥煉金術士，但她所掌握的海洋知識，可以幫我們免去很多不必要的戰鬥。你打算用海上迷霧困住那艘貨船的話，她的本事正好對口。”
“很好。就她了。”李諾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就麻煩你去跑一趟了。”
達裡克站起身，丟下一句話，離開書房：
“別走遠，我馬上回來。這個時間點，總管正好有空。”
達裡克走後，李諾用十指搭成三角形，坐在椅子上靜待消息。
他嘴上說只有八成把握那艘船上有生命藥劑，但其實是十成。
所謂的《黑水酒業公司的酒水報價單》，其實是密文的母本。
李諾也不知道格雷特這傢伙的腦子裡，爲什麼會裝着軍情六處所使用的密文母本。
反正他利用這份文檔，從黑水酒業銷售公司的外銷合同上，破譯出了軍情六處的密文。
外銷合同是李諾利用「心靈視界」和心控蜘蛛看到的。
而利用《酒水報價單》破譯出來的密文，則是一份由聚合城本地的黑水酒業公司發出，需要塔蒂斯帝國軍情六處緊急處理的加急密文。
在這份加急密文上，本地的軍情六處成員明確提到，請求軍情六處立刻運輸一大批生命藥劑和鍊金材料過來。原因是，蠻石荒地的畸變體巢穴被破壞了。
這份加急密文用軍情六處控制的緊急航道，運送到塔蒂斯帝國，覆蓋了先前隨貨船一同抵達帝國的第一份外銷合同。這第一份外銷合同，也是一份密文。
正是因爲加急密文覆蓋了原先密文上的信息，致使軍情六處對貨船的貨物作出改動，那艘貨船纔會在塔蒂斯帝國滯留4天的。
這些內容，李諾心裡清楚，但難以和達裡克解釋。
他乾脆閉口不提，只是報出“八成把握”這個措辭，來吸引達裡克和商會總管入局。
滿滿一船的生命藥劑，應該足夠讓黃金商會出手了。
李諾在等待中細細思索計劃的每一處細節。
他在調查黑水酒業的時候，順帶着看了看剃刀幫的情況。等把海上的事情解決了，他就去幫法爾斯把鍊金魔方拿回來。
…
…
半小時後，達裡克讓辛蒂帶話，和李諾約定在兩小時後出發，集合地點仍舊是鐵棘盾的後花園。
達里克特意叮囑了一句，李諾不用準備在海上行動的服飾和潛水道具，他會一手包辦的。
李諾樂得輕裝上路，準時準點抵達了鐵棘盾後花園。
現在剛好是入夜後的晚上8點，天色昏暗，街頭人煙稀少。
達裡克等李諾到了之後，大手一揮，駕駛四輪摩托車，駛入地下通道，從地下繞過城牆，來到聚合城以外的草原上。
一行人披星戴月，連夜趕路。
達裡克邊開車邊說道：
“艾絲米爾女士答應幫忙了，李雷。她調了一艘考察近海迷霧的考察船過來幫忙。這種船會在近海區域內遊蕩，測試各個海域出發迷霧的航速，報給港口和船運公司。艾絲米爾女士和我約定，她會把船開到東邊的溶洞當中，在那裡等我們。”
“看來你們已經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李諾迴應。
達裡克點點頭說道：
“沒錯。爲了避免消息泄露，我們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艾絲米爾女士手下有幾支常年在海上執行考察任務的煉金術士隊伍。他們在海上所要面對的敵人，可不只是糟糕的天氣和古怪的迷霧，還有海獸、墮落的海民等等。那艘等待我們的考察船上，就有一支這樣的隊伍。除非貨船上藏着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否則我們應該能應付了。”
李諾嘴角微抽，感覺自己等人的身上多了把旗子。
不過達裡克說得對，要是船上有三階、四階「帝國之拳」的話，情況會很棘手的。
到了那時，李諾可能得依靠黛娜絲的力量來快速上岸，脫離現場了。
在臨行之前，李諾和黛娜絲約定好了。
對方會藉助「幻身術」和魔法掃帚，從能看到陸地的海面上跨越邊境線，秘密進入帝國的領土。
貨船按照航線形式，會始終與陸地保持70公里左右的距離。這在黛娜絲的傳送範圍內，李諾可以從容離開現場。
至於說貨船偏離航線，駛出近海區域，進入外海，甚至是深海。這一點不用擔心，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那艘船的規格，不支持它駛入那樣的危險區域。
船上的航海圖，也不支持船隻偏離航線。
由於沒有長距離的即時通訊手段，黃金商會通過航海圖來限制每艘船的航行路線。
這隻船從哪裡出發，要到哪裡去，都會白紙黑字寫在申請出海的報告上。利用這份申請報告，船主從黃金商會領到航海圖。
船主到手的航海圖上，只會記錄1到3條航線的具體情況。其中包括一項最爲重要的數據。那就是每片海域觸發迷霧的最高航速，這一數據被稱爲「迷霧閾值」。
在這方世界裡，只有專注於海上貿易的大型勢力，會有人手、有資金、有船隻去測試每片海域的迷霧閾值。也只有它們可以掌握熱門航線上，每片海域的迷霧閾值。由此形成了大型勢力對船運公司和船主的有效約束。
在黃金商會把航海圖交給黑水酒業的貨船。貨船拿到手的航海圖上，只有兩條航線。離開了航海圖的指引，冒然進入其它航線，會有極大概率觸發海上迷霧，無異於送死。
黃金商會手上雖然沒有類似於“船舶定位系統”的高科技，但依然可以藉助航線和貨船的船期表這兩樣東西，推導出貨船的大致方位。考察船駛入近海區域搜尋貨船的行爲，並不等同於抓瞎，而是類似貓捉老鼠般的輕鬆差事。
李諾一邊駕車，一邊感應黛娜絲的方位，向對方強調一定要注意保護自己，千萬別被塔蒂斯的人發現。
這是黛娜絲第二次跟隨李諾出遠門了，而且又是在晚上。她沒有抱怨什麼，始終以無腦支持和鼓勵的態度迴應李諾。
用她的話來說，由於依賴於契約者來獲取返生魔力的關係，伴生女巫的契約者，一般會把伴生女巫當做工具來使用。傳送的工具，治療的工具。這是伴生女巫除了傳送和治療以外，幾乎沒有任何迎敵、研究、潛入等手段造成的。
伴生女巫需要契約者身上的返生魔力，而契約者可以找其他巫師合作，以替代伴生女巫的傳送和治療功能。鑑於此，在這份由魔法締結的契約關係中，契約者實際上是佔據主導地位的。
在一方需依賴另一方存活時，壓榨弱勢一方的情況隨之而生。
據黛娜絲自己瞭解的情況來看：
七成的伴生女巫會在契約之後的一週內，感受到契約者的潛在惡意，接收到帶有引誘、脅迫性質的指令。
超過五成伴生女巫會與契約者關係不和，她們會在非任務時間段主動遠離契約者。
更有甚者會完全避開契約者，與對方保持上千公里的範圍，確保自己無法與對方交流和感應，以此來避免自己受到對方的控制。
能像李諾這樣，將自己的伴生女巫放在同等地位來對待的契約者比較少。
更難能可貴的是，李諾從未提出過非分的請求。
非分的請求…
李諾聽到這話的時候，以爲自己穿越到小黃油裡了…
就事論事，他是個男人，具有正常的生理特性。
他之所以能控制住自己的腦子和下半身，依靠的是穿越前踩過的坑。
他在這方面是過來人了。
總結起來無非八個字：女人慕強，人心易變。
在自己天下無敵之前，任何女人別想破了他的冰心訣。
這就是李諾的想法，承載了他的意志和野望。
路上無話，衆人專心趕路。
…
…
天然形成的海邊溶洞內，李諾見到了考察船和船員。
這艘考察船由大型雙體鍊金遊艇改造而來，長度超過50米，最高航速40公里/小時，內部空間寬敞，足夠安放鍊金設備。
它的動力由鍊金術陣提供。船體後方的鍊金術陣會噴射水流，推動船隻前進。船體兩側有數個小一號的鍊金術陣，通過噴射流速極快的激流來幫助船隻快速轉向。
李諾登船之後，見到了傳聞中的艾絲米爾女士。
這是一位外觀看上去大約40歲的女煉金術士，樣貌不算出衆，而且由於長期待在海上，她的皮膚非常粗糙。
李諾和她簡單地認識一下之後便進入了休息室，坐在沙發上，看着外面的海浪發呆，靜靜地等待考察船接近貨船的那一刻。
他身下這艘船的體積比較大，通體呈白色，乍一看在海上比較顯眼。但其實並非如此。它的外部金屬板經過鍊金術加工，內部帶有僞裝效果的鍊金術陣，可以實現光學僞裝。
只要按下控制室裡的按鈕，船體就會進入僞裝狀態，外觀顏色變得與海面相近。
除非是非常專業的探測設備或非凡力量，否則很難在廣闊的海面上發現這艘船。
在這種近乎於透明的狀態下航行了大約兩天，衆人於距離陸地76公里的公共海域內，發現了黑水酒業的貨船。
這是一個海面上飄着細雨的夜晚，天空中時不時地會劃過閃電和悶雷。雨勢有愈演愈烈的跡象，浪濤在海風的吹拂下一浪高過一浪。
船體搖晃之中，李諾彎曲左右腿，收緊腹部，穩定重心。
他在漆黑如墨的海面上，看到了三公里開外的貨船。
一枚心靈信標被他放置到貨船附近的海面上，然後是一發「心靈視界」。
李諾藉助視野跳轉的便利性，看到了貨船的全貌。
和預想中的一樣。船體上有黑水酒業公司的標誌。外部甲板上沒有人，但是在燈火照亮的船艙裡，不時地會有船員的身影晃過去。
船員不是隨意路過走道和窗戶的，他們的走動很有規律，就像在嚴密地執行某項計劃一樣。
船員們是在例行檢查船艙嗎？
考察船上的考察隊員們，通過望遠鏡觀察到了貨船上的景象，得出了一致的結論：
貨船上的船員不是在檢查船艙，他們來回走動的頻率太高了，更像是在執行警戒任務。
李諾聽到了考察隊員們的交談聲。
他眯眼打量「心靈視界」提供的魔法視野，找準機會，鎖定一支從窗戶前匆匆走過的巡邏隊。
這支巡邏隊由五名船員組成。
李諾朝着爲首那人丟出解構術。
【系統消息：】
【你即將對“未知姓名的帝國少尉”使用解構術。】
【預計消耗1000點精力值，可以使解構完成度達到100%】
巡邏小隊的小隊長是帝國少尉！
小隊長都是少尉級別的了，那整支船上該有多少少尉？
李諾的眉頭跳了一下，心中頓感詫異。
會不會是個巧合呢？說不定剛纔那個少尉，是指揮巡邏工作的人，所以纔會擁有少尉的實力。
李諾耐心等待了五分鐘，見到了第二支從窗戶旁路過的巡邏隊。
這是另外一支巡邏隊了，隊員的長相和之前那支完全不一樣。
李諾朝着這支巡邏隊的小隊長丟出解構術。
【系統消息：】
【你即將對“未知姓名的帝國少尉”使用解構術。】
又是一名少尉…李諾心頭微沉。
這艘船的防衛力量有可能會超乎想象。
在加急密信上，聚合城的軍情六處寫下了一行字：
請緊急運輸六個船運單位的生命藥劑。
這所謂的“六個船運單位”代表着多少生命藥劑，李諾不清楚。他找到的密文上沒有寫。
帝國的軍情六處具體發了什麼貨，李諾和聚合城的六處只有等上了船才知道。
或者，讓我來解構這一整艘貨船試試？…李諾擡了擡眉毛，將魔法視野調整好，正對貨船，朝着船體丟出解構術。
【系統消息：】
【你即將對“被改裝過的聯邦貨船”使用解構術。】
【預計消耗6萬精力值，可以使解構完成度達到100%】
【注意！】
【經系統檢測，解構此載具將對你造成負面影響！】
【系統建議使用無害解構的方式，來解構此載具。】
你是認真的嗎？系統？
李諾面朝貨船微微一愣，有些傻眼。
用常規方式解構一搜貨船，竟然會對他造成負面影響？！
這船上難道裝着克蘇魯嗎？
李諾盯向第三支巡邏小隊。
他朝着小隊隊長丟出解構術，毫不猶豫地消耗了1000點精力值解構對方。
不等他仔細查看解構成果，達裡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觀察結果怎麼樣？”
在熄滅燈光的船長室內，考察隊員們舉着望遠鏡觀察貨船。艾絲米爾女士捧着手中的海水，正在與一隻巴掌大的海魚交流。
現場最悠閒的就是李諾、達裡克，以及達裡克手下的金商之劍了。
達裡克看着考察隊員們臉上的凝重神色，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所以才忍不住出言詢問。
李諾聽到他的聲音後回過神來，看向眉頭緊鎖的考察隊員們。
考察隊伍的隊長名叫海德森。
他是個又黑又瘦的高個男人，臉上滿是風吹日曬的痕跡。
他在李諾和達裡克詢問的目光中思索着說道：
“哦，情況啊，情況不怎麼好，夥計。你給我們找的觀察目標很不一般吶，比老練又嗜血的墮落海民還要狡猾。我上次在海上遇到這種狡猾的對手，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咳咳。海德森，別跑題了。”達裡克輕咳幾聲提醒道。
“對，對，正事要緊。”海德森用左手端起望遠鏡，右手指向貨船的外部金屬板：
“看那裡，夥計們，看這艘船的吃水線。海水幾乎要蓋過那片塗滿暗紅色油漆的金屬板了。這說明這艘船上的貨物非常非常沉重。這艘船的載貨量爲兩萬噸。如果他們拆掉了船上的某些設備，那麼載貨量還可以往上加。事實上，他們確實拆掉了一些東西，所以纔會有這麼深的吃水線。”
海德森的手臂在空中揮舞一圈，用手指點了好幾個地方：
“你們仔細觀察一下露天廁所，排放煤渣的管道和燃煤廢氣的煙囪。你們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了嗎？”
海德森伸手一頓比劃，接連擺出許多個操作船舶裝置的動作：
“那艘船的露天廁所附近，堆放着風帆和固定風帆的繩索。這兩樣東西應該放在中層甲板的風帆室裡纔對。它們出現在露天廁所那，估計是因爲風帆室被佔用了吧。再看看排放爐渣的管道和冒氣的煙囪，這兩樣東西被關上了，船上沒在燒煤，也就失去了重要的熱量來源。這可是又冷又溼的海上吶。我要是那艘船的船員，肯定會爲船長吝嗇煤炭感到惱火。”
海德森錘了下手掌：
“最古怪的地方來了，夥計們。在船帆沒有被升起，煤塊也沒有被燃燒的情況下，這艘船的動力是從哪兒來的呢？它可是還在前進中啊！…我倒是聽說，塔蒂斯那裡弄出來了一個什麼什麼燃料來着，它比煤炭更輕，燃燒的時候也幾乎沒有煙和固體廢渣排出來。但我忘了它叫什麼了。”
“生物燃料？”李諾插話說道。
海德森一揮手臂，熱情地笑道：
“啊對！就叫這個~夥計，你剛上船我就看出來你不一般了。我要說的燃料就是生物燃料。那艘貨船上的儲煤倉、燃燒室和風帆室，肯定被改造過了。整個中層和下層甲板，都爲燃燒生物燃料的動力裝置和更多的貨物騰出了空間。這就是它能在載重極高的情況下，既不升帆，也不燒煤，就能持續航行的原因。就是這樣。”
達裡克浮現一抹笑意：
“那看來我們找對目標了。這艘貨船上藏着許多寶貝。”
“也可能藏着更多的敵人。”許久沒有說話的艾絲米爾女士加入了交談。
衆人朝她看過去，點頭致意。
艾絲米爾雙手捧着海水，手心裡有一隻靈動的海魚。
這隻海魚是鍊金造物，外觀與常見的海鱸魚差不多。
它在海里游上一圈，便能給艾絲米爾帶來大量的情報。其偵察效率之高，遠遠超過現場的其他人，只有李諾的「心靈視界」可以和它一較高下。
艾絲米爾將海水和鍊金海魚收入鍊金石，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語氣平穩地說道：
“我認同海德森的觀點，現在讓我來補充一些細節吧。我的海魚告訴我，這艘船正在抽取乾淨的海水，排放污染嚴重的溫熱海水。污染成分包括燃燒生物燃料產生的液體污染物和有毒氣體。這其中，還夾雜着大量的人體尿液和汗液，許多帶有不明作用的藥物成分。你們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這艘船上會有那麼多人在揮汗和上廁所嗎？”達裡克摸了摸腦瓜子，看向李諾。
現場的其他人也把目光放到了李諾身上。
大家有這反應很正常，誰叫李諾立的人設是對塔蒂斯帝國很瞭解的巫師呢。
李諾調出之前解構巡邏小隊長的解構成果，以最快的速度看上一遍。
解構成果顯示的面板信息和記憶片段，令李諾心神震動，但他還是維持住了一如既往的淡定神色。
“我曾聽說過一個傳聞。我想，這艘貨船上的異狀就和這則傳聞有關。你們知道生化士兵嗎？”
面對李諾的問句，考察隊員們表示懵逼，倒是達裡克等金商之劍和艾絲米爾女士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是類似於鍊金奴僕一樣的東西嗎？”達裡克問。
“嗯對，差不多，但又不完全相像。”李諾問海德森拿來記事本和筆，簡單地畫了一幅自己見過的生化士兵形象。
他把記事本立起來，展示給衆人看：
“喏，生化士兵就長這樣。鍊金奴僕是把鍊金工具安裝到身上。生化士兵則是用定向突變技術，誘使普通人士兵的身體部位發生突變，進而形成各類擁有戰鬥功能的生化兵器與護具。
“鍊金奴僕有自己的思維意識和情感，但他們要承受被改造的痛苦。生化士兵沒有思維、情感，無需承受生化突變帶來的痛苦。鍊金奴僕和生化士兵，哪一個兵種更人道一些，這個問題很難說。不過這不妨礙他們讓正常人產生生理反感。”
衆人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生化士兵體內，有一個燃燒生物燃料的內置生化反應爐。”
李諾在記事本上畫了一個圈，圈中生化士兵簡筆圖上的胸口位置：
“理論上來說，幾百個生化士兵共同激活內置生化反應爐，應該是能夠驅動一搜小型貨船的。這等規模的生理代謝，會產生許多人體代謝物，例如汗液、尿液，還會消耗許多維持反應爐運作的生化藥劑。我就不用多做解釋了吧，你們懂的。這就是貨船排放那麼多人體代謝物和液體污染物的原因。”
“嘶”
李諾的話說到中段，一片吸氣聲響起。
作爲生長在現代的黃金聯邦人，他們會下意識地將這種把人改造成機器的做法，視作爲嚴重的犯罪行爲。這是鍊金聖堂持續多年嚴禁利用活體鍊金術，非法改造活人的必然結果。
但在塔蒂斯帝國內，這種做法不說是正確的吧，至少也是一種潮流和趨勢了。
難以想象一山之隔的兩個國度，會在這種事上產生截然不同的態度。
或許，只有等塔蒂斯帝國經歷了像畸變體那樣的災難後，他們纔會意識到過度改造人體會引發嚴重後果。
對於眼下這艘貨船上的貨物是什麼，李諾心中已瞭然。
不僅如此，他還從帝國少尉的記憶中，找到了這艘貨船的使命。
簡單來說：
塔蒂斯帝國在發現軍情五處的軍士效率低下後，調了一整支生化士兵軍隊過來，交由薩繆爾森改造成飛翼畸變體。
最終的產物是什麼，改造過程是怎麼樣的，塔蒂斯帝國不知道。
他們只要結果。
一羣能飛的，絕對忠誠的，可以利用生化武器作戰，同時又掌握了畸變魔法的生化畸變體，便是塔蒂斯帝國心目中最完美的產物。
他們希望通過畸變體的繁育能力來解決兵源的問題。在此基礎上添加生化突變技術，打造出爆兵能力極強的生化畸變士兵。
塔蒂斯帝國對薩繆爾森的要求高不高暫且不談，但出手的闊氣程度不容置疑。
那艘貨船上，一共有2000名生化士兵，12名畢業於精英戰鬥員班的帝國少尉，1名擔任全船指揮官的帝國中尉，以及充當船員的帝國士兵若干。
2000名生化士兵是塔蒂斯帝國交給薩繆爾森的實驗品——用殘忍與血腥形容這種行爲絕對不爲過。
除此以外，還有1200萬支用於催生畸變體的生命藥劑，和半噸重的鍊金材料。
生命藥劑是給薩繆爾森的。
鍊金材料是給重鍛協會的。這鍊金材料具體是什麼，少尉不清楚，只有全船指揮官知道。
李諾看到這份解構成果的時候，心中感覺很荒唐。
真的，荒唐。
他一時間沒想明白，塔蒂斯的帝皇到底想做什麼。
打敗死靈教派？
按照巫師前進會的規則，任何一個國度都可以指定由某一個巫師勢力，來運作自己疆域內的一級魔法研究機構。
塔蒂斯不喜歡告死會，大可提出讓其它巫師勢力來幫忙研究死靈教派。
如果只是單純地想要剿滅死靈教派，那可以讓光耀系的巫師勢力來。天知道那羣渴望掃蕩死靈教派的光耀系巫師，已經嗷嗷叫的着急成什麼樣了。
而且，光耀系的巫師是出了名的的守規矩，你讓他們在苦難交界地待着，他們絕對不會踏進帝國腹地半步。
有如此理想的合作對象在這兒，塔蒂斯爲什麼不和他們合作呢？
想不明白。
李諾暗自搖頭。
他隱隱約約覺得這事情古怪至極，極度地違背常理，但又始終覺得隔靴搔癢，弄不清楚問題的關鍵所在。
辦法也不是沒有。
李諾看向貨船。
那裡有一個帝國中尉。
從解構少尉得來的情報來看，那名中尉將長期待在黑城，監督薩繆爾森的工作。
他身上帶着帝皇的使命。
找到他，丟出解構術，完整解構，或許就能找到一部分答案了。
…
注①：海上的里程數應該用“海里”來計算。爲了方便大家閱讀和作者菌寫作，作者菌統一用“公里”來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