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偀結婚之後,因爲他媽媽不想在和我們分開,我們便決定長期在英國居住下去,正偀把家那邊的公司完全交給了他的表哥柯東宇打理,將工作重心完全轉移到了英國。
轉眼之間,我們已經在英國生活了兩個多月,我也完全適應了這邊的生活。正偀原本不想讓我出去工作,可是,整天呆在家裡,只有我和他媽媽兩個人,他媽媽喜歡和朋友打牌聊天,而我又全然沒有興趣,久而久之,我開始有些厭惡這樣的生活,所以,在我再三懇求下,他終於同意讓我出去找工作。
走出童家大宅,我頓時覺得心情舒暢,我沒有讓司機跟着,只是漫無目的的閒逛着,看見有地方找人就進去試一試,和那些準備充分的四處求職的人相比,我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機會找到工作。
剛剛從一家公司面試出來,感覺還不錯,他們對我的學歷和工作經驗似乎比較滿意,我心情不錯,便走進了一家咖啡廳。
咖啡廳裡,優雅的鋼琴曲輕輕地流淌着,我點了一杯卡布奇諾,沉浸在休閒的下午茶時光中。在這裡,人們十分喜歡喝下午茶,因此,店裡有很多人。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羣,也不會被其他人打擾,十分愜意。
卡布奇諾混合着奶香和咖啡香,我又想起了方瑤。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過的好不好……
突然,我看到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我急忙跑出咖啡廳,追了上去。
“真的是你?!”我在方瑤面前站定,一臉驚喜的看着她,有着太多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是……允嵐嗎?”方瑤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我這才發現她和平時不太一樣。她坐在輪椅中,戴着她從來不會戴的墨鏡,有一個陌生的阿姨在她身後推着她的輪椅。
“方瑤,你怎麼了……怎麼回事?”
“真的是允嵐?”她的臉上漸漸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我顫抖的舉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沒有任何反應。
“你……到底怎麼了?”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見的一切。她明明是出國留學去了啊,怎麼會在這裡,坐在輪椅中,而且……她看不見我。
“好久不見了。”她淡淡的笑着,“你來英國玩的嗎?”
“不,我現在住在這裡。”方瑤的語氣裡帶着莫名的疏離,看着眼前的她,我突然覺得有些哽咽。
“哦……”她瞭然的點了點頭,“那麼,下次有空再見吧。方阿姨,我們走吧。”
說着,那個被她成爲方阿姨的人推着她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再見方瑤,就是這樣淡淡的問候嗎……
對於她,我有太多的依賴,太多的抱歉,太多的自責,太多的不捨,可是,如今,好不容易再次見到了他,竟然只是這樣幾句簡單的寒暄?
我不要,她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我不會再放手讓她離開,絕對不要!
“等等!”我抓住了輪椅的椅背,讓方瑤停了下來,繞道她面前,意外的看到了一張淚流滿滿的臉,“爲什麼?”如果,我們之間已經只剩下疏離,爲什麼還要揹着我這樣流淚?
“我們聊聊好嗎?”我蹲下身,直視着她。
她沒有做聲,我向方阿姨投去祈求的目光,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瑤,和藹的點了點頭,告訴我她在前面的中國茶館等我們。
我從她的手中接過輪椅,推着方瑤向不遠處的公園走着。方瑤一直保持沉默,我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推着她,直到來到一個大樹下,我將方瑤停在一個椅子旁,坐在她的旁邊。
“我們還是朋友,是不是?”沉默不能總是等着別人來打破,我先開口了。
“嗯。”她靜得像一汪湖水,泛不起一絲波瀾。
“那麼,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沒什麼,就是一個意外。”說的雲淡風輕,彷彿她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我沒再追問,我瞭解她,她不說,就一定不會說的。
我們靜靜的坐了好久,最後,還是我開口了:“這樣坐着,感覺也很不錯是吧?”
“嗯。”
看着眼前的她,我感到一陣心酸,到底是怎樣的絕望纔會將一個原本開朗熱情的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我沒臉見你……不要同情現在的我。”她的聲音彷彿是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
我不敢看她,似乎只要一看她就會被她看穿我心中的所有情感。
“眼睛一點點看不見的時候,我很恐慌,後來,完全看不見了,我想過去死。但是,死了就真的見不到你了……我怎麼能死呢?我應該讓你依靠的,怎麼能讓你同情我呢……”她自言自語般的說着,眼淚不停地流淌着。
我知道,即使是現在,方瑤對我依然有着不一樣的情愫,我不會再逃避,不會再將她推入痛苦的深淵。
“方瑤,我不是一個值得你喜歡的女孩,我對你的喜歡,和你對我的喜歡並不一樣。”我冷靜的說道。
她微微一愣,一臉的疑惑。
我淡淡的笑了笑,繼續說道:“過去的事,我不想再去追究誰是誰非,我已經找到了屬於我的幸福,你也一定可以找到的。我只能和你做朋友,你明白嗎?身爲朋友,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你可以依靠我。”
她突然釋懷的笑了:“允嵐,你變了好多。”
“是嗎?”我自嘲般的笑了笑……也許,只是因爲無路可逃了吧……
“你的話我懂了,可是,現在,我還無法接受作爲朋友的你,所以,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我頓時放下心來,我知道,當一切都完全澄清,剩下的,便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那天,我們笑了。開心的我,全然沒有注意到方瑤緊緊握着的拳頭。
也許,是我太天真……即使不再逃避,有些事,還是無法改變。
和方瑤見過面後,我心情很好,晚上吃完晚飯後,我和正偀說了這件事,我原本以爲他會和我一樣驚喜,可是,他卻皺了皺眉,讓我少和她見面。
“爲什麼!”我抗議道。
“她很危險。”他拿起一份報紙,淡淡的說道。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喜歡你。”
我頓時無話可說,這件事,除了我,最清楚的恐怕就是他了。
“可是,我們已經說清楚了,她也說會把我當作她朋友,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她就可以做到!”我辯解道,不停地在心中告訴自己相信方瑤相信方瑤。
“她不可能。”他語氣肯定,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我很瞭解她。”
最後的那句“我很瞭解她”讓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
他很瞭解她……
我也是……
我知道,她從來都是一個固執的人,想讓她改變些什麼。真的不太可能……
可是,身爲朋友,首先要做的,就是相信她。我不斷這樣告訴自己,所以,清了清嗓子,肯定的對他說道:“不會的,她答應我了!她一定可以做到的!我相信她!”
他不悅的將報紙合上,看着我說道:“我們才結婚不久,我不想應爲這種事爭吵。聽我的,少和她見面。”說完,他不再給我反駁的機會,徑直走向了臥室。
那天晚上,我睡在了客房。第二天早上,正偀什麼也沒說,吃完早餐後就去上班了。莫名其妙的,我們開始冷戰。
我堅信,自己這樣做是對的,我不會再放開方瑤的手。
之前面試的那家公司果然寄來了錄取通知,我便開始普通的上班族生活。正偀的媽媽是個很開明的人,她從來不過問我們的事情,我出去工作,她也沒有任何意見。正偀還是一樣早出晚歸,我們碰面的機會越來越少,我突然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