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了可笑的離婚協議書,又簽了莫名其妙的棄權書,我的生活完全趨於了平靜。沒有人再來找過我,我的身邊只剩下方瑤。
她天天陪着我,說着一些她早已不會說的笑話,我偶爾會配合的笑一下,但是,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回我的笑容了……
身體在漸漸的恢復,我可以自如的說話了,可是,雙腿還是沒有力氣行走,醫生說可能會永久性癱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方瑤似乎很傷心,還不停地安慰我,可是我卻不怎麼在意。能不能行走,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始終沒有正偀的消息……
我知道,他不可能再回到我身邊的。
那麼,只有我去找他了吧?
這天,方瑤回去替我拿換洗的衣服去了,我一個人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看着窗外。已經入秋了,在英國,卻沒有什麼秋天的感覺。
簽了離婚協議書之後,我從童家搬了出來,不由分說的,方瑤將我的東西都搬到了她那裡。她還教我怎麼使用輪椅,怎麼上樓梯,怎麼上下牀……看着她笑着教我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我卻能夠看見那時的她,是多麼的無措,多麼的艱辛。
我不應該再這樣拖累方瑤的……
我應該去找正偀。
我所在的病房位於第七層,樓層已經足夠的高了吧……
我打開窗子,抓住了窗沿,費力的向上爬。
我真沒用,連死這麼簡單的事也不能輕易做到。我繼續費力的往上爬,全然沒有感覺到有人站在我的身後。
“你在做什麼?”
我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跌坐回輪椅中。
“哎呀,你沒事吧?”
我回過頭,看見一張明朗的笑臉。
他穿着醫生的服裝,整齊的平頭,五官不算突出,可是看起來看起來非常有朝氣,讓人無法抗拒他的陽光氣息。
很像小凡……
我微微皺了皺眉,推着輪椅回到了自己的病房,沒想到,他也跟了進來。
“這麼巧啊,我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要照看的病人就是你哎!”他拿着醫生用的記事板,笑着對我說道。
“我們認識嗎?”我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剛剛在走廊上不是見過了嗎?”他爽朗的笑着,“開玩笑的啦!上次我就見過你了。有一個穿着西裝的男子要你籤什麼東西,你當時情緒很激動,不願籤,我當時還只是個實習醫生,正好經過,我便把那個男人趕了出去,還記得嗎?”他邊說邊比劃着。
我沒有印象,也許是我當時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份離婚協議書上。
見我沒有反應,他聳了聳肩:“呵呵,不記得就算了吧。現在,我要爲你量一下體溫,請配合啊。”
我依然沒有做聲,任由他擺佈着。
不一會,他就做完了例常檢查,又坐在我旁邊問了我一些近日的身體狀況,然後又幫我檢查了一下依然無法行走的雙腿。
“真是奇怪,你的雙腿似乎已經恢復了,還是無法行走嗎?”他疑惑的看着我的腿。
“嗯。”
“有疼痛感嗎?”他用力捏了捏我的腿。
“沒有,完全沒有。”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沒關係,不能走就算了。”
“這是什麼話?你的腿並沒有什麼問題,爲什麼不想走?”
“不是不想走,可是我確實走不起來啊!”我不耐煩的說道。
“你真的想走嗎?”
“當然!”
“那麼你剛纔是想做什麼?剛纔,在窗邊的時候。”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直直的盯着我。
我以爲他不知道我剛剛在做什麼,原來,只是我太天真:“不要你管!”
“我怎麼能不管?我是醫生,而你是我的病人,讓你康復是我的責任!”
我不想再和他爭論下去,於是又保持沉默。
“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你想去死,可是,既然你還活得好好的,就不要再有這樣的念頭!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就確定你不會後悔?你死了,你解脫了,那你讓那些活着的人怎麼辦?”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變得很激動,“爲什麼人都要像你這樣自私?!”
“我自私?那麼那些離開我的人呢?他們就可以那樣自私嗎?!我想自私一回又有什麼不可以的?!他們一個個的離開我,我已經滿身傷痕了,有些結了痂的又被他們揭開,現在,這些傷痕已經潰爛了,我還能怎麼辦?我現在這樣活着,比死了還難過……你們真的以爲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若無其事嗎?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還是個懦弱的人……”我不知道爲什麼要對一個陌生的醫生說這麼多,可是我卻毫不猶豫的把我所有的想法說了出來。
好久,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這樣的沉默,讓人覺得很放鬆。
“現在,你還想死嗎?”
我微微一愣,其實,他喊住我的一瞬間,我便失去了死的勇氣。也許,生死真的只是一瞬間的決定,而他已經幫我做好了決定。
“想站起來嗎?”他走到我身邊,看着我。
我含着淚點了點頭。
“好,跟我回中國,我帶你去找我的導師,他一定有辦法讓你站起來的。”
“好……”
現在想想,我還是不明白,那時,爲什麼我會那樣輕易的就答應和他一起回國。也許,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中早已註定的……
我悄悄地離開了。
沒有和方瑤告別,只是留下了一封信給她,告訴她我回國治療,讓她等我回去。
回到久違的故鄉,已經進入了深秋。
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鄭允斌帶我去找了他的導師,經過一系列的檢查,結果表明我的腿恢復的很好,完全可以自如行走,可是……
他的導師說我有些心理障礙。
其實我也察覺到了這點。我內心深處覺得對不起方瑤,所以想體驗她所經歷的一切,還有一個原因……
我希望正偀再回到我身邊……
也許,他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會回到我身邊照顧我也說不定。
我總是這樣希望着。
可是,看着方瑤日益憔悴的面孔,放棄了死的念頭,明白了正偀不會再回來之後,我已經決定,一定要再站起來,站在方瑤的面前,陪在她身邊,好好的照顧她……
現在,她就是我全部的生命。
我堅持做復健,雙腿漸漸有了力氣,可以使用雙柺慢慢的行走了。
這段期間,鄭允斌一直陪在我身邊,他把我照顧的無微不至,醫院裡的醫生和病友都誤會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每次只能笑着否認,解釋說我們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我知道,他不只是把我當成朋友,他看我的眼神和以前正偀看我的眼神很相似。
可是,我不可能再接受他,我很清楚,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喜歡一個人的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