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皇榜背後的另一樁謀殺案 (2)

事件徹底平息之後,觀音便派金毛犼賽太歲來到朱紫國,強擄了時爲金聖宮娘娘的三聖母。賽太歲軟禁了三聖母之後,就立即通知了二郎神。二郎神聞訊,立即趕赴南海落伽山朝見觀音菩薩。觀音菩薩終於給烈馬套上了轡頭,二郎神最終向觀音屈服。於是,觀音當即給二郎神安排了一個棘手的任務,讓他立即趕赴亂石山碧波潭徹查那個在取經隊伍周圍頻頻出手的萬聖龍王的來歷。二郎神接了任務,立即上路了。不過,他對此任務滿腹不解。他一直覺得萬聖老龍並非生事之輩。也許,他也曾是碧波潭宴席的座上賓吧。

三聖母被軟禁在麒麟山獬豸洞,雖然是人質,但也風光不減。【那裡邊盡都是高堂大廈,更不似前邊的模樣。直到後面宮裡,遠見彩門壯麗,乃是金聖娘娘住處。】此處可見,三聖母住的依舊是皇宮大宅,未受怠慢。賽太歲更是把她當老祖宗老佛爺一樣伺候,不敢有絲毫的得罪。【娘娘叫:“有來有去,快往前亭,請你大王來,與他說話。”好行者,應了一聲,即至剝皮亭,對妖精道:“大王,聖宮娘娘有請。”妖王歡喜道:“娘娘常時只罵,怎麼今日有請?”】賽太歲對三聖母不僅禮敬有加,而且還忍氣吞聲,雖然說不上是滿腹委屈,但日子也的確不好過。難怪他要折磨宮女以泄憤。其實,觀音菩薩讓賽太歲每年向朱紫國要兩個宮女的目的就是要通過此舉讓二郎神安心,他的妹妹依舊活得很好,沒有意外。但是,讓賽太歲這麼個大野獸來執行這個任務,他實在是有點受不了,所以就憋不住造孽了。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觀音手下實在是沒有人手了。

不久前她剛剛收了一個黑熊怪,總算找到了一個替補,這纔有機會放金毛犼出來執行任務。否則,觀音還不知道要找誰來執行這個任務呢!因爲,這個任務一般人也執行不了。看守三聖母,是需要有本領的。難道觀音不擔心二郎神前來劫獄嗎?所以,觀音把紫金鈴給了金毛犼,並且再三叮囑賽太歲要當心寶物。用豹皮包裹,天天掛在身上,賽太歲那麼在意這個紫金鈴,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妖王怒道:“是個甚麼賊子,好大膽,變作有來有去的模樣,進來見我回話,又跟在身邊,乘機盜我寶貝!早是不曾拿將出去!若拿出山頭,見了天風,怎生是好?”】賽太歲謹小慎微,生怕自己因紫金鈴而闖禍,壞了大事。爲了防範二郎神,觀音給賽太歲定下的戰術是據洞死守。【這行者只顧看玩……搖身一變,變做一個攢火的鷂子,飛入煙火中間,驀了幾驀,卻就沒了沙灰,煙火也息了。急現本像下來。又看時,只聽得丁丁東東的,一個銅鑼聲響。】可見,賽太歲非常謹慎,每次出門都要以煙火沙先行清掃一下陣地,防止伏擊。而且,賽太歲一般也不敢輕易出門迎戰。

不過,賽太歲是不可能永遠待在這個獬豸洞的。否則,賽太歲豈不是在這裡畫地爲牢了?如果那樣,觀音菩薩雖然得了二郎神,但卻失掉了賽太歲,這個買賣菩薩就做虧了。因此,賽太歲的這個任務一定會有圓滿完成的那一天,那一天他就解放了。【行者道:“我是朱紫國拜請來的外公,來取聖宮娘娘回國哩!”……那妖隨往後宮,查問來歷。……妖王道:“可有個姓外的麼?”……妖王道:“這來者稱爲‘外公’,我想着《百家姓》上,更無個姓外的。娘娘賦性聰明,出身高貴,居皇宮之中,必多覽書籍。記得那本書上有此姓也?”娘娘道:“止《千字文》上有句‘外受傅訓’,想必就是此矣。”妖王喜道:“定是!定是!”】賽太歲的這一番舉動着實引人發笑。悟空常常以妖精外公自居,無非就是爲了佔些口舌便宜罷了。這個賽太歲真是太沒文化了。

唉,可嘆一介武夫啊!不過沒文化歸沒文化,沒理由連罵人的話也聽不出來啊!武漢人常把“老子”掛在嘴邊,難不成真有人會理解成姓老名子?賽太歲不是傻子,這中間一定有問題。不難看出,賽太歲之所以會這麼激動地跑去問金聖宮關於“外公”的來歷,是因爲他真的以爲外公是朱紫國派來接娘娘回國的。其實,賽太歲一直就在這裡等候這個接駕回宮的欽差。拿一個把柄去要挾別人一輩子,這是一種非常愚蠢的做法。觀音菩薩一定跟賽太歲明言過,只要二郎神上了他們這條船,就立即放金聖宮歸國。這樣才能堅定賽太歲完成此任務的信心。否則,“三年又三年”,賽太歲還不灰心喪氣?這也一定是觀音菩薩與二郎神之間的約定。否則,二郎神豈肯善罷甘休?只要二郎神上了這條船,就沒有回頭路了。況且,二郎神的這個弱點就暴露在觀音菩薩面前,只要他有二心,觀音菩薩可以隨時向這個弱點進攻。所以,觀音菩薩與賽太歲相約,如果有朱紫國的使臣來接駕,這說明二郎神已經通過考驗,就可以放金聖宮歸去了。這就是爲什麼賽太歲一聽說“外公”是朱紫國派來的,就激動得不得了了。它真把“外公”當欽差了!太激動了,喪失理智了。

看來,這個孫外公的突然出現打亂了觀音菩薩的計劃了。菩薩此時還沒安排朱紫國的使臣來此接駕回朝呢!不過,這個可不能怪悟空,因爲他中計了。悟空中了朱紫國國王的“借刀殺人”之計。爲什麼這麼說?我們再回過頭去看看悟空當日所揭的那份皇榜。榜文如下:【“朕西牛賀洲朱紫國王,自立業以來,四方平服,百姓清安。近因國事不祥,沉痾伏枕,淹延日久難痊。本國太醫院,屢選良方,未能調治。今出此榜文,普招天下賢士。不拘北往東來,中華外國,若有精醫藥者,請登寶殿,療理朕躬。稍得病癒,願將社稷平分,決不虛示。爲此出給張掛,須至榜者。”】這份皇榜其實是不能揭的。稍微有點心機的人是不會去揭這份皇榜的,因爲這份皇榜中有一句話是可以要人性命的。【稍得病癒,願將社稷平分,決不虛示。】就是這句話要人命。

千萬不要相信這樣的許諾,這份許諾太重了!千萬不要異想天開,以爲自己施展了醫國之術就可以與國王平分天下了。正所謂,願高諾重難兌現,故而殺機現。到時候,不管你是否有意染指國祚,你都難逃一死。因爲這個承諾是對着全天下的臣民許下的,你受與不受都將陷國王於兩難的境地,所以只有你死了才能最終化解國王的這個兩難困局。國王使出了這個“借刀殺人”之計雖然不能立即化解這個兩難困局,但有一線生機。悟空與賽太歲兩虎相鬥,不管誰輸誰贏,國王都不是輸家。如果悟空死,則江山無虞;如果賽太歲死,雖則推國讓位之險仍在,但可得聖後歸國。因此,此“借刀殺人”之計還有個“隔岸觀火”之計作爲後招。但是,剛開始悟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因爲悟空沒有機會考慮,這個皇榜他一定會揭,這裡面有他的一線生機。一不留神,悟空就中計了,西天之路兇險若此啊!

國王病癒之後,非但絕口未提社稷平分之事,而且還許下了更爲重大的承諾。【國王跪下道:“若救得朕後,朕願領三宮九嬪,出城爲民,將一國江山,盡付神僧,讓你爲帝。”八戒在旁,見出此言,行此禮,忍不住呵呵大笑道:“這皇帝失了體統!怎麼爲老婆就不要江山,跪着和尚?”】前諾未兌,後諾又至,這還不是在給悟空下套嗎?他言語支吾的真正目的就是爲了試探悟空,這個心機不能表露得太明顯了。因爲,他要引誘悟空去的地方其實是個死地。最好是悟空自己主動請纓,這樣最安全。果然,悟空心直口快,就中計了。八戒笑國王失了體統,實在是小看國王了。

但是,前文已經說過,此時的悟空已經非常成熟了。就算他一時還看不出國王的這個“借刀殺人”的險惡用心,但也還沒有笨到把自己往別人的刀口上去送的地步。悟空到了麒麟山,看到了煙沙火三樣惡物,心內十分驚恐。他沒有貿然出手,而是先行打探了一番。在瞭解了相關情況之後,悟空作出兩個極爲精明的決定。第一個決定:降妖一事悟空打算矇混過關。【說不了,那國王也下殿,迎着行者道:“神僧孫長老來了!拿妖之事如何?”行者用手指道:“那階下不是妖精,被老孫打殺了也?”國王見了道:“是便是個妖屍,卻不是賽太歲。賽太歲寡人親見他兩次:身長丈八,膊闊五停;面似金光,聲如霹靂,那裡是這般鄙矮。”行者笑道:“陛下認得,果然不是。這是一個報事的小妖,撞見老孫,卻先打死,挑回來報功。”】此處可見,其實悟空是打算拿那個被打死的小妖精有來有去來矇騙國王的。

但是,此路不通!原來國王認識這個賽太歲。有來有去其實是個不錯的小妖精,但是悟空還是把它打死了,就連悟空自己也覺得可惜。不過,悟空沒辦法,要拿它回去交差呢!第二個決定:隱瞞敵情。【三藏即便起身下殿,迎着行者。行者將一封戰書,揣在三藏袖裡道:“師父收下,且莫與國王看見。”】悟空爲什麼要把戰書藏起來呢?悟空要向國王隱瞞賽太歲的動向。如果雙方真的開戰,那麼這件事情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悟空免不了要一番奔波。所以,悟空隱瞞了這份戰書,拿回一個小妖精的屍體就打算交差了。實際上,這並不是一封戰書,而是賽太歲試探朱紫國國王的一份確認函。國王命人打敗了自己的先鋒,又拒絕交出宮女,是不是真的就打算派人來取聖後回宮呢?賽太歲心裡沒有把握。於是他就向國王下了戰書,一探究竟。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爲悟空的介入而產生的一個誤會。國王向賽太歲發難完全不是觀音的安排。

悟空的這兩個決定差一點就化解了國王的“借刀殺人”之計了,不過功虧一簣。國王不好糊弄,他是認識賽太歲的。他一口咬定賽太歲還沒死,這讓悟空沒辦法交差了。此處可見,只要小心謹慎,儘量避免節外生枝,就算是中了“借刀殺人”之計,也可以化解此計於無形。只要成功造成“刀”已毀或者“人”已亡的假象,國王很可能就會反過來中了悟空的虛實之計。但是,悟空太大意了,以致這個“刀”已毀的假象被國王當場揭穿了。他沒想到國王僅僅在三年之前於朦朧無措之中見過賽太歲一面,至今還記憶猶新。

悟空的偷懶計劃破產了。他只好硬着頭皮再往麒麟山獬豸洞降妖救人。臨走之際,他問國王要了一樣可以取信聖後的表記。從悟空的這一舉動來看,他對此戰並無取勝的把握。他打算找個機會把人救出來,這件事情差不多也就可以就此了結了。悟空當真到了麒麟山獬豸洞中一打探,才發現這件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糟糕。這個賽太歲很奇怪,他似乎很害怕得罪這個金聖宮娘娘。雖然悟空不知道這其間的原因,但是他覺得這一仗還是有得打的,並非毫無勝算。於是,他使出了“美人計”,兩次盜走紫金鈴並最終獲勝。盜走紫金鈴,悟空與賽太歲鬥智鬥勇,其手法和平頂山大捷時的作戰手法如出一轍。當悟空拿着真正的紫金鈴站在妖精對面,並聲稱自己手中的是雌鈴鐺而妖精手中的是雄鈴鐺的時候,悟空的調侃之情溢於言表。原來怕老婆竟會有如此的下場。利用妖精懼內的這一弱點而大敗妖精,悟空大快不已。

悟空救回了聖後,國王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正當歡宴時,行者叫:“師父,拿那戰書來。”長老袖中取出,遞與行者。行者遞與國王道:“此書乃那怪差小校送來者。那小校已先被我打死,送來報功。後復至山中,變作小校,進洞回覆,因得見娘娘,盜出金鈴,幾乎被他拿住;又變化,復偷出,與他對敵。幸遇觀音菩薩將他收去,又與我說拆鳳之故。……”從頭至尾,細說了一遍。】此處,悟空爲什麼又把那封戰書拿出來遞給國王呢?看來,悟空對於國王的心思並非一無所知。這也是他當初爲什麼要留下那封戰書,而不是一丟了之的原因。悟空此時拿出這封戰書的目的,無非是想告訴國王他們師徒無意與國王平分朱紫國的江山社稷。否則,他們完全可以不理妖精的戰書,讓你朱紫國自生自滅去吧。須明白,表面上這一仗的真實起因並不是朱紫國請悟空去滅賽太歲,而是賽太歲要來奪朱紫國。而國王卻不知道這一點,他一直以爲是自己派悟空向妖精發難的。國王根本沒有意識自己的危險。因此,悟空用這封戰書及時點醒了國王。

國王與金聖宮娘娘破鏡重圓,可喜可賀!不過,還有一個顧慮。聖後離開皇宮那麼久,還在妖精洞裡做了三年的壓寨夫人,這會兒說是完璧歸趙了,誰信啊?恐怕江湖上的說書人要把聖後離宮的這一段風塵歲月編上九九八十一回,廣告天下。要想撇開這個謠言,還聖後清白,還必須一樣道具。這件道具就是紫陽真人的棕衣。有了這件道具,衆人可以安心了,原來妖精這麼久以來一直沒得手啊!所以,棕衣的真正用途不僅僅是爲了保證聖後的完璧之軀,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爲了保證聖後的完璧之名。這個是觀音菩薩早就安排好的。如若不然,金聖宮如何迴歸朱紫國?菩薩答應二郎神的條件,如何去兌現?

朱紫國這一難的帷幕徐徐落下!悟空連闖兩關,又驚又險。國王的江山,一如聖後的完璧之軀,依舊金甌無缺。不過,朱紫國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沒有揭開。縱觀此回,悟空、八戒及朱紫國國王個個演技精湛,滴水不漏,那麼誰纔是在朱紫國真正露出破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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