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學着大人在遺像面前一本正經地鞠躬, 葉佳楠牽着他跟着爸爸走。徐景丞走到喬洛面前頓了頓，停下來教孩子喊“叔叔”。小朋友對幼時照顧自己的喬叔叔沒有半點印象，站在爸爸媽媽中間輕輕喚了聲“叔叔”。
也是, 隔了兩年的時光, 別說孩子, 就是葉佳楠此刻, 也有些手足無措的窘迫。喬洛緩緩蹲下來, 和孩子差不多的高度，他伸手摸摸小傢伙圓圓的臉蛋，酸澀的笑着：“我們遠遠都這麼大了。”
可葉佳楠又覺得, 他是高興的。徐景丞拍了拍他的肩膀，喬洛淡然地看向他：“這裡也沒有什麼事, 你們先走吧, 有需要我會開口的。”
回去的路上葉佳楠一直低着頭不說話, 徐景丞走到她身邊抱起孩子小心地解釋：“當時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蔣方辰因爲這個事也挺困擾的。你知道的, 一個女孩子……”
“嗯，不怪你們。”
“你別這樣，葉佳楠有什麼跟我說說不行嗎？你心裡在想什麼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她停下腳步，非常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喬致遠有錯, 你們都是勇敢正義的好青年, 可是這裡面喬爺爺有什麼錯？喬媽媽有什麼錯？喬洛喬陽又有什麼錯？我知道啊, 你, 或者蔣方辰做這些事都有非要不可的理由, 你們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我還是覺得難過。”
“理智上你們確實沒錯, 情感上我還是偏向喬家。不要再覺得什麼誰和誰比較重要，這些都沒用。我只知道他們曾經幫過我，而我對他們的現狀卻無能爲力。並且這種現狀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因我而起，我現在很無奈很糾結很歉疚，這種感覺你懂嗎？”
“算了。”她無力地揮揮手，“先回去吧，我想睡覺了。”
傍晚的時候葉佳楠還是沒有下樓，徐景丞交代了青姨不用叫她吃晚飯，而後自己帶着兒子赴宴。
上一次是帶着老婆。這次連兒子都帶過來了，蔣方辰無力地苦笑，想不接受都難。
徐景丞接過菜單仔細查看，小傢伙從爸爸的腋下鑽出個小腦袋煞有介事地跟着研究，“爸爸這個不要，有辣椒。”
“爸爸，我想吃布丁。”
“爸爸，媽媽說吃龍蝦對身體不好。”
“爸爸，我們也要點一點蔬菜的，要不然回家媽媽會罵的。”
……
徐景丞無可奈何地摸摸他的腦袋，每點一個菜都低頭小聲詢問他的意見，徵得兒子同意後纔會最終決定。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那個女人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蔣方辰一邊轉着手裡的玻璃杯一邊憤憤地嫉妒。
一頓飯下來都是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聊着天，葉思遠吃完好久1，老早開始不耐煩了，不停地在座位上扭着身子嚷嚷着要媽媽。
徐景丞輕聲訓斥了兩句，小傢伙即刻皺了眉頭：“我想媽媽了，要回家看媽媽還有小弟弟……”
“乖，爸爸馬上就好，先幫你要個布丁好嗎？你想要什麼味道的？芒果好嗎？”
小東西委委屈屈的點頭，睜着大眼睛趴在桌上乖巧的等待。
“其實我今天帶他來也是有點私心的。”徐景丞扣扣桌子，面色平靜無瀾，“怎麼說呢？之前爲了公司融資，利用了年少時那些特別美好的感情，我真的很抱歉。”
“後來雖然終止合作了，不得不說你對我們提的建議包括介紹的投資者和運營商都很靠譜。”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端起酒杯衝對面的女人揚了揚下巴，“蔣方辰，我敬你一杯。”
“之前是我混賬，總想着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因此給你帶來感情上的困擾，是我不對，我在這裡先向你道個歉。對不起。”
“包括喬致遠那件事，幫你其實我沒有其他意思，因爲之前多多少少對你有些抱歉，想着能幫就幫吧，反正也不是多大事兒。你也知道現在事情發展成這樣，喬家說句家破人亡也不算誇張了。說真的，當初我把視頻交給你的時候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當然了，我說這話也不是在怪你。你看我倆，利用來利用去，曖昧來曖昧去大家也都扯平了。雖說這種事上男人一定不會吃虧但你也肯定沒在我這兒吃過虧對吧？不如這樣吧，咱們今天就再喝一杯酒，以後咱倆橋歸橋路歸路，商場上見了也就能避則避吧。你也聽到了，我兒子他有弟弟了。呵，其實沒有弟弟我也打算和你說清楚的，別挑戰葉佳楠的地位了，真的，她在我心裡比什麼都重要！”
說着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對面的蔣方辰也沒有絲毫的猶豫，隨即給面子的全數幹下，“放心吧，過幾天我就回K市了。我爺爺知道這件事是我捅上去的，今天上午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
“你就是想找我來商量這件事的？”徐景丞睜大眼睛驚奇地問，“你就說是我好了，說是我舉報的你爺爺也沒什麼辦法吧？”
“不用了，說好了相忘於江湖的呢？”她淺淺一笑，低着頭撥弄手指，“對了，你說你老婆又懷孕了？恭喜了。”
終於可以放下了，坦誠相見的時刻雖然猝不及防卻也柔和順遂。再見了，年少的輕狂不甘，以及那個自視甚高的自己。
***
回到家的時候樑禾和徐元山正正在客廳看電視，聽見聲響青姨先迎上來：“遠遠媽媽睡到現在還沒醒呢，也沒叫她吃晚飯，要不要你現在上去叫一下，排骨湯還留在砂鍋裡呢。”
他一邊換鞋一邊應下了，把兒子交給他爺爺奶奶之後轉身上了樓。葉佳楠也不似從前那樣淺眠，他推開門還能聽到她沉沉的呼吸聲。
徐景丞俯下身子，輕輕拍着她的臉頰：“醒醒了，乖，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她不耐的翻了個身嘟囔着不知道在講些什麼，徐景丞伸手在她鼻子下面堵住呼吸，另一隻手摩挲着她的發頂：“先起來啊，吃點東西再睡，你都睡多久啦？再睡就成豬了。”
她剛剛就有些醒了，這時候一挺身就擁着被子坐起來了：“幹什麼呀？煩人！”
“乖啊，馬上再睡，下樓喝點湯填填肚子好不好？”
這麼一說她也覺得有些餓了，順手把頭髮攏到而後散散的紮了個馬尾，他細心地把碎髮全部塞到耳朵後面，葉佳楠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啞着嗓子問他：“你去哪兒了？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