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杆軍迅速接管了巡撫衙門,鍾進衛就坐在衙門大堂等着宣府城中的官員過來報到。
沒有多久,宣府城內的官員陸續趕了過來。
他們在門口看到白杆軍士卒分列兩邊,手握長竿白槍,一派殺氣騰騰地樣子,就感覺這次見面的氣氛恐怕不會很友好。
所到官員唱名入內,白杆軍絲毫不攔,就像雕塑一樣,站那一動不動,任由這些官員從林立的士卒中間走進衙門內。
這些官員進了衙門大堂後,看見中丞座位上坐着一個年輕人,他背後分列男女二將。他們知道這是邸報中所說的中興侯和馬祥麟都指揮使以及張鳳儀參將。於是,趕緊上前拜見。
鍾進衛卻不言語,只是罷罷手,讓他們一邊待着去。
只是有一個軍將過來拜見的時候,讓鍾進衛頗感意外,他問道:“孔遊擊,你應該是在京師吧,怎麼就回宣府了?”
上次在勤王軍營地時,發現建虜細作和他有接觸,因此鍾進衛認得他。
“回中興侯,侯大帥以爲宣府乃九邊軍鎮之首,長時間沒有主將鎮守恐有意外,因此先遣末將回來。”孔方抱拳,看似理直氣壯地答覆鍾進衛道。
建虜肯定在這邊有活動,否則不會假借他家人之名,不過沒發現他有通敵嫌疑,因此鍾進衛只是這麼問了一句,就沒再管他了。
孔方見中興侯不再問話,就站到一側去了。心中有點忐忑,他已經接到手下的報告,說中興侯的人接管了四處城門,不知道他想幹嘛。
大約再過了一刻多鐘後,巡撫衙門留守的書辦在鍾進衛側面低聲稟告說人已到齊。
鍾進衛就不再裝酷,對馬祥麟道:“給他們聽聽聖旨。”
文官武將一聽,連忙站前幾步,按照官職高低站立,面對鍾進衛這邊低頭恭聽。
他們聽得聖旨中說明鍾進衛出外辦事,賜尚方劍有臨機決斷、先斬後奏之權。一下讓他們直覺中興侯是來辦大事,心中不禁惶惶然起來,傻子都知道,這肯定不是好事。
鍾進衛看着堂下這些官員,一個一個的掃視過去,發現這些人的眼神都透露出了一點惶恐。
他估摸着這些人恐怕都不乾淨,現在怕朝廷之前大赦天下的事兒不算數,來秋後算帳了。
等馬祥麟宣讀完聖旨之後,鍾進衛開口了:“我是個爽快人,明人不說暗話,只要你們表現好,你們以前的事兒,只要不是特別惡劣的,就不會再追究。”
這些官員心裡清楚朝廷當初說赦免所有以前犯的事兒是迫於無奈,更何況當初還說了情節特別嚴重的還是會追究的。至於多嚴重纔算嚴重,這個還不是朝廷說了算。
現在欽差大臣、中興侯當面說了這話,他們心裡就稍微放鬆了點,只要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他們打定了主意準備好好配合中興侯。
於是,紛紛向鍾進衛表態,中心思想就一個,只要中興侯讓他們往西,他們絕不敢往東。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戶部郎中王凱。他在今日一早剛抓了中興侯的親隨,雖然沒有腰牌,但他知道那人肯定不是冒充的。
沒想中興侯這麼快就出現在了宣府城,讓他感到意外,也感到了一絲害怕,他打定主意要一口咬定那人是冒充的,最多一個失察之罪。回頭要趕緊通知張家口那邊弄死那些人,來個死無對證,以免其他事情都被朝廷知道。
鍾進衛把手虛按,讓這些爭着表態的人噤聲,然後說道:“建虜原本爲遼東窮山惡水之地的蠻夷,朝廷對其實施封鎖之策,就是想困死他們。還遼東一個太平。”
官員們聽得一愣,不知道中興侯爲什麼說起關外的建虜。
“連年的天災,關外也不例外。可爲什麼建虜卻依舊活得有滋有味,甚至還有餘力,有錢糧來攻打大明呢?”
鍾進衛說話聲音並不大,可卻透着一股威嚴。他在穿越之前並沒有如此氣勢,可能是來了大明朝之後,一直身居高位,掌握別人生死而養出來的氣勢。
“建虜此次進犯京畿,屠城掠人,所犯罪行人神共憤。在建虜的身後,就有漢奸的影子。資助糧食軍械,出賣軍情,給建虜帶路甚至配合建虜攻打大明城池。”
當他的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官員中有不少聰明人已經聯繫到目前張家口的情況,也隱隱知道了中興侯來這裡的目的了。
而鍾進衛說到這裡,也拿眼看了下站在前面的一個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男子,戶部郎中王凱,發現他低着頭,袖子微微有點抖動。
鍾進衛心中暗哼一聲,繼續說道:“我這次就是奉皇命,要挖出大明身上的毒瘤,來人。”
堂前上來兩名白杆軍士卒,回鍾進衛道:“在。”
鍾進衛冷着聲音下令道:“把戶部郎中王凱拿下。”
剛纔唱名而入的時候,堂前的白杆軍士卒已經認清了那個是王凱,直接上去揪住了那人的肩膀。
王凱一愣,然後一邊掙扎一邊喊道:“憑什麼抓我?”
鍾進衛懶得回答他的話,只是拍了下手。
收到信號的於海靜帶着剛投誠的鬼頭七等人從後堂轉出來,站在案几下面一側。
於海靜對那王凱說道:“你私賣軍械物資給範永鬥,走私給建虜的事兒犯了。”
王凱定睛一看這個說話的錦衣衛百戶竟然是範永斗的親信,經常和他交割物資的於海靜,當下大驚失色,面色慘白地結巴起來:“你,你,你...”
他以爲於海靜一開始就是錦衣衛派在這邊的細作,那麼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就被朝廷知道了。
鍾進衛打斷了他的說話:“資敵賣國之罪,不在皇上赦免之例。皇上賜我尚方劍和聖旨,有先斬後奏之權。來啊,把他推出門外砍了。”
兩個白杆軍士卒一聽,抄起王凱的胳膊就往外拖。
王凱沒想到鍾進衛竟然說斬就斬,趕緊一邊扭動着身子,想掙扎出兩個士卒的控制,一邊向鍾進衛喊道:“大人,下官有話說,要殺也不能殺我一個啊,下官要立功,下官要舉報...”
兩個士卒都是身強力壯之士,豈是一個文弱書生能掙脫掉的,他們沒聽到鍾進衛的後續命令,就直接拖着王凱出去了。
底下的文臣武將見此情況,明白鍾進衛是想殺一儆百,同時也不會再深究此事,否則就不會在如此情況下強殺王凱了,心中不禁爲自己捏了一把汗。
大堂內靜悄悄地,沒有一絲聲音。堂內的衆人能聽到戶部郎中那垂死掙扎地聲音在外面響着,忽然就中斷了,然後有士卒上得堂來,呈上了王凱那死不瞑目地人頭。
鍾進衛已經經歷過幾次戰爭,對於死人頭這些東西已經免疫了。他說道:“給各位大人都看看我殺的是不是王凱。”
這個士卒就端着盛王凱首級的盤子,走到每個官員的面前,讓他們都看一看。
鍾進衛看着這些官員一個個面無血色,看一眼王凱那睜大眼睛的首級就連忙把目光避到一邊,他就知道自己果敢的行爲對他們心理的震撼已經夠了。
“中興侯,末將要舉報。”孔方忽然出列說話,打破了堂內的窒息氣氛。
鍾進衛有點玩味地看着孔方,不知他想舉報點啥。
“末將聽中興侯剛纔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張家口這邊還有商人往關外做買賣。末將以爲他們是和蒙古人交易,現在明白他們肯定是和範永鬥一樣,在和建虜做生意,資敵賣國的行爲肯定沒少幹!”孔方表現地很憤怒,一幅深明大義,和漢奸勢不兩立的樣子。
他從鍾進衛剛纔的言行中準確地把握到了鍾進衛過來宣府的主要目的,明白了爲什麼中興侯押着軍餉的車,其實是空車的原因。
朝廷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衝這些和建虜做生意的商人而來,現在自己先行舉報,摘明自己並不知曉他們其實是和建虜做生意,脫離這個是非漩渦,才能免於危險。否則看這個中興侯的愣頭青的做法,恐怕會先殺了這裡所有和建虜有染的人,不管是商人還是百姓。
留守參議和分巡副使自然懂得孔方的用意,他們也是和孔方一個意思,先保住自己要緊,於是紛紛做了類似表態。甚至有幾個臉皮厚的人還說,早已發覺那些賣國商人的不法行爲,正準備動手抓捕的時候,中興侯老人家就來了。
商人是有錢,他們收買官吏,官商勾結,把宣府所轄營造成他們的勢力範圍,普通人還真沒有辦法。
但現在是朝廷要對付他們,又先威逼服了官吏,這些官吏爲了自保,忍疼舍了財物,一反手就把商人出賣,也在鍾進衛的意料之中。
國家重拳一出擊,這些在普通百姓眼裡高不可攀地勢力馬上就會成爲過往雲煙。
鍾進衛見這夥人如此識相,就笑着點頭,讓他們一個個把名報上來。
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樑家賓、田生蘭、翟堂、黃永發等人的名字一一報給了鍾進衛。
鍾進衛從於海靜的嘴裡早已得知最有名的八家商人,現在這些官員說出來的人名中也有這些人,就知道肯定錯不了。
於是,鍾進衛下令孔方調集軍隊,對在宣府城內居住的漢奸商人進行抄家,每支抄家的隊伍裡都安插上一些白杆軍做監督,以防他們搞鬼。
一時間,剛由孔方通過各種方式補齊的士卒一隊隊的開出宣府城中的軍營,一邊實行全城戒嚴,一邊開始抄家各個漢奸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