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幾個漢奸都看着范文程,心想那個女真貴族把范文程家欺負得這麼慘,可真夠狠的!
范文程苦着臉,帶着悲傷回道:“主子,這也不能怪別人,要不是賤內衝撞了多鐸貝勒,也不會有這些事了,只是可憐了奴才的母親。”
衆人原本在心中猜想可能是四大貝勒中脾氣火爆的莽古爾泰,但又覺得莽古爾泰畢竟閱歷擺在那裡,太過明顯欺凌大金漢官的事兒,恐怕不會做。
包括皇太極也是這麼想的,他開始猜也是莽古爾泰。他時刻惦記打壓其他幾個和碩貝勒,但這次在他的想法裡,並沒有藉此事向莽古爾泰發難,處罰他的想法。
他要是爲了一個漢人奴才而處罰莽古爾泰,別說莽古爾泰不服,所有的女真人恐怕都會對他這個大汗有意見。
因此,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給范文程一個公道,只是看怎麼給這忠心的奴才一個交代而已。
現在皇太極和殿內的漢奸一聽范文程的解釋,就恍然大悟,那多鐸要做出這事來,一點都不奇怪。
皇太極聽了之後,看似臉上佈滿怒氣地說道:“多鐸年幼無知,竟然做出如此之事,朕給範卿做主,把他傳來,當範卿之面打他一百軍棍。”
說完之後,他大喊一聲道:“來人。”
皇太極說的極有技巧,傳達了他的意思。他首先說明多鐸年幼無知,這個就可以原諒了吧,然後又說要爲他打多鐸一百軍棍。如此一來,多鐸不死即殘,皇太極會如何不知道,當事人的范文程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殿外的親衛聽到皇太極的話,就又轉了進來,等候命令,想着今天進出殿門還真有點多。
皇太極等親衛進來之後,才準備下令。這時范文程跪行了幾步,到了皇太極的面前,慌忙攔阻道:“主子,主子,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啊!”
“爲何,他如此欺凌朕的心腹,豈不是沒把朕放在眼裡麼,朕一定要狠狠懲罰他一番。”皇太極一幅氣惱的樣子。
“主子,多鐸貝勒到底是年紀小,纔會比較衝動,這是可以理解的。要不是賤內衝撞了多鐸貝勒,也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了。要怪就只能怪奴才那賤內,奴才只求主子做主,把賤內要回來,好讓奴才狠狠地懲罰賤內。”范文程的一番話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到了範氏身上。
他在最初聽到噩耗的時候,真得是氣炸了胸膛。他明白,那多鐸看他不順眼,已有多次找事,被自己應付過去了。多鐸在路上看到自己家人,是故意找茬,故意以此來羞辱自己。
范文程當時真得想和多鐸徹底撕破臉算了,好歹自己還是大汗的親信。
可他走了幾步之後,開始慢慢冷靜下來。自己只是一個漢人,人家不但是女真人,還是姓愛新覺羅的,大汗會爲了一個漢人而爲難多鐸?范文程越想答案越讓他失望。
另外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多鐸還有一個親哥哥多爾袞。
范文程其實並不多怕多鐸,狂叫的瘋狗沒什麼可怕,怕得是不聲不響潛伏在那裡的狗。他看不透多爾袞,手握一旗兵力卻從不露鋒芒,不知道他是真恭順還是在圖什麼。
如果自己真的撕破臉了,難道多鐸還能給範大,給自己母親抵命麼?後果絕對還是自己倒黴,榮華富貴從此遠去,淪入爲那些路邊農田裡操勞的下等人,每天起早貪黑地幹活,卻吃都吃不飽,穿也穿不暖,甚至在收成不好的時候活活餓死。
范文程一想到這裡,就不寒而慄。他最終改變了主意,想着怎麼從這個事情中獲取利益。
“你真的不怪多鐸,不恨他麼?”皇太極低頭看着范文程那骯髒的臉問道。
“奴才真的不怪多鐸貝勒。”范文程擡起頭,恭敬地回答道。
佟養性等人聽了,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范文程,彷彿是要重新認識下他。
“好,朕馬上派人把範卿的夫人要回來,另外下旨嚴斥於他。再有下次,定不輕饒。”皇太極說完後又問道:“範卿,你還有何求麼?”
“主子,奴才的母親剛去世,奴才懇請丁憂守孝。”范文程的臉色變化就是快,說這話的時候馬上又露出一臉地悲容。
皇太極聽了沒有馬上說話,他看看佟養性、馬光遠、寧完我等人,又看向范文程,心想他的才能目前還沒有人能替代,就說道:“眼下大金看似勝仗連連,勢頭一片大好。可範卿應該知道,危機四伏啊!明國最近的一連串舉動,又給大金造成了很多麻煩,急待解決。大金的朝局離不開範卿,範卿還得幫朕渡過難關才行。”
他看到范文程還想說話,就用手一擺,制止了范文程,然後說道:“範卿爲朕做事,累成這樣,家裡又有不幸之事。這樣好了,朕準範卿回家歇息幾天。另外賞範卿金銀器物、男女包衣若干,算是給範卿的一點賠償。至於範卿的功勞,朕決意升範卿爲新建漢軍的副統領,協助佟卿帶好漢軍。”
范文程聽着皇太極的話,開始有點失望,自己沒了老母老婆,就只換來這麼一點賞賜,大汗是不是太吝嗇了。不過聽到後來的時候,竟然升他爲一支新建漢軍的副統領,至少也是副將的職位。自己現在還是遊擊職銜,這麼一算,可是連升兩級以上。
他心中滿意,連忙磕頭道:“奴才多謝主子賞識,定當肝腦塗地,以報主子知遇之恩。”
馬光遠在一邊聽了,心裡微微有點失落。他也是帶兵之人,原先還有點覬覦這副統領之位,可現在范文程這麼一裝可憐,就被他給得了。
佟養性看范文程剛還要丁憂,卻一聽要升爲副統領,就馬上把他老母忘到了腦後跟,心裡微微有點不快,趕明兒會不會整死他婆娘來換取自己這個統領之位?
於是,他假裝提醒道:“要是輝嶽能運來張家口糧食的話,就可組建漢軍了。可現在倒好,不知何時才能成軍。”
范文程一聽,不由一怔,原來漢軍還是沒影的事兒。他看向皇太極,見大汗點點頭,心中有點失落,一個空中餡餅而已。
不過他轉念一想,沒關係,有困難可以克服,這副統領職位一定要得到,要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母,太虧了。
於是,他向皇太極磕了個頭道:“都是奴才不好,奴才一定想個法子解決這糧草問題。”
皇太極一聽,頗爲高興,連忙道:“哦,如此甚好,來,來,來,一起商議一番。”
說完之後,皇太極轉身走回御座,佟養性等人連忙跟了過去。
范文程也從地上“嗖”一下起來,跟在他們後面。渾然沒有他剛進殿門那搖搖欲墜的樣子,也忘了他身穿着孝服,老母還停屍家裡,婆娘還在人家家裡。
皇太極在走向御座的過程中,腦中已重新過了一遍范文程帶來的信息。
他在一坐到御座上之後,就對底下幾個奴才道:“朕先說說眼下幾件事情,而後一起商議個解決方法出來。”
底下的奴才一聽,躬着身子等待主子說話。
“一,大金軍隊在關內折了近五千人馬,還讓明國把阿敏的腦袋留在了關內。此事極爲損我士氣,漲明軍士氣,對於今後大金攻伐明國不利。”
他的奴才們一聽,就準備說話,安慰皇太極。
皇太極把手一擺,不讓他們開口,繼續說道:”二,大金國的糧草本就不夠支撐到糧食收穫之日,現在又多了十幾萬漢奴,雖說可以讓他們吃少點,但肯定會有大面積的饑荒。原本還指望着張家口能把這缺糧的日子撐過來,可現已不可能,那麼大金該怎麼做?”
“三,失去了張家口商人提供的情報,大金對於明國內地之事將一無所知,此極爲不利大金制定今後的策略,大金該如何做纔好?”
“四,打仗少不得鐵料等礦物,最大來源的張家口被掐斷了,這又該如何補充?”
“五,明軍出塞報復那些依附大金的蒙古部族,如果大金不做出表示,或者讓明軍殺怕了蒙古人,以後再有戰事,蒙古人怕是不敢和大金一起行動,這又該如何解決?”
皇太極一口氣說了五個問題,這些都是至關重要,必須要解決的問題,否則哪怕一個不解決,都會極大的影響大金。
他看着底下的奴才,希望他們有個好主意,這樣,他去與那些兄弟們商量的時候,可以主導一切,增加自己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