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正在文華殿議事,看到義捐的奏章後,久久不語。
底下的臣子很是奇怪,那個奏章是誰讓王承恩轉遞的,好像沒經過內閣。是什麼內容,讓皇上半響不語。
一時之間,臣子們紛紛猜測起來。輔臣李標甚至直接出言:“陛下,請問奏章上的是何內容,讓陛下爲難,可否讓臣一觀,爲陛下分憂?”
崇禎皇帝擡起頭,看看他,道:“也好,讓諸位臣工也都看看。”
王承恩過來接奏章的時候,又聽到崇禎皇帝道:“去把鍾師傅請過來。”
王承恩把奏章轉遞給了李標後,就安排殿外內侍去傳鍾進衛覲見。
大殿中的人一見奏章到了李標手裡,相同地位的幾個都急不可耐地圍了過去,而稍微低點的就豎着耳朵想聽聽動靜。
崇禎皇帝在上面看見了,說道:“諸位臣工都看一遍,看完後等中興伯過來再說話。”
鍾進衛昨晚和阿奇搞的很晚,內侍過去的時候,鍾進衛纔剛起來。不用上班,起那麼早幹嘛。
貨幣這東西,比想象的複雜啊,想想寫寫,改改塗塗,等到最後和阿奇一起搞完奏章的時候,都是凌晨一點左右了。
既然是崇禎皇帝相招,不能不去,就帶着貨幣實施方案以及貨幣經濟重要性的兩個奏章,跟着內侍去見崇禎皇帝。
到了文華殿後,發現那些大臣都看着他。雖覺奇怪,但也沒管他們,自個去給崇禎皇帝見了禮。
崇禎皇帝讓人把奏章給鍾進衛也看了。幸虧王承恩寫奏章的時候,加了標點符號,因此,雖然還有幾個繁體不認識,但連猜帶蒙的明白了奏章上的內容。
見鍾進衛也看完了奏章上的內容,崇禎皇帝說話了:“昨日號召京師百姓捐助救災的主意是鍾師傅出的,現在鍾師傅來了,奏章也看了,諸位臣工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朝臣們以爲會是士人,平民,富商等捐款,心裡也認可。可想象中的人沒出來捐,反而是賤籍的人先出來捐款了。這不是在打臉麼!
輔臣李標義憤填膺的出班反駁:“非也非也,你看這些風流場所,竟然敢在京師敲鑼打鼓,打着各自的旗號惺惺作態,興風作浪。”然後又轉身向崇禎皇帝道:“臣請嚴懲這些煙花之地。”
不過也有人有不過的看法,戶部尚書畢自嚴首先出班:“陛下,臣等慚愧,是臣未盡職責,讓朝廷失了臉面。”
平時風流之時對這些女子好點,就不安安分分的待在裡面,出來搞出這麼多事情。確實該嚴懲一下,讓她們好好認識認識自己的身份。成基命想到這裡,出班附議李標的提議。
輔臣溫體仁看不下去了,也出班奏道:“陛下,臣以爲該獎賞這些肯捐助的女子。人家身爲賤籍,卻能爲國分憂,不似一些人,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不敢落後,爲國分憂,卻一毛不拔。”
李標和成基命一聽,明顯是針對着他倆剛纔的話。
於是,一個怒喝道:“你說什麼?”另外一個吼道“住嘴。”
溫體仁也不等崇禎皇帝有表示,轉身看着他倆道:“怎麼,心虛了?”
然後轉身又對崇禎皇帝奏道:“陛下,大明朝歷來有句俗話: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但現在又有了新的開門七件事。”
崇禎皇帝有點好奇,問道:“哪七件新的開門事?”
“新的開門七件事是:談諧,聽曲,旅遊,博弈,狎妓,收藏,花蟲魚鳥。”溫體仁回答完崇禎皇帝的話後,正了正臉色又道:“陛下,就是有些官員喜歡這些,帶動百姓仿效,導致世風日下。此俗話就是一明證!”
頓了頓又道:“這開門七件事,無不以財力爲基礎,朝廷俸祿不多,就開始貪墨受賄,包庇奸商,偷稅漏稅,而致國庫空虛。”
“沒有的事。”
“是啊,沒聽過還有這七件事。”
“大明百姓富裕,玩得起這些,乃是陛下之德政。”
溫體仁的話音剛落,一羣人就各說各話,否認的有,拍馬屁的也有,就是要扯開溫體仁說話的重心。
崇禎皇帝在上面看着這些鬧哄哄的場面,不由一陣膩味,心知溫體仁說的怕是真的。現在一涉及到吏治,就一堆人出來阻擾了,這些人,真正能做事的沒幾個,拖後腿的反倒有一堆。
建虜還在京畿,京師百姓等待賑災,現在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先放一放。崇禎皇帝看向鍾進衛問道:“鍾師傅,你怎麼看這個捐助的事情?”
那些大臣一看皇上沒有接溫體仁這個話題,也就不鬧了,看中興伯有什麼說法。
鍾進衛在一邊倒是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明末的風氣,有所耳聞。是要引導引導才行,不能一切向錢看,一切都以個人享受爲目標,這種風氣持續下去,遲早要亡國,就是不亡國,也會丟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眼下崇禎皇帝的問話,剛好是個引子,於是,他答道:“陛下,臣以爲,不管這些煙花之地,是作秀也罷,還是惺惺作態也罷,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這麼做了,朝廷有沒有好處,難民有沒有好處,佈告的目的有沒有實現。這些纔是我們評判事情好壞的依據。”
鍾進衛見崇禎皇帝點點頭,認可自己的說法,就繼續道:“朝廷在佈告裡沒有說明什麼人能捐,什麼人不能捐,捐的話,是隻能悄悄的捐,還是可以敲鑼打鼓的捐。這些都沒有說,所以,要定她們爲譁衆取寵,也有不教而誅的意思。臣以爲不可取。”
不管從哪方面來講,都沒有嚴懲響應朝廷號召而進行義捐的人。崇禎皇帝點點頭,做了結論:“朕也以爲,不管良籍還是賤籍,都是朕的子民,不能因爲其在賤籍而對其所做之善事加以懲罰。”
崇禎皇帝說着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就掃着剛纔嚷嚷說要嚴懲的那些人,看得那些人心裡發毛。
崇禎皇帝看完一圈後又看回鍾進衛身上,道:“鍾師傅,朝廷對此事須有個反應,你看是怎麼處置的好?”
鍾進衛想了想,回奏崇禎皇帝道:“陛下,臣覺得,可以針對賑災京師難民這件事,出一個榮譽榜,或張貼布告,或刻碑留念,或記入地方誌裡面,以示表彰。對事不對人,不管良籍賤籍,只要參與了賑災,都記錄上去,供人學習之,倡導社會風氣向良性轉化。”
“鍾師傅,何爲對事不對人?”
“就是不問出身,只管有沒有做這件事。”鍾進衛解釋道。
溫體仁表示贊同:“臣以爲此法甚妥,不費朝廷錢糧,就能揚其善,樹其榜樣。”
“臣附議。”畢自嚴也奏道。
之前說要嚴懲的那些大臣主要是因爲覺得對比之下丟了臉面,經過溫體仁一攪亂,崇禎皇帝再一定論,又不是利益攸關的事,因此也就不再反對,默認了此事。
崇禎皇帝說道:“那麼此事就這麼定了,溫卿兼着禮部尚書的差事,就由你來安排此事吧。”
“是,陛下。”溫體仁躬身領命。
崇禎皇帝想了下,對着溫體仁補充道:“對於首先倡導捐助的月兒姑娘,榮譽榜中要位列第一,以示鼓勵。”
然後又轉向鍾進衛說道:“那個於海寧父子是鍾師傅的家僕,雖是第一個捐助的,但其是在朝廷布告之前有過承諾的,所以就不寫進去了,也爲你避嫌,你可同意?”
鍾進衛當然沒問題了。
處理完了這個事情後,午膳時間已到,就散會吃飯。
鍾進衛把剛纔還一直留在手裡的兩個奏章給了王承恩,也準備回去吃飯。
沒想剛出殿門,就又被崇禎皇帝喊了回去。
啥事情啊,咱的早飯都還沒吃呢!鍾進衛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