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發酸的雙眼,伭硯從睡夢中醒來,他神情恍惚地打量着睡在身邊的宮簡,剛纔因爲突然夢醒而空出來的心臟,一瞬間被懷裡那張安靜的睡顏填滿。
雖然經歷了波折,此時此刻能夠相擁,便是天大的恩賜。
宮簡似有所感,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向伭硯的眼神裡一派依戀,“醒了?”
伭硯忍不住吻吻他的額頭,手竟有些不老實的在宮簡身上摸來摸去。
宮簡一個激靈坐起來,狠狠踢了他一腳,抱着被子滿身戒備:“我不來了啊,你少發騷!”
伭硯怎麼可能讓他跑了,用力將他拽回懷裡,一邊給他順毛一邊吐槽:“我記得你以前挺悶的,怎麼現在嘴這麼毒了?”
心跳漏了一拍,宮簡沒有回答伭硯,而是反問一句:“你以前嘴挺賤的,怎麼現在也習慣沉默寡言了?”
有些話無法說出口,那是我心中不能對外人道的小小怨尤。傻瓜,我觸不到你,就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模樣,權當你就在這裡,從來沒有離去。
見過季樺萱後,明月光本打算立刻聯繫伭硯,但她到底是忍住了,思前想後還是回家先徵求宋朦的意見,如果……宋朦介意,她再另想辦法。
“去吧,不用顧慮我。”宋朦不斷調臺,一個接一個,好像哪一個節目都不能使她滿意。
明月光心中仍舊惴惴,她覺得宋朦不過是在故作灑脫,怎麼可能不介意呢,她那麼喜歡宮簡,而宮簡和伭硯卻是……
“還是不了,我不去找伭硯了。”
宋朦側身看她,“爲什麼,怕我難堪?”
明月光點頭,緊接着又搖頭,她皺着眉毛,有點兒心疼又有點兒氣憤:“伭硯上次還追着我問你怎麼沒去展覽會,我怕他又和以前一樣,找你麻煩。”
宋朦聞言先是一愣,顯然她也沒想到自己這種小人物居然能讓大名鼎鼎的伭總惦記,可轉而又釋懷,她摸摸當真有些生氣的明月光的小腦袋,半是微笑半是苦澀地說:“我倒是挺理解他的。你想,如果現在有一個人喜歡季燁岑,還和季燁岑住隔壁,你會不會處處戒備?”
明月光心裡一緊,她想到了樑韻。怎麼可能不戒備,恨不得把季燁岑藏進自己的口袋裡時時帶着,讓她連一個手指頭都見不到!可是,他們是同事啊,肯定時不時會碰見……
看着明月光陷入自己的小心思裡,宋朦扯扯嘴角,她又何嘗沒有爲宮簡這樣牽腸掛肚過,過眼雲煙而已,要說她現在真正介懷的,並不是和宮簡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而是伭硯對她和宮簡的看法。
既然已經放手,宋朦希望自己能夠徹底抽身而出,而不是成爲宮簡和伭硯之間無形的阻礙。如果伭硯仍舊不放心,那她有必要去證明一下自己的清白了。
“我要和伭硯說清楚,你陪我一起去。”宋朦突然下定決心,她從沒有這麼迫不及待過,這是最後一次,把一切都說開了,她和宮簡就真真正正回到最初的位置,互不干擾。
伭硯沒想過宋朦會主動約他,畢竟他們是情敵,這情敵見面,恐怕要出大事。他決定瞞着宮簡去赴約,到時候
也好隨機應變。
他們約在JY廣場的一家咖啡廳裡,作爲地主,伭硯很是闊氣的包了場,整間咖啡廳除了他們三個便只有一個時時準備衝刺過來續杯的服務員。
“知道JY爲什麼叫JY嗎?”伭硯喝一口咖啡,毫無徵兆地向宋朦發問。
宋朦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道我又沒讀過你的家族史,知道個毛啊。可她是來言和的,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只是沉默着搖搖頭。
伭硯似是料到她肯定不知道,挑挑眉毛居然有點得意的樣子,“J是宮簡的簡,Y是伭硯的硯。我們的父輩一起創辦了JY,還以我和宮簡的名字命名,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命中註定,誰也擺脫不掉。”
沒想到一個公司的名字還有這麼多寓意,宋朦突然苦笑起來。就像伭硯說的,他們是命中註定,而她,不過是橫插一腳。
明月光握緊宋朦的手,她很擔心,伭硯的話對於一個曾經喜歡宮簡的人來說,太過殘酷。
宋朦已經消化完這一信息,渾不在意地看向伭硯,“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我認識的宮簡。”
伭硯挑眉,示意她繼續說。
不可避免地陷入回憶中,宋朦想起第一次見到宮簡的時候是在那間叫做魅惑的酒吧。他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喝得酩酊大醉,連頭都擡不起來。
即將畢業的宋朦一直有個遺憾,她還沒去過酒吧,爲了慶祝畢業,她約了幾個臭味相投的好友,一起來到酒吧消夜,卻沒想到才走進去就被一個醉鬼突然伸出的腳絆得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更可恨的是那個罪魁禍首竟然毫無所覺,不要說道歉就是連動都沒動一下。
宋朦從來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平時都是她欺負別人,今天卻吃了這麼大的虧,不討回來當然不解氣。
於是就發生了駭人聽聞的一幕,一個高挑的女生輕鬆扯起醉癱在桌子上的高挑男人,女生不輕不重地拍打着男人漲紅的俊臉,一口一個髒字……
許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如此誇張的事情,酒吧裡的服務員和保安都不知道該怎麼動作,只能默默在一旁守着,但願那個醉暈過去的男人的臉不會被拍腫。
可誰也沒想到,那個男人居然醒了,他的雙眼和他的臉一樣漲紅,迷離中透着幾分痛苦,他搖晃着頭想看清周邊的人,可太難了,所以他將注意力放到了眼前人的臉上。
仍舊是看不清的,宮簡的世界天旋地轉,連聲音都在變形,可他聽到了幾句不雅的罵人聲,那樣清脆而果決,像極了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他控制不住地激動,狠狠抱住眼前的那個“他”,恨不能將他融入身體裡。
於是又發生了更加駭人聽聞的一幕。宋朦怎麼掙扎都甩不掉掛在她身上的醉鬼,她的朋友們紛紛表示無能爲力,所以最後只能報了警,藉助警察叔叔強有力的雙手才扒開了宮簡的胳膊。
宋朦看向伭硯,語氣平淡無奇,“那是你們分開的第五年,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宮簡的日子。後來我問他,爲什麼那天非要抱着我不放,你猜他怎麼說?”
伭硯搖頭,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走之後,宮簡就成了另外
一個世界的人,他見不到更摸不着。這一直是伭硯心中的刺。
“他跟我說,是他認錯人了。他聽到罵人聲,就把我當成了你。他說,你從前上學的時候總是喜歡口帶髒字,所以,他認錯了,以爲你回來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宋朦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還是痛的,但她忍住不去在意。會好的,總有一天,她會全無感覺的。
伭硯的手狠狠抖了一下,杯裡的咖啡差點撒到他身上,但他不動聲色,只是沉默着不去看宋朦。
“他還說,你話特別多,人也特別無賴……就和我一樣。我一直都明白,他之所以肯和我做朋友,只不過因爲我和你像。很諷刺吧,我一個女人,竟然一直做一個男人的替身。”
幾個月後,宋朦再次遇到了宮簡。那是在航空公司的入職儀式上,她作爲新進職員的代表發言,而宮簡則作爲上一屆入職員工的代表給她們分發入職禮物。
神智清明時的宮簡是那麼的瀟灑帥氣,迷了衆多妹子的眼,包括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宋朦。她從來沒有見過宮簡這般反差極大的人,醉了的時候徹頭徹尾的無賴,清醒時又冷冽到拒人於千里之外。
宋朦把搞定宮簡設爲入職的第一目標,那時的她太自信,太幼稚,不知道害怕更不知道後退。
在她猛追了宮簡三個月後,宮簡終於主動約她談話。
“你別纏着我了,我有喜歡的人。”宮簡於濃濃夜色中說着拒絕的話。
宋朦心中一沉,“我不在乎,喜歡你是我的事,你愛喜歡誰就喜歡,只要別阻礙我喜歡你就行。”
宮簡不知道她哪來這麼多歪理,本打算絕對不告訴別人的,可爲了杜絕後患,他還是說出了口:“我是同性戀,我有男朋友。”
想起那時宮簡皺着眉一臉忍耐的模樣,宋朦不禁笑出聲,“他真是我見過最坦誠的人,居然把這麼大的秘密透露給我這種人。後來,如你所見,我們成了朋友,他酒品太差,我便陪他喝酒,省得他喝醉了又去抱了哪個人。然後便成了酒友,我從他那裡聽到的最多的名字就是伭硯,而每次提到你的名字,他都會喝醉。他等的始終只有你,別的人不過是過客。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伭硯心中的刺隨着宋朦的解釋被整根拔出,可傷口卻不住流血。他心疼了,心疼那些沒有他陪伴的時光裡如此可憐的宮簡。
宋朦聳聳肩,她終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可沒那麼好心。既然你解了心結,那便還我個人情,咱們就算兩清了。”
伭硯真心地笑了,他大概明白宮簡爲什麼願意和宋朦打交道了。這個姑娘,少有的耿直,少有的自信。
“你說。”
宋朦提起包站起來,指了指仍舊一臉不敢置信的明月光,“你問她吧。還請伭總不要吝嗇,好好還我這個人情。”說完便踩着高跟鞋離開了。
高跟鞋跟尖銳的摩擦聲傳入宋朦耳中,她挺着胸膛大步向前走,一直沒有回頭。
宮簡,再見了。你驚豔了我的時光,我還你一個清淨,咱們,也算兩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