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A市之前,流離去了一趟清水。流離的母親葬在清水。雖然是南方,但到底是入了秋,空氣裡還是帶了涼意。
母親的墓還是清冷的樣子,意外周圍竟有一大片小雛菊,流離看着這淺淺淡淡的顏色微笑,雛菊啊,是母親喜歡的花呢。母親告訴過她,雛菊的花語是快樂和心中的愛,但後來流離知道,雛菊代表的第三層意思,是離別。
“媽媽,”流離撫着冰冷的墓碑上的照片盡力想綻開一個好看的微笑,但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長久地哽咽,流離擡手擦盡臉上的淚,溫柔卻堅定地說“媽媽,我,想試着開始愛了。”
從墓地回來,已經是月上樹梢,除了酒吧,流離發現自己在清水好像真的無處可去。酒真是好東西,流離輕笑,不僅能驅走身體裡的寒氣,還可以讓人忘卻了自己。所以,即便從前她滴酒不沾,但從沾染酒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與之相依。
可是,今天,怎麼越喝越清醒呢?清醒地知道自己有多想要溫暖。哪怕,只是一個懷抱。
“葉安……”流離默唸,那個從母親死後唯一一個那樣緊緊擁抱着她的人,她第一次承認自己想念。很想念。
葉安就是在這個時候接到了流離的電話。這麼多天,她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找遍A市,花火說,流離也許是在躲他。他想,不是也許,是一定。可是,流離卻真的打電話來了,葉安拿着手機的手竟微微地顫抖。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葉安匆匆對唐靜姝說了一句,離開座位。
電話接通,對方卻只是低低地叫了自己的名字,葉安,葉安,葉安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的名字也是這樣好聽的。“你,在哪兒?”葉安沙啞着嗓音開口,聲音竟有些發抖。
他特有的清冷聲音透過電話傳過來,流離心裡一顫,然後老實地回答,“清水。”也不管他知不知道清水是哪裡,不管他問這個有什麼意義。他問,她答,如此而已。
可是,僅僅兩個字,葉安卻聽得出她漂泊無依的孤單。她,還是一個人吧。一個人,一個人在一個地方,一個人哭一個人笑,一個人喝酒。儘管他討厭喝酒的女子,但他心疼她。她需要他,他知道。但是,她什麼都不說,只是低低地叫他,葉安。
掛了電話,葉安回來,唐靜姝正閒閒地攪着杯子裡的咖啡,看到葉安過來,擡頭衝他優雅一笑,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樣子。今天的會面是她意料之中的,葉安雖然是不冷不熱的態度,但她有把握葉安會同意家裡的安排。
可是,她卻發現接完電話坐在這裡的葉安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之前的他是冷冽沉穩而自持的,現在雖然也還是淡然的樣子,但眼裡卻有了掩飾不住的焦急,和,欣喜。她突然就有了一絲不安。
“你……”兩人之間靜默太久,唐靜姝覺得有些壓抑,咬了咬牙開口。她想知道葉安對於兩家聯姻的想法。
葉安卻沒等她說完就站起身來,“我突然有點兒事需要處理,對不起唐小姐,我們改天再約可以嗎?”流離聲音裡的無助和落寞,他無法置之不理。
“嗯。”唐靜姝有些無奈地點頭,她終究拉不下面子問他是什麼事這麼着急,急到他約了她出來,然後卻咖啡都沒喝幾口就匆匆走出去。
清晨,流離迷迷糊糊醒來,卻意外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小的旅館。身邊,是一個熟悉的清冷身影。
葉安……他是連夜來的嗎?清水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南方小鎮,他電話裡不是說沒聽過這裡嗎?而且清水交通很不方便,山路也是又陡又窄,他,是怎麼來的?
看到她醒了,葉安微笑,遞給她一杯溫水,然後說“起來吃飯。”
他顯然是一夜沒睡,棱角分明的臉上盡顯疲憊,白色的襯衣也皺皺地,但流離卻覺得,晨光裡的他,分外好看。
“你怎麼在這兒?”流離接過他手裡的杯子,仰頭問。她微涼的手指輕輕婆娑着溫溫的水杯,心裡一片安寧。
“我不在這兒你就睡酒吧被人賣了。”葉安答非所問,想到昨晚她一個人趴在酒吧角落裡的委屈樣子,心裡微微地疼。還好酒吧人少,也沒那麼亂,要不然她一個女孩子家,出了事怎麼辦。
被人賣?因爲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流離都忘了發生過什麼事,聽到葉安這麼說,有些後怕。
看着她糾結的表情,葉安莞爾,不禁逗她,“想不到你喝了酒這麼能折騰,害我照顧了一夜,你得對我負責。”
他是第一次來這麼小的陌生地方,第一次住這樣簡陋的旅店,第一次,爲了一個女人,失去了冷靜自持。也因此,連方匪石都在聽到他要飛機和車的時候說他瘋了。
而昨晚,從他找到她,她就扯着他不放,到了酒店也一直低低地哭着,直到天快亮才睡。他又是第一次這樣照顧一個麻煩的女人,不過,他喜歡這個樣子的她。這樣依賴他的她。
聽着他低低的抱怨,流離意外地心安,“葉安”流離想了想開口,“你,是認真的麼?”
葉安一怔,明白過來她指的是什麼,他堅定地點頭。他是認真的,因爲,她,是他認定的。
晨光裡,他周身都是溫柔的色澤,但他看她的眼神又是那麼堅定。流離低頭,輕輕嘆了口氣,終於對自己妥協。然後,她仰頭,微笑着對他說,“那麼,在一起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