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芙緊盯着皮塔,視線來回在他上翹的嘴脣和溫和微笑的藍眼眸之間徘徊。皮塔看起來放鬆愉悅,他爲什麼一直在笑?其他選手看起來既忐忑又期待,個個都仰直着脖子盯着電視屏幕,但他爲什麼低垂着頭漫不經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他以爲這裡是遊樂場嗎?他剛纔到底說了什麼,觀衆們因爲他無聊的笑話笑了嗎,凱撒喜歡他難看的紅皮帶嗎,剛纔他玩是什麼類型的陰謀詭計,凱匹特人吃不吃他那套?
這時喇叭裡響起凱撒誇張的大笑聲,葉芙轉過頭,皮塔的身影被好幾個選手擋住了。她只能費力的在空隙間勉強拼湊出他的輪廓,想象着他的表情,絞盡腦汁猜測着他所有的把戲。
“有這樣的敵人我們可真不走運。”葉芙喃喃對加圖嘀咕,但那個人正凝眉盯着凱特尼斯,沒有注意她所說的。
她嘆了口氣,別過了臉。電影裡的他也是這樣,一昧地盯着燃燒的女孩,卻忽視了點燃她的可愛男孩。職業選手的自傲讓加圖只看得到配當他對手的凱特尼斯,至於靠麪包制勝的皮塔就是個玩弄手段的小孩,一沒有技能,二沒有委員會給出的高分,在大部分職業選手眼裡他不足以構成威脅,但他們不知道,正是因爲皮塔不起眼所以才更讓人害怕。
不過加圖認不清這個事實和她沒什麼關係,反正他死了對她也什麼壞影響。哦不對,加圖起碼得最後幾個死,要不然葉芙也撲騰不起來。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回到十二區的營地,辛迪準備了滿滿一桌豐盛的夜宵。肥嫩金黃的烤鴨,巨大得有葉芙三個腦袋大的烤乳豬,鮮紅像血液般妖豔的葡萄酒,脆白松軟的麪包,香氣撲鼻的黃油和閃閃發光的純銀刀叉。
這算什麼?死前最後一頓好菜?霎那間美味烹調的食物便彷彿催命的黑閻羅般可恨。
“你們想吃點嗎?”辛迪熱情的問,從椅子上站起來並把身邊的靠椅拉了出來,示意他們過去一左一右坐她兩旁。
“不餓。”葉芙說。她看到食物就會想象自己在森林裡餓得頭昏眼花渴得嘴脣乾裂,所以現在煩躁得只想把那些花花綠綠的食物狠狠推倒,再用自己的鹿皮靴把它們踩得稀巴爛。
“我建議你們吃一些。”艾瑞克從吧檯上拿起遙控器,漫步走到大廳的寬屏前。
“是想要看剛纔的錄像?”葉芙問。
“爲什麼不待會再看?”辛迪憤憤的戳着盤子裡的胡蘿蔔,“難道我的話這麼沒有影響力?就要你在那邊嘰嘰喳喳指揮來指揮去?”
“你們對哪個區的錄像最感興趣?”艾瑞克問。
葉芙走到他身邊,從他手裡拿過遙控器。她和加圖飛快的對視了一眼,各自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贊同。“皮塔……”她別過臉,還是把心中所想的名字說了出來:“我想看皮塔的錄像。”
錄像很短,凱匹特的攝像像素很好,連凱撒眼角皺起的細紋都一清二楚,隨後鏡頭中出現了皮塔無辜深情的臉。葉芙慢慢在沙發上坐下,不自覺的握緊拳頭,遙控器在她手中發出咯吱的□□。
“所以你手中一直捏着什麼呢皮塔?”凱撒感興趣的問,“我看你從出來到現在都牢牢捏着那個,是什麼寶物?(觀衆席一片鬨笑),好吧好吧,別緊張了,捨得給我們看看嗎?”
皮塔笑得很不好意思:“並不是什麼寶物。”
十二區能有什麼寶物。葉芙聽到加圖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難道是做麪包的擀麪杖?”凱撒誇張的做出了一個嗅的動作。“我們都知道你是麪包房老闆的兒子,對嗎?”他問觀衆,凱匹特人民報以掌聲。
“不,不是擀麪杖。”皮塔靦腆的搖頭,“是我從十二區帶出來的紀念品。”
“紀念品?不是擀麪杖那是什麼呢?我的興趣已經徹底被挑起來了。”他笑着說,“你可千萬別和二區的那個小丫頭一樣吊我興趣,快給我看看。”
一抹緋紅慢慢爬上皮塔的脖子,逐漸暈染了他的臉頰。葉芙和觀衆一樣注視他的藍眼睛,擁有這麼溫和平靜的眼眸,即使撒着謊也能叫人相信。
凱撒調侃他:“就是讓你給我們看看,你急得臉紅脖子粗幹什麼?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讓你不好意思。”
皮塔攤開緊握的手,攝像頭低垂下去,在那汗津津的手掌裡,橫躺着兩枚串在一起的——鍍銀戒指,還有些生鏽了帶着黑色的鐵灰。
觀衆席上一片寂靜,直到凱撒吃驚的聲音打破沉寂。
“那是什麼,皮塔?”
“是戒指。”皮塔平靜的回答,手指蜷縮,把那兩枚生鏽的銀戒指完完整整的掩飾住。
“戒指?兩枚戒指?”凱撒換了個姿勢,感興趣的前傾身子,“是……”
“是我……”皮塔別過臉,讓大家都能看清他深情心碎的表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吐出,“是我準備向未婚妻求婚的戒指。”
“哦天哪。”有一瞬間凱撒不知道要說什麼,“那你可以得勝以後風風光光去向她求婚,她不會拒絕一個英雄的。”
“本來是收穫節那天向她求婚的,可是我卻……”他抿住嘴,半張臉垂到黑色陰影裡。
觀衆席上嘆息四起。就因爲收穫節而錯過了求婚。
“或許你願意說說你們的故事?”凱撒說,“她鐵定正看着電視呢,你想不想現在就對她求婚?”
皮塔這招真狠,直接從暗戀升級成求婚,還帶上表演的道具。就是不知道觀衆吃不吃這套。
“她住在夾縫地帶,我是商人的兒子。有一天我看她在大雨裡餓得走不動,倒在我家麪包房的門口。我媽媽揮着掃帚出來像趕畜生一樣趕她。”
“那後來呢?”凱撒饒有興趣的問。
“後來我故意把麪包烤糊,我媽把我打出屋子,我就把那條麪包給了她。”
觀衆安靜的聽着,唏噓和嘆息低低傳來。
“你爲什麼要給她?”凱撒問。
皮塔靦腆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說,“大概……是因爲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凱撒不解。
皮塔笑了,白皙的臉上露出懷念。“那雙眼睛是我見過最堅強,最勇敢,最有神的眼睛。”
“那我想這位姑娘也是最堅強,最勇敢,最有神的姑娘了。”凱撒說。
“她的確是。”皮塔驕傲的說。
“那她幹嘛不來參加遊戲?”凱撒開玩笑的點點自己的腦子,“這樣的姑娘說不準能贏。”
“誰說她沒來?”皮塔說。
觀衆席上在短暫的沉默後猛然爆發出震天的尖叫。攝像頭唰的對準住凱特尼斯震驚的臉龐。
“所以親愛的。”皮塔眨眨眼,溫柔彷彿能從蔚藍的眼眸裡淌出來。“你願意……和我訂婚麼?”
“啪。”一隻手從她手裡拿過遙控器毫不猶豫的按掉錄像,屏幕霎時漆黑一片。
“你看,我就說過這沒什麼好看的。”加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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