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夜瀾與蕭晚眠談話的功夫,皇宮的另一邊,昭寧帝斜臥在養心殿的坐榻上,雙目鬆弛的合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太監,那便是昭寧帝身邊的大太監馮乙。
“陛下,沁春園那邊完事了。”馮乙謙卑的對着榻上的昭寧帝道。
昭寧帝微微睜開了雙目,換了個姿勢躺着,語氣平緩道,“都說什麼了?”
“這個……”馮乙顯得有些緊張,“請陛下恕罪。我們不敢離近,只隱隱約約聽得蕭相似乎要將長樂小姐許配給光王殿下,兩人相談甚歡。”
“這麼說,蕭晚眠這是要站在夜瀾的隊伍裡了。”昭寧帝平和道,“馮乙,依你看…夜瀾如何?”
“這個…奴才不敢私自評論皇子。”馮乙有些緊張。
“朕赦你無罪。”昭寧帝懶懶道。
“奴才認爲光王殿下足智多謀,只是不願意露出鋒芒,看似有意隱藏自己的實力,也許光王殿下不願意介入皇子之爭。”
“能讓蕭晚眠那個久經朝堂的老狐狸看中,夜瀾不簡單。”昭寧帝語氣有些嚴肅,“以後不妨用他來牽制翊王。”
“陛下是覺得翊王實力過大會威脅到陛下您的……”
“皇后那邊,外戚勢力過於龐大,在朝中盤根錯節,積患已深,恐日子一長,必釀成禍患。現在無法徹底拔除外戚一黨,只能利用皇子之間相互牽制。”昭寧帝嘆了口氣,眉宇間盡顯無奈。
“皇上憂國憂民,着實操勞的很。”馮乙在一旁恭維道。
“行了,替朕更衣,去太極殿吧。”昭寧帝擺擺手道。
……
蕭晚眠提前一步,夜瀾則隔了幾分鐘才從沁春園向太極殿走,也是爲了避人耳目。
途經御花園,隱約聽見了一男一女的聲音,十分熟悉,夜瀾不是好奇多事之人,本想當作沒看見直接過去,卻不料被男的的聲音給震住了。
那熟悉的聲音便是夜舒的,夜瀾細細分辨了一會兒,這才辨出女的正是蕭長樂,二人似是已在此處待了許久,只聽得二人說了幾句,夜舒似有些沮喪,語氣也越來越低沉,最後沒有說什麼便走了,蕭長樂待他走後過了一會兒才從御花園離開。
“公子?”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輕喚,縱是沉着如夜瀾,還是被這突然來的聲音驚了一驚。
“皇甫詢,有事嗎?”夜瀾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態,用平緩的語氣問皇甫詢道。
“公子在這裡做什麼?”皇甫詢有些疑惑的問道。
“去幫我查查蕭長樂與夜舒是什麼關係。”夜瀾突然對皇甫詢道。
“公子剛纔可是看到了什麼?”皇甫詢聰明機智,馬上明白了夜瀾剛纔躲在假石後的原因。
“你所想不錯。”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查。”皇甫詢並沒有多問,他知道夜瀾不喜歡別人從他的嘴裡套話,如果夜瀾不說,那麼自己作爲內臣只需要執行便可。
“動作利落一點,重要的是別讓翊王察覺。”夜瀾沉聲道。
“公子放心。”
“對了,你找我什麼事?”夜瀾突然想起來了,看向皇甫詢語氣平淡的問道。
“公子,碟眼剛剛傳來消息,皇帝有意立恭王夜舒爲太子,已經召見了四大輔國大臣,旨意估計不久便要下發了。”皇甫詢對夜瀾道。
“看來我的父皇是要犧牲一個兒子了。”夜瀾淡淡的語氣中夾雜着一絲同情與悲涼。
“昭寧帝將大皇子推上這烽火浪尖,殊不知以大皇子的資質根本無法守得住太子之位,若大皇子出了什麼事,和親破滅,又將挑起兩國戰火。”皇甫詢的話語裡有一絲遺憾與惋惜。
“父皇不正是想要挑起戰火。”夜瀾微微挑眉,話語中盡含諷刺之意,“他的夢想便是一統天下,若非當初國內動盪,他又怎會提出和親,暫時休兵?”
“如今國內已定,兵甲糧草皆已充足,恐怕他早就想再次挑起戰爭。”頓了頓又道,“培養恭王勢力,牽制翊王皇后,既鞏固皇權,又藉此打壓外企勢力,再者若恭王出事,北璇公主無法和親,又可光明正大挑起戰爭,真真是一箭三雕。”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若恭王出事,還可以讓其他皇子代替恭王和親,何以說藉此挑起戰爭?”
夜瀾看着皇甫詢,突然笑了笑,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慢慢看,父皇的手段豈是你我能猜到的。”沒等皇甫詢反應過來,便自御花園踱步離去。
……
傍晚的壽宴是一天中的重頭彩。九塵的壽宴一向是九州大陸諸國中最爲隆重的,而且每年皇帝的壽宴都別出心裁,一年換一個花樣,且每年都不與往年重樣,今年更是尤爲不同。
今年,昭寧帝派出了大將呼延贊西征,呼延贊不負昭寧帝所望,一舉平定了西邊的幾個小國,還收服了西域大國大月氏,使其成爲九塵的附庸國,讓整個九州諸國爲之震驚,對九塵更是多了幾分敬畏之心。
九塵帝國一下子成爲了整個九州大陸的焦點,威望也提升了不少,國力更是可以與屹立九州千年不倒的北璇帝國相抗衡。
正因如此,昭寧帝才下旨,今年的壽宴要好好操辦,一定要讓今日的壽宴成爲整個九州大陸有史以來最盛大的一次壽宴,一來是爲了彰顯國力,二來嘛,則是爲了滿足昭寧帝的虛榮心。
皇帝既然說話了,底下的人自然積極的去操辦。禮部尚書李明海早早的跑去西域那邊請來了一羣能歌善舞的舞女,排了一出“孔雀開屏”,禮部侍郎費煒則請來了一個號稱“小紀飛刀”的少年,據說他會三十六種飛刀法,技藝高超,深受百姓稱讚。
“砰砰”,五彩繽紛的煙花在半空中綻放,劃出一道道絢麗的玄光。
昭寧帝坐於龍椅上,面色紅潤,他的嘴角略微上揚,目光則投在了大殿中表演的舞女身上,一曲舞畢,昭寧帝微笑着拍了拍手,“好!身姿曼妙,舞曲優雅,甚得朕心。李尚書辦的不錯,賞!”
“謝皇上。皇上謬讚,這也是皇上教導有方。”李明海拱手諂媚道。
“免了,下去吧。”昭寧帝對李明海拍的馬屁不感興趣,反而轉身問大月氏派來的使者,“朕聽說這’孔雀開屏’乃是大月氏民間的一種舞蹈,朕倒是很好奇,不知使者能否爲朕講解一番?”
“這是臣的榮幸。”大月氏的使者雖有些不願,但嘴上卻還是禮節性的答應了昭寧帝。
“孔雀開屏又名孔雀舞,乃我大月氏民間子民祭祀神靈時所跳的舞曲。今日在皇帝陛下的壽辰上獻舞,代表了我大月氏子民奉皇帝陛下爲我大月氏的神,敬佩愛戴。臣在此代表大月氏恭賀皇帝陛下千秋萬歲,萬壽無疆。”
“哈哈,好!使臣的賀禮朕收到了,落座吧。”昭寧帝摸了摸鬍子,面上是隱藏不住的喜色。
“謝皇帝陛下。”大月氏使臣做了個揖,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總算鬆了口氣。侍郎費煒又站了出來,衝昭寧帝一作揖道,“陛下,臣從民間尋訪得一位飛刀高手,今日不若讓他耍一套來給陛下慶生。”
昭寧帝還未開口,翊王卻率先一步,“父皇,今日是您的壽辰,在壽宴上舞刀弄槍……這怕是不好吧。”
費煒是恭王夜舒的人,夜桀此言便是有意與夜舒作對。
果然,夜舒也站起身,“二弟此言差矣,並非舞刀弄槍,只是弄些小玩意爲父皇助興,又何來不好呢?”
“皇兄的想法自是很好,可弟弟擔心……這飛刀無眼,若是傷了人可怎生是好?”夜桀表面恭敬的對夜舒道。
夜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昭寧帝微微一笑,對下面的兩兄弟道,“無妨,朕是御駕親征過的人,難道還會在意這些。”
“父皇說的是,既然父皇不介意,兒臣不再多言。”夜桀衝昭寧帝做了個揖便坐下了。
見皇帝點了頭,費煒又望向夜舒,夜舒用眼神示意他開始,費煒領會。
他拍拍手,只見一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上來,手裡拿着一把飛刀,他將飛刀插回身側的口袋中,走上前跪下對昭寧帝行了個禮,“草民葉小刀叩見陛下。”
“免了。”昭寧帝一擡手,“你多大了?”
“回陛下,草民十七了。”葉小刀的目光直視着昭寧帝,毫無懼怕之意。
“好,那朕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聽說你被稱爲’小紀飛刀’,那麼讓朕看看你是不是浪得虛名。”
“草民領旨。”葉小刀拱手還禮。
言畢,葉小刀從腰間取出三把飛刀,眼中露出一股肅殺之色,他命人取來靶子,靶心沾有一朵玫瑰。
葉小刀只微微瞟了一眼那靶心,沒有絲毫猶豫的投出飛刀,三把飛刀穩穩的射中靶子,剛好將靶心的玫瑰圍在中間,玫瑰安然無恙的待在那裡,沒有一瓣花瓣掉落。殿中瞬間響起掌聲,昭寧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功夫不錯,賞!”
“謝陛下。”葉小刀拱手謝禮,餘光卻瞟了一眼座下的人,那人的目光淡淡的瞥過他,葉小刀心下明白。
回完禮後,葉小刀命人撤下了靶子,對龍椅上的昭寧帝道,“陛下,臣今天便爲陛下耍一套葉家飛刀,權當草民心意,爲陛下賀壽。”
“好!那朕就拭目以待。”昭寧帝朗聲道。
葉小刀又是一抱拳,擺好了架勢,有模有樣的耍弄起來,臺下夜凡看的興致勃勃,對同席而坐的夜瀾興沖沖道,“四哥,這人的刀法好生厲害,小小年紀,果真是不一般。”
夜瀾卻只是淡淡回道,“民中無此人。”
“啊?四哥你是說他不是民間來的?”夜凡跟着夜瀾久了,對他的話也能參透不少。
“觀其行,便可知。”
夜凡聽夜瀾這麼一說,仔細回想了葉小刀剛纔的舉動,“他行舉有止,不像是一般的鄉野村夫。雖然他在盡力掩飾,但能看出他行禮的禮儀是十分到位的,非宮中之人,絕不能及。而且他初次面見父皇,竟無絲毫懼怕之意亦或是好奇之心,由此可見……”夜凡突然一驚,“他是宮中的人,那他……”
“五殿下噤聲。”皇甫詢提醒道。
“四哥,那你認爲他意欲何爲?”夜凡小聲對夜瀾問道。
“靜觀其變。”夜瀾無波無瀾道。
葉小刀技法高超,衆人看的津津有味,正耍弄到高潮時,葉小刀眼神一變,原本和煦的目光變得十分兇狠犀利,手中的飛刀被直直的拋向恭王坐席。
衆人皆是一驚,恭王嚇得愣在那裡,一時間竟忘了躲閃。就在衆人皆以爲那刀是衝着恭王來的,它卻奇蹟般地指向了坐在恭王旁邊的烈北瑤,此時,刀鋒離她只有一尺的距離,衆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來這個壽宴註定不得圓滿,若是北璇公主出事,那麼九塵與北璇的關係必將破裂,到時……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那把飛刀卻突然被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