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起飛後,林雁就根據趙慎三給她的任務,做出在飛機上“釣凱子”般的女人形象,不停地跟林茂天搭訕,說她是南州一家公司的銷售,很幸運能夠遇到林茂天這樣有氣質的男士等等,越發讓林茂天放鬆了警惕性,跟這個美女說笑起來,說他是生意人,也很榮幸遇到林雁這麼美的小姐云云,藉此來打發旅途的寂寞。
很快,飛機到達了南州,林茂天站起來取下自己的行李箱,臨走時猛地一回頭,卻看到趙慎三正在他後面一排穩穩地站着,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默默看着他,卻並沒有親熱的跟他打招呼。
不祥的預感一下子擊中了林茂天,他也是個非常角色,而且對於他這兩天的行蹤,他已經有了充分的理由來解釋,要不然絕不會貿然玩失蹤的。看到趙慎三這個不亞於夜梟的不詳人物,林茂天居然並沒有慌亂,沉着的衝趙慎三微笑說道:“趙書記,你也坐這個航班啊,怎麼一路上沒聽到你跟我打招呼?”
趙慎三此刻現身也是有着縝密打算的,就不卑不亢的說道:“大家都是出來完成任務的,何苦撞破了互相不自在,走吧林先生,該下飛機了。”
跟林茂天拉呱一路的林雁突然走過來,一把挽住了林茂天的手臂說道:“哎呀,原來先生姓林呀?怎麼騙人家姓木?哈,我明白了,你故意分一半逗我的是吧?走吧,咱們一起走。”
林茂天到達南州就恢復了常務副省長的尊嚴,看林雁如此親暱,怕趙慎三看到不好看,沉着臉說道:“小姐請自重,萍水相逢,僅僅是聊了幾句罷了,哪裡就親熱到這般地步,你先請吧。”
趙慎三輕輕的揮揮手說道:“這位小姐先下去吧,這麼纏着林先生的確不合適。”
林雁嘟嘟囔囔的先下去了,趙慎三走近林茂天說道:“咱們也走,我幫您拿行李吧?”
在這種場面遇到趙慎三,讓林茂天心頭的陰影越來越大,他這幾天秘密行動卻平安無事的麻痹感,全部被恐懼所替代了,但此時此刻,即便是真有了什麼變故也無法應變,只能是先下了飛機再說了。林茂天就沉着臉默不作聲的在前面走着,他剛走出旋梯,就覺察到身邊一左一右多了兩個女人,一邊就是那個纏了他一路的美女,另一邊的居然是趙慎三的秘書喬麗麗!
林茂天越發惶恐了,他猛地站住了,回頭盯住趙慎三說道:“趙書記,什麼意思?你這是要控制我嗎?貌似我並沒有違反什麼紀律吧?你這麼對待我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你知道嗎?”
趙慎三依舊是不喜不怒的樣子,淡淡的說道:“林先生,言重了。你違反沒有違反紀律自己說了不算,我也並沒有對你採取任何的措施,僅僅是在飛機上偶遇了,大家一起走出來而已,你怎麼這麼敏感呢?”
“你……小趙,咱們一向可都沒有過節,我總覺得你今天的出現太過詭秘,否則我在飛機上一直說話,你在後排怎麼能認不出我,一路上都不跟我聊天,到下飛機時突然出現,這行爲本身就存在問題,你還敢否認你是有意跟着我的!”林茂天也不傻,想想就明白那美女也是趙慎三安排的,換言之,自己早就被趙慎三控制了,這讓他終於底氣不足了,他賴以自持的是能夠平安回去,纔有機會先一步給方方面面一個充足的理由解釋自己的不得已,但若是現在就被趙慎三這個魔頭帶走失去自由可就被動了。
趙慎三終於譏諷的笑了:“林省長好敏銳,既然你這麼認爲,那就算是我跟着你吧。其實真相如何出去不就知道了,何必在機場裡面糾結呢?走吧走吧,我陪你出去。”
林茂天想想也覺得事已至此,在這裡糾結的確沒意思,他自持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回到京城也不需要爲不明財產負責了,又想到自己也有很多的支持者,未必就會敗給紀委!
想到這裡,林茂天架子不倒的譏諷道:“小趙,在我眼裡,你一直是一個很有潛力的後起之秀,但是,你今天用美人計對付我的招數實在太老套,不信你問問她一路上掏出我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實了?哼!回去之後,我倒要問問偉成書記,你這麼對我需不需要負責任!”
趙慎三榮辱不驚般的說道:“很是,您可以向偉成書記告我的狀,若是陳書記要處分我,我肯定服從。那麼林先生,咱們這就出去吧。”
悻悻的被幾個人前後簇擁着走進機場的候機區域,林茂眼天的心跳都加快了,生怕一出門就被紀委帶走,一閃一看到自己的秘書侯洪波站在那裡,心裡一鬆,威風的叫道:“小侯,快過來!”
侯洪波走過來卻先用畏懼的眼神看了一眼趙慎三,然後才接過林茂天手裡的行李箱,這個動作就讓林茂天的心徹底跌入了谷底,他敏銳的問道:“小侯,你幾點到達的?”
“我上午十點……”侯洪波再次膽怯的瞟了一眼趙慎三才回答道。
“辦公廳跟你聯繫我的行程沒有?他們知道咱們這個時候到達嗎,誰來接?”林茂天問道。
趙慎三突然笑了:“林茂天先生,不用問侯洪波了,我來回答你吧,接你的人就是我。”
“哼,擔不起!趙書記請自便,我好歹還是省政府常務副省長,我這次去南方是出公差,辦公廳自然安排接送的,不需要勞煩你了。”林茂天明知事情不對,心臟都收縮了,卻想要堅持到底,就冷哼一聲說道。
趙慎三突然邪邪的笑了,湊近林茂天說道:“林茂天先生,很不好意思,我中午就接到通知,從今天14時起,您已經不再是我們省的常務副省長了。我奉命先找到您,再‘護送’您回京報到,因爲怕您在飛機上有個好歹,我好心腸的從海市一直迎接您到這裡,還怕跟您說的早了影響您的心情,特意安排公安廳的美女陪您說話,對您也算得上仁至義盡了。現在您就別等省政府的車了,除了我的車,您坐誰的車都不合適。”
林茂天最後的僥倖也破滅了,他嘶吼着說道:“我不信,這不可能!我經過省委、省政府同意去春城開會,說好的回來後才交接工作的,憑什麼你說14點我不是了我就不是了?再說了,即便讓我回京報到,也是組織部來人接送,爲什麼要你們紀委裝神弄鬼,還讓公安廳也參與?這分明就是你們的陰謀!我不服,我要抗議,我要申訴!你們紀委根本沒權利控制我!趙慎三,你給我接中紀委,我要抗議!”
“林先生不用急,我趙慎三區區省紀委副書記,自然不具備控制您的資格,等下就是要把您送回京城的,到時候您就直接在那裡抗議吧。我趙慎三也是奉命行事,跟您無冤無仇的,您可別把這筆賬記在我頭上。”趙慎三不急不躁的說道。
隨着趙慎三一個眼色,隨他們走出機場就一直跟着左近的人立刻簇擁過來,裹挾着林茂天走出去,把他推上一輛京城號牌的考斯特,車上跳下一個熟人鐵中立,什麼都沒說,只是跟趙慎三握握手就轉身上車,趙慎三一閃眼看到司機跟他笑了笑,卻是霍啓明,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車門關上,車就向一個方向飛快的開去了。
趙慎三並沒有上那輛車,他帶着麗麗上了自己的車,誰知林雁追過來叫道:“趙書記,我沒有車,你們別扔下我啊!”
麗麗趕緊讓林雁上了車,詫異的說道:“你來的時候公安廳的專車送你來的,我們還以爲你有車接呢,怎麼這麼可憐呢?”
林雁情緒不高,撅着嘴說道:“我沒給廳裡說我回來了,當然沒人接,你們紀委的人真是,用人家的時候就記得,任務完成了就把人家給忘了!”
趙慎三笑了說道:“行了吧,別在那裡牢騷了。剛纔方廳長給我打電話了,說這會子省委正在開緊急常委會,他來不了的,就委屈你跟我們一起吧。”說完,趙慎三沒有等林雁回答,疲憊的裹了裹大衣,意興索然般的說了句:“要下雪了吧?好冷!”就閉上眼睡覺了。
林雁就是到機場沒看到方子明過來,所以才氣憤憤的,此刻聽了趙慎三的解釋,又看到他那麼疲憊的樣子,也就不好意思再說話了,默默地看着暮色蒼茫中的南州市,剛剛從碧海藍天,夏日炎炎般的海市歸來,就是這寒風凜冽、黑雲壓頂般的南州,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讓她年輕浪漫的心境居然也萌生了一種難以言表的變化。
進市之後,果真開始飄起了雪花,很詭異的是一改以往一開始下雪都是散碎的雪粒子這樣的慣例,一開始飄下來,就是一毛錢那麼大的雪片子,還十分稠密的漫天飄舞,麗麗就驚叫起來:“哎呀,好美的雪呀!雁子,你看,好多年貌似都沒看到這麼大的雪了吧?”
林雁趕緊豎起食指在嘴脣上發出一聲:“噓……”看麗麗回頭,趕緊指了指閉着眼的趙慎三,誰知他已經醒了,朦朧的看了眼窗外說道:“果真好看。”
“唉……”林雁卻莫名其妙的又嘆息起來。
趙慎三看了她一眼,一點沒覺得奇怪,笑了笑說道:“丫頭們,跟着我累了吧?走吧,今晚我請客,咱們吃火鍋去,等會兒暖暖和和的再回家。方揚,把車開到海底撈吧。”
到了火鍋店,方揚卻說他在機場等候的時候已經吃過飯了,讓他們去吃,他在車裡等,趙慎三也就帶着麗麗跟林雁上樓。此刻已經快22點了,火爆的場面差不多過去,難得的沒有預定就有單間,三個人進去坐下,點好了東西之後,麗麗就把服務員趕出去了,幾個人吃的熱火朝天。
林雁情緒一直不太高,麗麗卻因爲凱旋而歸十分的高興,嚷嚷着要喝啤酒,要了來倒滿了先敬趙慎三說道:“老闆,祝賀咱們師出有名,敬您一杯。”
趙慎三覺得倆妮子怪好玩的,加上任務完成心裡也開心,就一飲而盡了,林雁也敬他一杯酒說道:“趙書記,謝謝您肯點化我,敬您!”
麗麗驚訝的問道:“點化?什麼點化?我的老闆又不是禪師或者得道高人,能點化你什麼啊雁子?”
趙慎三卻爽快的又是一飲而盡,林雁對麗麗說道:“有時候,一個人困在一個牛角尖裡死活出不來,恰好有個人有法子把她拉出來,趙書記就是把我拉出來的人,所以我要敬他。”
麗麗“噗哧”笑了說道:“那我就知道他爲什麼點化你了,不過我不說就是了。”
林雁臉一紅,想起自己註定路漫漫其修遠兮般的愛情,聯想到趙慎三的鍥而不捨終於成功,又想到林茂天,突然幽幽的嘆息一聲說道:“唉,林省長雖然犯了錯誤,但他肯爲了心上人甘冒奇險,在預感到自己要出事的時候,居然不是爲自己打算而叛逃,而僅僅是跑來最後爲情人安置後路,這種愛情也算得上驚天地泣鬼神了吧?那個陶甜甜縱然是沒有得到他明媒正娶,有這樣不計得失般癡愛她的男人,也算是她的付出值得了!真是可惜了一個癡情人了!”
麗麗怔了怔,隨即也認真地點點頭,贊同的嘆息道:“是啊,男人好與壞,跟癡情不癡情是兩碼事,多少殺人犯對妻兒愛人都是可以用生命去呵護的,林省長能夠如此重情,從感情這個層面來講,的確是一個難得的愛人啊!”
趙慎三聽林雁講完,就已經沉下臉了,看麗麗也是這般認爲,登時火了,“啪”的筷子摔在碟子上,嚇得兩個女孩子立刻閉嘴了,都滿臉驚悸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麼了。
“怪不得人都說陷進愛情裡面的女人都是傻瓜,我看你們倆死妮子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白癡二百五!”趙慎三滿臉的鄙夷,怒不可遏的低吼道。
麗麗倒也罷了,橫豎被趙慎三罵慣了也罵皮了,但林雁可是第一次看到他翻臉,登時眼圈一紅就想掉眼淚,強忍住低聲辯解道:“我們也沒說他是好人,只是說他很癡情,從這一點上來講,也不失爲一個好……”
“哼!一個好愛人是吧?”趙慎三嗤之以鼻的打斷了林雁的話,譏諷的說道:“你們倆是不知道咱們的林先生去海市的真正目的,卻用你們小女人的一腔柔腸遐思,一廂情願的替林茂天披上了一件……瓊瑤寫的叫什麼來着?……哦,夢的衣裳對吧?哼!若是你們知道了他利用這兩天時間都做了些什麼事情,估計就對你們心目中的所謂愛情徹底失去信心了!”
兩個女孩目瞪口呆,雖然她們倆全程陪同趙慎三在海市參與調查,但趙慎三帶去十幾個人,分幾路各有任務,後來又聯合海省紀委、以及海省公安系統進行那麼多秘密調查,那些結果除了負責人趙慎三不斷地得到下屬彙報,兩個人是不清楚的,故而纔會對林茂天的“癡情”嚮往不已,此刻聽到趙慎三的話,都是難以置信。
趙慎三看着她倆的樣子,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告訴你們,林茂天之所以明知道要調走,卻最後利用常務副省長的身份參加會議,並行爲失常玩失蹤,並不是失心瘋了,爲了哄他的心上人,最後瘋狂一把享受一下,玩一把過把癮就死的癡情把戲,而是他早就意識到卸職進京等待他的就是龐大的訊問攻勢,他需要面對‘鉅額資產來源不明’這個殺手鐗的莫名威壓,還要對好幾個人的死亡原因負責,故而,他才冒險離開,來海市爲的是轉移贓款、安置後路、消除犯罪證據,哪裡是你們想象的那麼旖旎?就連他的情人陶甜甜,也是他安排的替罪羊!”
“這不可能!”林雁。
“什麼?”麗麗。
“好吧,雁子,你先說說怎麼不可能?”趙慎三問道。
“您說林茂天來海市轉移贓款、安置後路、消除犯罪證據啥的我都信,可您說他要把陶甜甜也當做替罪羊,這一點我可不贊同!畢竟咱們親耳聽到林茂天跟陶甜甜說話,他已經替她安置好了住房跟工作,還開好了公司給陶甜甜打理,簡直是事無鉅細都替她安排好了,單等他退休來過二人世界的呢,怎麼會是您說的那個目的,這絕對不可能!”林雁振振有詞。
趙慎三看林雁鑽進牛角尖裡的樣子,氣急反笑,若是她僅僅是一個配合他行動的一般女警,他才懶得解釋,可是明知道這丫頭是方子明的心尖子,可不能草率對待,就說道:“雁子,看起來你對林茂天這個表面上的‘情種’還真是欣賞的很呢!那麼今天我還真就讓你從想當然的愛情迷霧裡走出來,讓你見識見識這個癡情種子的真面目吧!你來看看這是什麼?看完了你如果還覺得林茂天對陶甜甜是癡情的,那我就真沒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