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都需要有個好爐子,冰冷的寶劍,很可能斬斷手中的錘子,融爲鐵水的寶劍,就不算是寶劍了。
羅勳的心情已經跌到了極點。這是他人生第二次失敗,而且兩次敗在了同一個對手手裡。這次更讓人心痛,上次至少還是全身而退,這次不僅僅損兵折將,他羅勳的面子也丟大了。一隻冷血的豺狗發狂會是什麼樣子?
就是羅勳的樣子。
“媽的!你們這羣廢物!老子讓你們去暗殺,什麼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到最後暗殺沒成,還給老子弄回來個假情報!你們是吃屎的?都給我拉出去砍了!”經過了一夜,羅勳已經由丟盔棄甲的狼狽樣回覆了往日的流光水華,可心情一點都沒好轉。
“還有你們!一樣廢物,安排那麼多人,連個情報都送不及時,依鳴的大刀都架老子脖子上了,你們來告訴我‘依鳴可能沒死’,有個屁用。媽的,一羣廢物,吃屎都趕不上熱乎。”
“大人,當日我們的確是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後來又被封鎖了。。。”
“放屁!”羅勳用屁打斷了階下站立之人的答話,
“都給我滾!一羣廢物。”
罵人,是他如今唯一發泄怨氣的方式。
。。。。。。
“子書!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身子被紮了個對穿,怎麼就沒影響你的腦子?”沙林大口的喝着酒,挺着發直的舌頭問道。好在他沒有依鳴那樣的粗魯。
“這個很簡單。因爲沒扎到腦子,所以腦袋還好使。”子書從來不喝多,他要時刻保持清醒,只有這樣,他才能保住性命,保住所有人的命。
“他孃的!誰問你腦子了,你就說第一天干嘛不讓我們倆上,非要等到第二天。第一天干嘛不讓士兵喊‘報仇’,非要等到第二天。第一天干嘛不讓我們露面,非要等到第二天?”依鳴顯然也有點喝大了。
“兵者!詭道也!夫戰!勇氣也!第一天不讓你們上,是要驕敵,驕兵則必敗。第一天不讓士兵喊‘報仇’之類的話,是爲了壓抑士兵心中的怨氣,壓抑的同時就以爲着更爲猛烈的爆發,哀兵則必勝。第一天不讓你們露面,是因爲我們的軍隊中很可能有敵人的間隙存在,謹防走漏風聲,依靠你們才能給敵人迎頭痛擊。。。。。。。”子書喋喋不休的解釋着,並不在乎是否有人答話。等到他停下演講,沙林和依鳴早就溜桌了。子書揮了揮手,讓滿臉激動的海濤帶人把兩個醉鬼擡了出去。
宿醉,不會停息戰爭的腳步。
短暫的歡娛過後,子書等人就開始馬不停蹄的準備下一步動作。老前輩們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羅勳新敗,但瓦倫城加上東倫、西倫的兵力仍在五十萬左右,而兵發葫蘆口外的天明軍隊全數不過四十萬,何況在幾次戰鬥中多少都有損傷,說是四十萬,要勉強一點兒。如今,齊都城至少要十萬人駐守,葫蘆口外的要塞作爲最後憑依,也要數萬人駐守。因此,實質上能進軍攻打瓦倫城的兵士,不過二十萬。如果集中優勢兵力,攻打瓦倫、東倫或者西倫當中的一個,結果只能是被三方合圍;如果兵分三路,力量又過於孱弱。境地兩難,等待後續軍隊到來?那樣無非是把剛剛傾斜的勝利天平調回了原點。
計謀是人想出來的,士兵也是人造出來的,即便只是一個假象。數月之前,子書智退羅勳,憑空造出了六十萬大軍,這次又造出了一個三十萬大軍。不同點不僅僅在數量上少了一半,今時比往日更爲兇險,因爲,這三十萬大軍,兵分三路,直抵瓦倫、東倫、西倫,就在羅勳的眼皮子底下。
根據內線的情報,東倫和西倫分別駐兵十萬守軍,瓦倫主城駐軍應該在三十萬之衆。三座城池,自然要三軍來攻。沙林統兵十萬攻東倫,依鳴統兵十萬攻西倫,子書也不得不第一次身爲天明王朝的將領,親自統兵十二萬兩千人直達瓦倫城下。
奇怪的現象再次出現了。在羅勳的情報中顯示,天明軍隊兵分三路,顯然是防止主力軍馬被瓦倫獨特的防禦體系合圍。攻伐的重點自然在東西倫上,瓦倫城外的十數萬人馬,只是爲了牽制他的增援部隊。這並不爲奇,真正奇怪的是,東倫和西倫城外的攻城兵馬,分別有半數人穿着貧民的服裝,但整日卻和正規軍一起操練、叫陣。而主城外的十數萬軍馬,巨大部分都是步兵,雖然旗甲鮮明,但大部分軍隊都在挖戰壕,修築防禦工事,一副要對峙到底的架勢,而真正整日訓練的軍隊也就是在兩萬餘人,而這兩萬餘人當中,就有他最爲忌憚的“熊人斬馬”。
一個月之間,西倫城外的依鳴,終日罵陣,開始還有些不明就裡的年輕後生,經不起挑唆,出來應戰。其結果自然可想而知,統統被依鳴盡數掛倒。到了後半月,乾脆一兵不發,罵得祖墳冒青煙都不出來送死。依鳴憋得要死,鬱悶的要死。
東倫城外的沙林,雖然不如依鳴那般嗜戰,卻更爲老練。雖然只有兩次正面交鋒,收穫卻要比依鳴大得多。科特曾經吃過沙林的虧,再加上如今又是損兵折將,自然也不再尋釁,處處聽裡奇的安排。整整月餘,雖然損兵折將,丟失輜重無數,倒也無關大事。
羅勳坐鎮瓦倫城,一個月前的失利,仍舊如骨鯁在喉,讓人焦躁不安。焦躁讓他很難冷靜的制定退敵之策,眼下的情形,也沒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境地。他還想看看,眼皮子地下的十幾萬只會挖戰壕的兵,怎麼攻下他的瓦倫城。當然,他也想看看子書尋的“熊人斬馬”到底是支什麼樣的部隊。
三十萬大軍有了,發兵也發兵了,交戰也交戰了,可破城也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了。因爲,身處虎口的子書帶來的十幾萬人,除了兩萬綠營遊騎兵和兩千的蠻族士兵,其他十萬人的確是只會挖戰壕,因爲他們就是從羅浮城調來的完全沒有戰鬥力的十萬苦力。這樣做也是萬不得已。
想要射殺禿鷲,必須先去其羽翼。憑藉現有的實力,想要一舉攻克瓦倫城,無異於癡人說夢,先拿下東倫和西倫,纔是明智之舉。大軍來犯,瓦倫城必定馳援,子書也只好用這十萬沒有戰鬥力的部隊來牽制羅勳的行動。如果瓦倫城內大軍真有異動,子書也只能憑藉手中有戰鬥力的兩萬多人,進行騷擾,阻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比之瓦倫城邊,沙林和依鳴纔是真正的主角。一個月間,雖然交兵數次,可沙林和依鳴心裡都清楚的很,雙方交鋒只能傷其皮毛,不能動其臟腑。如果真的要全面交鋒,必須要一舉攻克。否則即便重創東倫、西倫守軍,但必定會引來瓦倫援軍,到那時候,子書的疑兵之計,必定敗露,境況就十分危險了。
萬全之策!這正是他們所需要的。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可眼下三人分三路,所有的事,只能靠自己了。
四月初,羅勳依舊觀望如常,向來謹慎的他,不僅隨時準備增援兩城,而且,羅浮城內,也傳來了他期待一個月的消息“王牌”已經到手。
無巧不成書,羅勳這邊暗涌奔騰,依鳴這邊也開始有所動作。一舉攻破西倫,刻不容緩。而敵軍久拖不戰,強攻必定不是短時間內破城的好方法。只不過,依鳴的動作,並不積極,而是極爲消極的。西倫渡口外,例行公事的罵陣依舊在持續,只是從四月初,依鳴就不再現身,而是由手下的兵士,輪番上陣。他自己則忙裡偷閒,每天美酒不斷,飯菜如長江流水一般。食、色,性也。依鳴彷佛沉浸在自己的口舌之慾中不能自拔。
比起依鳴,一直在寂寞中忍耐的沙林要幸運的多,一封署名僅有一個“鄧”字的來信,給沙林帶來了希望。
疑兵絕對不是長久之計,早晚都會露出馬腳。刀口上的子書,只能忍耐,故作冷靜的忍耐。他有點後悔當初的略顯倉促的決定。船到橋頭自然直,他只能相信他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