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暴亂·六
“閣下反對,不知道是因何反對?”珀菲科特異色的雙瞳凝視着提出反對意見的貴族,臉上的表情平靜如水看不出喜怒,平淡的語氣就彷彿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
但任誰也不敢真的相信珀菲科特此刻是真的無悲無喜,要知道就在他們開會的現在,帝國情報部門和軍情處、安妮長公主的騎士團,教會的裁判庭等諸多部門正在展開聯合執法,對朗頓城內賑濟點的貪污狀況進行大規模的清查。
這種清查可不是抓走、判刑,蹲監獄那麼麻煩,而是一旦發現有人貪污或者有其他違法行爲,直接就地處決。
這場大規模清查行動從昨天就已經開始了,殺了一晚上的人,現在整個朗頓城裡都瀰漫着血腥味。
對於珀菲科特來說,她當然知道這沒有什麼太大的實際意義,殺人並不能解決問題。
人心總是貪婪的,殺掉一批貪官,換上來的人或許一開始不會貪,但只要過了一段時間他們也會逐漸墮落,然後重新開始貪污。
這種事情從古至今,無論何種時代,都是殺不盡絕,也無法根治的。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殺掉一批貪官,總歸是能夠鎮得住一時,畢竟人都是會怕的,前一批被殺掉的官員的腦袋還掛在那裡,後一批總歸是會收斂一點。
那種真的膽大包天,敢於在這種時候還頂風作案的猖狂分子,珀菲科特也不介意使用更酷烈的手段。
雖說現在戴上了頭冠的她始終保持在冷靜和理智的狀態,但這並不會影響她所採用的手段,只不過她會更加理性的思考採取那種手段才能效果最大化。
眼下大肆殺戮雖然會讓人心惶惶,但未嘗不是一種可以安定時局的辦法。
只要能夠穩定一時,珀菲科特就可以展開新的建設計劃,讓整個局勢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轉變。
畢竟她要的也確實只是穩定一時,而非長治久安。
只是有人反對她的建設計劃,這讓珀菲科特稍微感到了那麼一點不爽。
儘管她知道這種涉及到大多數人利益的事情肯定會有人反對,但她卻也不希望一開始就有人旗幟鮮明的反對。
“伯爵大人,帝國既然有資源進行大規模的建設,爲什麼不把這些資源投入到北境?在北境展開更進一步的建設,不是可以庇護更多的人嗎?”反對者並沒有回答珀菲科特的問題,而是向她反問。
聽到對方的反問,珀菲科特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噁心,隨即對他質問道:“你是覺得帝國本土的人不算人了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反對者趕忙否認,這個鍋他當然不能接,這種話要是承認了可就不是立場問題,而是政治問題了。
珀菲科特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她也懶得多說什麼,只是凝視着對方問到:“那你是什麼意思?無論北境還是帝國本土,帝國的子民都是平等且一視同仁的。
雖然帝國之前制定的計劃是要放棄本土,但這種放棄只是將應對末日災難的重點放在北境,並不是意味着我們要連本土的民衆也一併放棄!”
“可是伯爵大人,如果將用於本土建設的資源投入北境,這不是可以庇護更多的帝國精英階層嗎?您應該明白,對於這個帝國來說,只有貴族和經營階層纔是帝國的根本!”反對者大聲疾呼,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令在場的不少人都表露出了支持的態度。
對此珀菲科特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這些人的嘴臉覺得原世界法國大革命的時候,斷頭臺真的是一種高效清潔手段。
不過她也只是想想,無論是之前情緒受到影響的時候,還是現在的理性狀態下,她都不適合大肆屠戮反對派。
而且珀菲科特也看得出來,這個出言反對的人只是一個被推出來的代表,他的背後有着一個相關利益羣體支持,這當中涉及到的利益和政治立場並不簡單。
從某種層面來說,這個相關的利益羣體甚至可以視作珀菲科特之前的支持者。
因爲他們的目的是讓自己的利益不受損,而在末日到來的前提下,支持北境就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在之前,這些人支持珀菲科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甚至於現在,他們也還是支持北境計劃的,更可以視作是站在珀菲科特這一邊的派系。
但是他們站在珀菲科特這一邊,也僅僅只是出於利益,而並非是她的鐵桿擁躉。
一旦珀菲科特和他們的利益發生了衝突,二者之間的關係立刻就會變成矛盾衝突的雙方。
而眼前這位反對者,很大程度上就是對方拋出來的試探,畢竟在這次會議召開之前,珀菲科特要做什麼就已經和相關的部門通過氣了,對方能夠獲得消息不足爲奇。
所以這是一次試探嗎?珀菲科特腦海中掠過這個念頭,但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或許這個反對者是對方拋出來的試探,但他說的話卻並不是,這很可能是對方的一次表態,表明自己的態度,同時也是判斷珀菲科特是否和他們“志同道合”的一種表態。
想到這裡,珀菲科特換了一種語調開口道:“貴族和精英是帝國的根本,這話雖然沒錯,但也有失偏頗。”
珀菲科特的話一出口,她便敏銳的察覺到有些人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滿和失望,似乎是覺得她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然而這種反應早已在珀菲科特的預料之內,她只是話鋒一轉便問到:“然而諸位能否回答我一個問題,帝國的貴族和精英會種地嗎?”
“伯爵大人,種地是下等人的農民乾的,帝國的貴族和精英怎麼會做這種賤業!”一名資產階級的代表開口,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着珀菲科特。
他的話雖然說的稍顯過分,但很顯然有相當多的人認可這種說法,最多隻是覺得遣詞上有些不合適。
對於這個回答珀菲科特點了點頭,並沒有計較對方的用詞。
畢竟在這個時代人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如果珀菲科特現在說人人平等,那她立刻就會成爲衆矢之的。
所以珀菲科特並不會明確的提出什麼人人平等的說法,她只是心平氣和的再次問到:“貴族和精英不會種地,那麼蓋房子、織布這些呢?諸位有經營相關產業吧?會親力親爲嗎?”
“伯爵大人您想說什麼?不妨直說。”此時一位貴族開口,向珀菲科特挑明瞭話題:“您說的這些貴族和帝國精英們確實不會親自去做,這也需要大量的普通民衆去從事相關的基礎工作,這我們能夠理解,但這和我們討論的話題又有什麼關係呢?
您如果覺得需要普通民衆的話,我們大可向北境遷移更多的民衆,只要他們和貴族之間保持一個適當的比例就行了不是嗎?”
在這名貴族看來,珀菲科特想要表達的是普通人才是帝國的基礎,他們從事着大量貴族和精英階層不會去做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卻又恰恰和帝國的每一個人都息息相關。
所以他在話語裡提出了退讓,試圖和珀菲科特達成共識。
“話雖如此,可閣下是否考慮過帝國本土如果現在就發生大規模的暴亂,對帝國會有多大影響?”珀菲科特並沒有反駁對方,只是示意對方換一個角度思考。
聽到珀菲科特的這番話,所有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凝重。
帝國本土發生大規模的暴亂,這確實是一件影響巨大的事情。
雖說要放棄帝國本土,但也不是馬上帝國本土就要被廢棄的,要知道帝國可是壓線公佈的末日消息,帝國本土還有大量的貴族和精英階層未能及時得到消息,或者在末日消息公佈之前就前往北境,他們仍舊需要時間處理自己的各種產業,然後才能夠前往北境。
這些人現在仍舊生活在帝國本土,對於他們來說,一個穩定的帝國本土環境,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他們也很快理解了珀菲科特的意思,於是有人轉變了立場開口道:“伯爵大人說的不錯,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穩定,如果將全部的資源都集中到北境,帝國本土難免不穩,這不是我們所想要見到的。”
這番言論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和贊同,畢竟他們現在還在帝國本土,萬一真的鬧起來了,威脅到自己的話,那可就糟糕了。
儘管他們並不是真的認同珀菲科特的計劃,但至少明面上他們已經不再反對。
珀菲科特見衆人不再反對,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對之前的計劃進行更改,教堂改造成庇護所的計劃不變,但規模擴大,一應相關的資源投入由我來負責解決。
至於人員招募、物資運輸、組織協調等相關工作還要仰仗諸位,還請大家認真做好各自的工作,帝國需要每一個人恪盡職守。”
“請您放心,這是我們應盡的義務。”一名貴族代表向珀菲科特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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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德索爾城堡內,珀菲科特在辦公室內審閱着那彷彿永遠也看不完的文件,臉上的表情難掩疲憊。
儘管作爲煉金術士她可以用各種藥劑來彌補身體上的疲勞,甚至是精神上的消耗也可以得到補充,但心理上的倦怠和疲憊卻是怎麼也消除不了的。
此時的她全憑一股勁在支撐,如果沒有這股心氣支撐,她可能早就甩手不幹,找個地方舒服的泡溫泉去了。
帝國雖然溫泉不多,但以她如今的身份,想要找個地方泡溫泉還是很簡單的。
不過事情總歸還是要有人做的,現在珀菲科特並不能找到可以替代自己的人,她也只能是自己扛起一切了。
帝國本土和海外殖民地的重擔,可都在她的肩膀上擔着呢!
珀菲科特其實也想甩鍋,但是奈何她能夠甩鍋的對象,卻還在往她身上甩鍋。
“小珀菲科特,這件事你就幫幫我吧!總不可能看着那些貧民餓死啊!”安妮長公主此時正在對珀菲科特懇求着,頗有一種死纏爛打的堅持。
面對着安妮長公主的懇求,珀菲科特無奈的嘆氣道:“安妮阿姨,你應該知道,我們手上的糧食已經不多了!帝國的海外貿易受到了嚴重影響,海外殖民地本身就糧食減產,輸入帝國本土的糧食嚴重不足,我手上也沒有餘糧去賑濟更多的貧民了。
他們如果不勞動,那就不得食,這事沒有任何商量。
而且你知道我的計劃是什麼,如果不是爲了安定帝國本土的環境,這些人都是被捨棄的對象。”
珀菲科特其實有辦法賑濟那些災民,但她卻不能開這個口子。
現在她正在推動本土建設計劃,讓那些底層民衆通過勞動來換取口糧,如果這個時候有人不用勞動就能獲得食物的話,那麼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勢又將變得動盪起來。
因此,即便她很同情那些安妮長公主口中快要餓死的貧民,她也不能對此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動搖。
“難道就連你都沒有辦法嗎?小珀菲科特!”安妮長公主顯然並不相信珀菲科特的這套說辭,她直接問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你就幫幫我吧!無論伱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顯然,安妮長公主有些病急亂投醫了。
她自己不是沒有嘗試過賑濟貧民,或者通過其他手段來爲他們提供幫助。
但是她雖然貴爲帝國長公主,卻因爲現在帝國本土大小事務都在珀菲科特手中管着,除了她之外還有女皇本人和格羅斯特公爵,安妮長公主能夠在她的權限內調動的資源實在有限,她能做的也非常少。
尤其是安妮長公主並不願意仗勢欺人,或者以自己的身份與權力強行調走某些有着其用途的資源,這就更加加劇了她的窘迫,以至於只能來求珀菲科特了。
面對安妮長公主的懇求,珀菲科特想了想之後用手中的筆敲了敲桌上那堆得幾乎將她整個人都遮擋起來的文件說道:“如果安妮阿姨你能幫我批閱完這些文件,我就考慮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