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認真的思考過後,珀菲科特覺得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很有意義。
她有能力幫助這些人,那麼爲什麼要袖手旁觀?這些人確實在末日寒冬降臨的時候會死,但她如果伸出援手,那麼他們就能夠活下來。
面對這樣的選擇,珀菲科特認爲自己做不到看着別人去死。
所以面對卡蓮給出的回答,珀菲科特只是釋然的笑了笑:“是啊,我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這一切便有意義!讓我袖手旁觀,看着他們去死?抱歉,我做不到。”
“你爲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嗎?”卡蓮好奇的詢問着,因爲在她眼中珀菲科特一直都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不應該會在這種時候產生動搖。
珀菲科特微微搖頭,無奈的解釋道:“有人認爲我只需要顧好北境就行,無論是帝國本土還是新大陸,都和北境的生死存亡沒有關係,相反他們成爲了‘我’的拖累,我應該捨棄這些不必要的東西。
他們更認爲你和你的革命軍是一場暴亂,我應該快刀斬亂麻的用溫壓彈把革命軍直接從地圖上抹除。
如果只是一兩個人這麼說我不會猶豫,但問題是我遇到了不少人對我這麼說,他們覺得我不該去拯救那些‘沒有價值的人’,更不應該過問和建設北境、抵禦末日天災無關的事情。”
“這樣的人……應該都是所謂的精英和貴族吧?聽起來非常自私的言論呢!”卡蓮遲疑了一下,才換了一個攻擊性不那麼強的詞彙。
“是啊,能夠和我對話,顯然不是什麼普通民衆能夠做到的事情不是嗎?”珀菲科特固然不會真的相信這些人的話,但說的人多了她還是會受到一些影響:“這些言論乍一聽似乎很有道理,但只要認真去想就能夠發現這背後極端自私的核心。
他們勸我捨棄那些普通人,是因爲他們覺得自己不是普通人,在被捨棄的時候輪不到他們。
可一旦把捨棄的人換成了他們,他們便會立刻叫囂,我爲什麼不救他們。
所以歸根結底,這些人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言論,無非就是自私而已。”
“但這種自私的言論卻是人心最真實的反應,是一個人內心慾望最直觀的體現。”卡蓮似乎對此也心有所感,隨即感慨的說道:“在你讓我領工人運動發動革命的時候,也有人問過我爲什麼要挑起戰爭和暴亂,他們似乎覺得工人聯合會在和那些工廠主、資本家談判,爭取到好的條件之後就可以心滿意足了。
還有一些人乾脆就是被那些工廠主收買了,覺得自己可以成爲工廠的管理者,成爲比普通工人高人一等的存在……
他們卻無法看到,還有更多的人在遭受剝削和壓迫,是那些還在反抗的人對資本家們造成了威脅,他們才願意給出優渥的條件和待遇,才願意去收買那些所謂的‘意見代表’。
當資本家的目的達到,沒有人再站出來反抗的時候,他們就會像被圈養起來的豬一樣等待宰殺。”
對於這種情況,珀菲科特不用猜都能夠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無非是有人扛不住誘惑動搖了罷了。
甚至於這種話術都算是簡單粗暴的了,如果是珀菲科特的話,她甚至會用‘如今正是末日危機當頭的時候,這種時候應該放下爭議團結一致去對抗末日災難,而不是嫌棄一場革命暴動,摧毀本就脆弱的和平’這樣的話術來說服卡蓮。
以珀菲科特對卡蓮的瞭解,她是真的會吃這樣的話術的。
畢竟這是事實,在末日災難來臨的時候他們確實更應該團結起來對抗災難。
但是單純的讓工人階級放棄抵抗、強調團結,卻隻字不提資產階級和貴族應該做些什麼,這還是雙標和自私。
只不過這種話術顯得不是那麼的令人難以接受,而且還給出了一個所謂的大義的名分。
珀菲科特敢說,如果真的有人拋出這樣的言論或者觀點的話,很快就能夠獲得大量的擁躉和支持,因爲對方確實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
但這種通過道德、大義去脅迫他人,表面上冠冕堂皇,實際上則只是通過這種方式去壓榨和脅迫他人順從自己的意志,是一種非常無恥的表現。
與之相比,資本家都能算是和藹可親了,至少資本家的刀子是明面上捅過來。
“那些資本家可不會好心的等到你們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再開始宰豬,事實上在你們放棄抵抗的時候,或者說有一部分人放棄抵抗使得資本家鎮壓你們的成本已經可以接受的時候,他們就會進行徹底的清算。”珀菲科特嗤笑了一聲,言辭之中充滿了不屑。
通過與卡蓮的短暫交談,珀菲科特原本鬱積的情緒得到了釋放,心情也隨之好了很多。
於是她轉而和卡蓮說起了正事:“如今革命軍已經變成了自治領,伱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想你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知道,你教給我的東西我可都記在腦子裡呢!”卡蓮從身上掏出了一個小巧的筆記本,翻開之後向泊蝶卡特說道:“組建由工人領導的自治領政府,將革命的軍隊始終抓在手中,將工人聯合會改組成爲真正的政黨,並且提出明確的長期目標和短期目標,制定一個圍繞着實現長期目標爲目的的綱領……”
“這些都是你作爲工人聯合會的領袖所需要做的事情,除此之外作爲自治領的領導者,你也有一些事情需要注意,那就是在自治領修建庇護所和能量塔的事情。”珀菲科特對於卡蓮能夠記得自己教給她的東西感到很滿意,但也沒有忘記提醒她什麼纔是她眼下的當務之急:“新大陸殖民地這邊暫時有我壓着,出不了什麼大問題,你儘可能的派人過來和殖民地政府談妥合作事宜,然後回去在主要城市開始修建庇護所和能量塔。
相關的技術資料和施工要求我之後會給你一份,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直接和我聯繫,現在你的身份是自治領的領導者,已經可以和我直接對話了,所以有要求就直接開口。”
“我知道了!”卡蓮鄭重的講這些都記錄了下來,臉上的神情十分的認真。
在被珀菲科特選中之前,卡蓮並沒有真正管理過什麼,她既沒有領導別人的經驗,也沒有管理一個組織的能力。
但在珀菲科特將她推上了工人領袖這個位置之後,她也不得不逼着自己成長起來,成爲一個合格的領導者。
雖然確實沒有足夠的經驗,但卡蓮相信只要努力去做、認真去學習,總歸是能夠把事情做好的。
見卡蓮的態度端正,珀菲科特倒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但她還是不放心的對卡蓮叮囑道:“另外,我知道你們成立了自治領,算是一場階段性的勝利,很多人可能會放鬆精神,這是你需要警惕的地方。
你們只是取得了一個階段性的、甚至可以說是我讓給你們的勝利,你們並沒有經受嚴苛的考驗,所以很多人的意志未必堅定,他們的革命信仰也未必經得起考驗。
所以卡蓮你之後要格外關注這方面的問題,一支隊伍的思想一旦出了問題,那這支隊伍也就完蛋了。
而且還有更關鍵的一點,你們之前都是工人和無產者,但是現在驟然擔任自治領的管理者,很多人可能無法適應身份上的變化。
就像剛纔我們所說的那樣,人心都是貪婪的,爲了革命和理想他們能夠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但當他們坐在了現在的位置上的時候,你能夠保證他們的思想依舊如同過去一樣堅定不移,能夠抵擋得住各種物質和精神上的誘惑嗎?”
這個問題在原世界曾經毀掉過很多革命者,有些人曾經是意氣風發的熱血青年,但當他們坐上高位之後,卻很快便被糖衣炮彈侵蝕,不復當初的理想。
就好比抗日戰爭時期最著名的大漢奸,他年輕時也是一個“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熱血革命者,曾經刺殺末代皇帝的生父。
這樣一個本應該青史留名的熱血青年,卻在後來逐漸走向權利巔峰的道路上不斷墮落,最後成爲了一個人人唾棄的漢奸賣國賊,未嘗不是因爲他沒有抵禦住種種誘惑。
珀菲科特不知道卡蓮的革命軍中是否這樣的人,她也不會去賭這些人能夠抵擋得住誘惑。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提醒了卡蓮,希望她能夠注意到這個問題,及時的將不好的苗頭扼殺。
革命軍的事情在珀菲科特的干預下總歸是在可控的範圍內,雖然戰爭帶來了很多問題,但總歸是及時被剎住了,沒有釀成惡果。
畢竟她確實有着隨時剎停這場戰爭的能力,能夠將戰爭的規模控制住。
但如果出問題的是如今已經是自治領的革命軍內部,那即便是珀菲科特也很難處理這種事情。
歸根結底,蒸汽騎士的武力可以阻止戰爭,卻無法阻止人心的朽壞、腐化和墮落。
這一切只能由卡蓮和革命軍自己去應對,她已經幫不了他們什麼了。
“請放心,我不會讓你的這一番心血白費的!我們約定過的,當革命勝利的那一天我們要一起迎接朝陽的到來!”卡蓮整個人都充滿了幹勁,向珀菲科特訴說着自己最美好的願景。
珀菲科特對此卻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卡蓮的願景是美好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或許確實有機會看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的朝陽。
但實現這一願景的前提是他們能夠安然度過這場末日天災。
“你有這份信心就好,之後我會在新夏克市召開一場宴會,用來慶祝我的十七歲成年禮,之後我就會返回北境,我們下次再相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我希望到時候你能帶給我好消息。”珀菲科特向卡蓮笑着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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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維克托亞帝國的管理,一位貴族小姐通常來說會在自己十六歲的生日時舉辦成年禮,用以向整個貴族圈子宣告自己的成年,同時也是向其家族的社交圈子釋放出一個信號。
即這位小姐已經成年,可以求娶婚姻了。
對於貴族來說,一位適齡子女的婚事可是一樁巨大的政治籌碼,可以用來進行各種利益交換或者與其他家族結盟,甚至攀附上更高層的權貴。
所以通常而言一位維克托亞貴族的小姐,其成年禮必然是極盡奢華和體面的,因爲這是在向外展示這位小姐最美麗的一面。
試問又有什麼能夠比得上一位剛剛成年的嬌花更誘人呢?
當然,男性貴族在成年的時候也同樣會有這樣一場宴會,目的也是一樣用以物色合適的婚姻對象。
而這也是對於整個貴族圈子來說,非常重要的一個社交場合。
許許多多的政治同盟、利益交換,或者其他的事宜,都是在這樣的宴會上達成的。
原本珀菲科特去年就該舉辦自己的成年宴會了,但她卻以自己諸事繁雜爲理由拒絕了安妮長公主爲她舉辦成年宴會的提議,這讓老管家可是非常的失落。
今年本來珀菲科特也不打算舉辦成年宴會的,因爲她實在是懶得去應酬那些腦滿腸肥的貴族,更不喜歡被那些如同蒼蠅一般的貴族青年糾纏。
她的內心沒有任何懷春少女該有的想法,更對男人沒有一點興趣。
真的舉辦這種宴會,或許那些貴族青年的父輩還能在珀菲科特面前說得上話,但那些貴族青年本身?北境伯爵還真看不上。
但考慮到如今新大陸殖民地的情況,珀菲科特覺得舉辦這樣一場宴會,或許能夠起到安定民心的作用。
而且另一方面,從帝國本土遷移來北境的貴族們也需要安撫,她的成年宴會將會是一個很好的釋放信號的場合,既可以安撫貴族們的情緒,也可以將自己的意志和想法傳遞給他們,免得這羣貴族給她添堵。
所以即便反感這種宴會和應酬,珀菲科特也還是認真的準備舉行自己的成年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