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2年,8月8日,上午10時。
地球防衛廳主會議室的“復古式”仿木門上,依舊貼着大大的“會議中”三個字。
門前負手站立着臂帶特別袖標的正裝地球宇宙軍憲兵,長長的走廊中一片寂靜。
門內,除了田代提督單手放在衣袋內不知在動作什麼之外,其他與會者大多是表情愁苦至極地將雙手交握置於桌上,然後週期性地伸自己額頭前去碰觸。
“現在這種幾億敵人隨時大兵壓境情況下,不管是真心放棄,還是求神拜佛都有點爲時已晚了吧?”
走廊中的寂靜被一陣輕微的滾輪聲悄悄打破——其實伴隨着滾輪聲還有着些許細碎腳步音的,不過顯然前者會更加引起門衛注意些,後者等於是恰到好處地被遮掩了——剛纔那針對會議室中狀況的吐槽明顯是僅限於精神鏈接之中的,否則這種隔牆透視絕對會令門衛把走廊上的來人當成怪物來看。
不過實際上,就算是門口這位可憐的憲兵除了滾輪聲什麼都沒有聽到,但這也絲毫不妨礙他將瞪視聲音來源的目光第一時間內轉爲略帶驚懼之意的動搖。儘管走廊那端只不過是緩緩推來一具再普通不過的輪椅而已。
推輪椅的那位身穿地球宇宙軍制式軍官常服,中尉的軍銜低到令所有思維正常的人疑惑大門爲什麼會放這兩人進來。至於坐在輪椅上的,兩位不速之客中的另外一人,則是索性直接病號服加拖鞋打扮。
沒有任何狗血俗套劇情的出現,門衛幾乎在轉頭的同時便認出了緩緩接近的這兩位:
推輪椅的,是紅色半短髮的榮格。
而輪椅上裝模作樣恨不得嘴歪眼斜宛如霍金一般的那位,當然就是羅傑了。
這兩位英雄級別的人形兵器駕駛員奮戰在Exelion的英姿,早已經傳遍了地球宇宙軍上下。會議室門口站崗的憲兵顯然又屬於由於工作需要必須儘可能記憶重要人物容貌的那種,所以自然知道這個時候最應該做什麼——
那當然就是乖乖地從門前讓開。
……
“哦,真看不出榮格你的王霸之氣還挺足的。”
“別開玩笑了教官,剛剛給田代提督打電話的是您自己好唄。”
師徒兩人一邊在精神頻道里無聊,一邊逐漸接近會議室的電子門。從表面上來看,這道仿木房門並沒有什麼花哨的外觀,位於此門左側的電子鎖式樣看起來也有一定年頭,每個金屬質地的密碼數字鍵都略顯暗淡,可見這座大型會議室往日的使用頻率並不算高。
這也難怪,畢竟很多事情都可以在軍令部直接解決,基本上除非出現需要全球總動員級別的緊急事態,纔會動用這間大會議室。然後地球宇宙軍自從歷史上的“全球統一”以來,多年來也只跟宇宙怪獸發生過幾次有限規模衝突罷了。順便一提,無論LUXION還是Exelion在這幾次衝突中還都不止是榜上有名,恐怕從規模上說也是“名列前茅”的。
“看到這個電子鎖,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曾經困擾我許久的問題。”
這個聲音並非來自輪椅師徒二人,而是直接從精神鏈接裡響起的,來自位面第一女主角的聲音。
由於高屋典子的這種主動發言委實太過難得,所以公共頻道內的所有人都擺出了側耳傾聽的架勢,等着典子同學發表高見。
“那個,是這樣的,榮格不是給我看過所謂位面原著的相關影像資料麼……”高屋典子的聲音略有些期期艾艾,彷彿是有些不太好開口的樣子,“關於那個原著中的教練提出作戰方案的那段由於關係重大,我曾經反覆觀看過……然後……然後我發現……”
發現了什麼呢?位面女主角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反而更加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尤其是平時高屋典子雖然不能說是害羞,但一直嚴格以學妹身份自居,平時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主動開口的,那麼能夠讓她如此破例的,究竟是什麼重大事態呢?
“那段影像資料裡,會議室大門的電子鎖確實是在左邊沒錯,從門邊類似把手的標記來看,以及按照常理來判斷,那扇門應該是從左往右滑動開啓的。可……可是……原著中那位教官衝進會議室的時候,房門變成了從右往左開……”
“……”榮格最先表示了沉默。
“這個,我其實也有同感……”柏原不知爲何好像決定站在高屋典子那一邊。
“典子,你的觀察能力果然比以前敏銳多了。”這是嘗試轉移話題的天野霞。
“答案很簡單,那是一扇能雙向開的門。”不用說,給出這麼不負責任答案的只能是羅傑。
“別開玩笑了!”最後一個發言的,當然就是例行對某人的惡行進行義正詞嚴駁斥的DG了,“那種隔音防震防爆關鍵時刻還要撐得住重武器打擊的特種合金門,怎麼可能是滑動雙開的?安全性能保證麼?”
精神鏈接裡的其他人明顯被這有理有據的論斷說服了,於是DG得意洋洋地繼續:“所以正確的答案是——視頻中的那位教練,走的是另一扇門!”
算了,輕信這種傢伙果然是我們自己的錯誤。以羅傑爲首的衆人默默地達成了共識。於是儘管DG隨後拿出了會議室確實有兩扇開在不同牆壁上的房門,以及那位攔截太田的門衛右臂上沒有任何袖標來作爲證據,但大家都嗯嗯啊啊地敷衍過去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高屋典子嘗試着靠自己講冷笑話來調節“團隊氣氛”,只不過有某幾位同學實在不怎麼識趣,所以到最後還是得靠DG來力挽狂瀾。
至於位面第一女主角爲什麼認爲現在需要調節氣氛麼——主要是因爲這兩天緊急對策會議裡出現的情況,DG都向高屋典子天野霞轉播過。相對於位面原著來說,現在會議室裡坐着的那幫人,除了田代提督之外,基本上都是對這次作戰不抱任何信心的。
儘管羅傑他們這些輪迴者貌似不太能體會吧,可恰恰是因爲他們自己的存在,使得原本GUNBUSTER能力挽狂瀾的局面,變成了羅傑重傷才能擊潰“少量”宇宙怪獸的尷尬情況。
雖說原著裡的Exelion艦隊幾近全滅,但高屋典子駕駛的是尚未完成的GUNBUSTER,她自己又是個排名極爲靠後的蹩腳駕駛員,所以那場勝利多多少少也能給人類一些信心。
可現在呢?GUNBUSTER雖然打贏了,Exelion艦隊雖然相當於毫髮無傷,但那是在羅傑明顯動用了超出規格,在宇宙軍高層看來近乎等於五代Eltreum戰艦的出力,才勉強將敵人擊敗的。而羅傑身爲LUXION時代的宇宙英雄,已經是人類一方能夠動用的最強戰力了。剩下的榮格天野霞之流雖然也很強,但整體上依然只能跟高屋典子劃歸在TOP部隊檔次裡。
那麼,在羅傑重傷,Eltreum遠未完成的情況下,拿什麼來扛數以十萬倍的敵人呢?
自動門一開,輪椅上的智者來給大家提供答案~~
……
無論羅傑還是榮格的出現,其實都不算超出宇宙軍高層的需要。作爲目前兩位最強的人形兵器駕駛員,這對師徒理論上算是有資格列席這次擴大會議,所以田代提督在提前通知門衛放人的時候也沒有引來任何異議。不過等他們真正踏入會議室的時候,還是有幾位被嚇了一跳。
這其中就包括相對最爲了解羅傑和榮格的田代提督。
羅傑在昨天醒來的相關消息,田代老艦長可以說是人類這邊最先知道的。但他記得當時醫院傳來的明明是“身體虛弱”這一條,怎麼現在直接變成近乎全癱了呢?
至於其他人爲什麼驚慌,反正老提督是沒注意。不過後來大副曾經根據會議記錄進行過一次分析,他認爲那些表現古怪的軍工,後勤部門成員,基本上都是以前曾經跟某些蘇聯秘密財團接觸過的。至於這其中是否還隱藏着其他意思麼,大副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當時的田代提督也沒有再問。
總之,相對於原著裡太田強拖病體衝鋒進門的慘烈段落,現在羅傑裝模作樣被“愛徒”緩緩推進會議室,反而貌似多出了某種異樣的悲壯感。
至於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搞成這樣的麼,理由很簡單,昨天在DG的主持下,在類似於精神世界的虛擬領域之中,羅傑一對四打了一場真正無限制的“指導戰”。
不過與其說是指導戰,倒不如說從榮格到天野霞,把回地球以來累積出的種種怨念,對流逝十年時光的祭奠與對未來的迷惘全部發泄在他身上的解壓戰。
少女們最後的確是心滿意足地退出虛擬領域的,但作爲場地提供者,以及沙包扮演者的羅傑這邊就不怎麼樂觀了。主要是DG那傢伙以“本尊不在,分身性能有限”爲理由,讓羅傑的腦域不得不承載絕大多數的數據與計算。某人早就習慣了萬事有DG輔助的日子,即使他自己目前的身體構成從細胞層面就已經和DG沒什麼區別,但羅傑平時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基本不動腦子”的。現在這麼突然一動,就好比準備活動關節肌肉熱身完全都沒做就直接跳進冰冷的游泳池裡……
不抽筋才奇怪。
高屋典子,柏原和天野霞此刻各自在家靜養,只有榮格能夠正常行動。由此推算一下,在大家實力都在行星級上下的情況下,羅傑還能有三根手指來按動全息投影遙控器,並且還能親自開口對計劃進行講解這點,其實就已經很幸運了。
總之,在衆目睽睽之下,外表滿是擦傷的Exelion艦投影出現在了會議室正中。
“……然後徹底解放控制閥門,根據虛無(VOID)效應失控的縮退爐,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