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
“星將”這時半癱坐在地上,胸膛處被剖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韓侗坐在駕駛座上,精神絲已經在機甲被撕開的瞬間與它斷開了聯繫。而沉重的負荷也讓他終於支持不住,在這樣強烈的震盪中陷入了昏迷。
空氣中是令人窒息的寂靜。
在衆人的視線裡,駕駛座緩緩向前滑落,裡面的青年也緊閉雙目,渾身無力地掉了出來。四五米的距離,並不高,但**着地的沉悶聲響依舊讓人心中發顫。
同一時間,“屠戮者”半直身體,機身變軟,猶如蛻皮一樣,把它腹腔中的男人放了出來。外形冷酷的男人沉穩地走出,並沒有留給昏迷中的韓侗一點注意,轉身往後方而去。
“韓侗學長——”這時候,少女清脆而悲慼的嗓音響起,驚醒了所有觀衆的神智,也讓場面再次沸騰起來。
“是奇索學院的人贏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竟然讓韓侗輸成這樣!”
“他是我們學院的嗎?我看到了肩章,是金烏級的!”
“金烏級的強人啊,難怪了……”
觀衆席上議論紛紛,有人提出疑問,也有人表示這根本不算疑問。跟着又有人談論,也有人興奮。
“不過我從來沒見過他。”
“我也沒見過。”
“我也沒……”
“別想了,高級學員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見到的。”
“不過他真厲害!我要加入他的戰鬥小組!”
“我也要!”
“還有我!”
在靠後排,有一個青年看着凱斯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有一個人走到他的身後,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何彥,在想什麼呢?”
何彥沒有回頭:“在想這個婁凱斯有些眼熟。”
他身後的人也仔細看了一會兒,搖頭:“很陌生。”
何彥沒有回話,仔細想了很久,沒結果,也就暫且放下。然後略側身,看向身後:“你到這裡來有事?”
那人露出個誇張的表情:“我都忙翻了,當然來找你是有事的。”
何彥挑眉:“什麼事?”
那人聳聳肩:“上面通知,小少爺要來了。”
何彥:“……”
站在何彥身後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皮膚偏黑,長相有點痞氣。見何彥這噎住不能語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喂喂,你這是什麼反應啊……”
何彥鎮定一下:“……哭笑不得的反應。”
年輕男人攤手:“好吧,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何彥嘆口氣。
年輕男人捏一下他的臉,被何彥一巴掌拍開。他毫不在意地又說:“那就順便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何彥看他。
年輕男人說道:“好消息就是,佰特先生也會來。”
何彥終於鬆了口氣:“這可真是太好了。”
凱斯從“屠戮者”中走出來,因爲剛纔的“切磋”勾起了火氣,周身的氣勢仍然有些駭人。他穿過訓練臺,在邊緣處接受了傳送光柱的籠罩,而後就直接出現在休息室外。休息室門是關上的,他的手指在門上按了一下,指紋識別虹膜掃描後,門開了。
才進門,就有個人猛撲了過來,凱斯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張開雙臂狠狠地摟住——這種待遇除了他們生離死別後重逢,他就再沒有過了。
從“屠戮者”在訓練臺上大展神威的時候凱斯,方瑞的視線就一直沒有從它身上離開。那麼炫目那麼令人振奮的對戰,讓方瑞再一次對凱斯產生了深深的憧憬,甚至崇拜。
作爲一個男人,也許骨子裡就有對強者追崇的天性,在看到凱斯剽悍的戰鬥姿態後,方瑞更加清醒地感受到,他的大哥是一個多麼強大到讓人戰慄的男人。他似乎也更加了解,爲什麼在愛蘭帝國的時候,凱斯的身後會有那樣龐大的追隨者——血性與力量,即使再懦弱的男人,潛意識中也隱含着這個!
方瑞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開始沸騰。比起其他人,或者他的感觸更深。因爲這個無比讓人震撼的男人是他的血脈親人——或許現在**上不是,但靈魂上永遠是——是他依賴着、與他共生的兄弟。
所以,當他發現凱斯的身影在訓練臺上消失後,他就明白,他的大哥一定已經在趕往此處的途中。
因此,在凱斯進門的剎那,他纔會無法控制自己激動的情緒,帶着滿腔難以言說的感情撲了過去——或許這在以往會讓他覺得自己有些稚嫩了,然而這時候,他根本想不到那麼多,所有的念想都只化作了一個:他想給凱斯一個擁抱。告訴他,他歡迎他凱旋歸來!
只是這個擁抱沒有持續太久,不過幾秒鐘,方瑞就感覺自己被凱斯推開了。笨拙而不失溫柔地推開。方瑞平靜一下心緒,暗地裡壓一壓自己還在瘋狂跳躍的心臟,擡起頭,臉上有些疑惑。
凱斯低頭看他,自己往後略退一步:“我還沒洗澡。”
方瑞恍然大悟。在愛蘭帝國的時候,由於出去戰鬥或者狩獵太過血腥,每一次凱斯回來都要把自己身上刷個好幾遍纔會去接近方瑞。現在凱斯雖然沒有讓對方出血,但是被悶在“屠戮者”中打一場,身上的味道也不會太好,纔想要先去洗一洗……這回刷就不用了。
只不過,兄弟倆這一番親暱雖然再尋常不過,可他們目前卻並不是在私密的房間裡,而是在所謂的公共場所。在場的也不止他們兄弟兩個,而是還有很多人。
等方瑞反應過來,看到的就是——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們兄弟倆看。
蘇仴拉着他哥哥的手,歪着頭看方瑞,平靜的眼中沒有一點波動,就好像所看的東西都是理所當然一樣。蘇卿則是面帶笑意,看不出絲毫不妥,跟他弟弟的態度如出一轍。
兩隻黑鷲——婁胤神色不動,目光深邃,而洪展嘴角微勾,看似沒什麼,卻讓方瑞總覺得他笑得有兩分曖昧……至於其他幾個星巒學院的人,眼中帶着的就是怒色了。
被這麼多人圍觀,適才激動了一下的方瑞霎時有些赧然。不過他也沒赧然太久,就在他覺得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休息室的門再一次開了。
這回進來的,是一個滿臉焦慮的少女,在他的身後,跟着另一個高大的青年,揹着昏迷的韓侗。
原來在韓侗登上訓練臺後,星巒與他交好的學妹爲了能更好地給他加油,就和另一個學員一起去了看臺觀戰。到後來“星將”被凱斯撕開,韓侗從駕駛座上跌落下來,發出尖叫聲的,也是這位學妹。
“你們還站着幹什麼?”少女進門後,看到凱斯與方瑞脈脈對望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對着其他幾個星巒學員吼道,“還不過來幫忙!”
另幾個學員也都是以韓侗爲馬首是瞻,見狀也不計較少女的態度,因爲他們和她一樣着急。霎時間趕緊跑過來,七手八腳地去幫揹着韓侗的高大青年將人送到沙發上躺着。
沙發很柔軟,本來坐在那裡的人也都站起身轉移位置,讓韓侗能夠被好好地放上去。
衆人的視線落在韓侗身上,都有些驚訝。
本來韓侗是個很健壯的青年,長相不算特別英俊,不過五官端正,平時也很豪爽,再加上實力出衆,平時在星巒的人氣也是很高的。可是現在的韓侗看起來,卻顯得很虛弱。
臉色發烏,嘴脣乾涸,後背都溼透了,頭髮也被汗水打溼,變成一綹一綹的黏在額頭兩邊,整個人透出一種頹敗感。
這哪裡像是才戰鬥過的,根本就是瀕死的感覺……也難怪他這學妹如此驚慌憤怒了。
凱斯顯然是不靠譜的,對他而言沒把人也直接撕了已經是手下留情,要讓他說什麼好聽的?在他印象裡從來沒有這種做法。輸了就是輸了,就算是他自己,被打敗也只能說技不如人,被打死……在愛蘭帝國,挑戰臺上被打死等於白死。
兩隻黑鷲多少也明白凱斯的性格,當然也不會要求凱斯去做什麼。只是很快地一個去安撫星巒學院的學員們——面相比較溫和的洪展——畢竟人家是客人,還在你的地盤受了重傷;另一個吩咐光腦連接醫務部——面相嚴肅與凱斯有微妙相似之處的婁胤——讓人趕緊過來治療,務必要留住韓侗的性命。
如此分工合作,氣氛倒不再那麼僵硬了。
醫務部的人來得很快,而且也沒有廢話,領頭的那個直接拿出一根透明的管子,要插入韓侗的口中。但是昏迷中的韓侗緊咬牙關,別說是這根管子了,就算是水也潑不進去。
這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俯□,湊過去,伸出手……
洪展一看來的是這個傢伙,又做出了這樣的動作,頓時覺得不好。他趕緊引開還呆在一邊的少女注意,讓白大褂男人迅速施爲。
白大褂也沒有讓他失望,手指在韓侗下頜動了一下,只聽“咔”一聲輕響,那裡關節錯開。韓侗嘴無力被人掰開,塞了管子進去又迅速給合上。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於是當少女聽到聲音看向韓侗的時候,韓侗已經含着管子接受檢查了。洪展鬆口氣,白大褂站起身一揮手。旁邊好幾個助手迅速開始扒開韓侗的上衣扒下韓侗的褲子,另幾個則在他手上腳上□的皮膚上貼上各種小型儀器。
至於還想在房間裡看下去的衆人,則統統被趕了出去。
凱斯不想在這裡呆着,但目前也不能會宿舍,就換個方向直接擡步:“我要去洗澡,阿瑞,走了。”
方瑞乖乖跟着,直到凱斯進了另一個休息室,開始脫衣服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大哥要洗澡……我跟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