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通報完,剛退出去。一行五個人就進了來,林元會、林元機走在前面,林善淵、林善仁、林善信跟隨其後。五人先按着輩分對元氏行了禮,然後落座在另一側的椅子上。無尤擡頭看了看林善信,善信只是目不斜視的看着手中的茶杯。
“母親,讓我們來必然是有事兒交代,請母親吩咐。”林元會起了頭。
元氏叫道:“綺晴,去把東西拿來。”
綺晴聽罷就轉身去內堂,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只聽見此起彼伏的茶杯拿起放下的聲音。劉氏看見自己相公到了,也沒有當時的不安了,倒是有點坦然的坐在椅子上環顧了下四周。善信微微擡眼看見無尤只是安靜地坐在李氏的一側,低眉看着自己的手,就如新婚那晚她只看着自己的嫁衣一般,不覺得竟然揚起了嘴角。林元機茶杯的放下聲拉回了善信的思緒。
綺晴走了出來,手中有一個銀質的托盤,散出森森的寒光。托盤上有一方白色軟巾子,上面放着幾串子銅質鑰匙。綺晴把托盤放在元氏邊上的四方案几上,然後悄悄在元氏耳邊說了幾句,元氏頷首。綺晴就退後一步立在了元氏的身後。
“這些就是家裡的鑰匙。”元氏開口道。
林元機忙站了起來,“母親這是要做什麼?”
元氏示意他坐下,道:“我老了,也累了,管不得這個家了。有心無力了。”
“母親哪裡的話,這個家若沒有母親也不會有今日的好。”林元會瞪了下劉氏,才緩緩的對着元氏說。
“別捧着,你們一個個明面上捧着我孝順我,不知道拿肚子裡怎麼盤算我,說不得誰心裡還巴望着我這個混賬老太婆子早點死。”元氏冷笑。
“母親嚴重了,身爲子女怎會不想母親好呢。”林元機忙接下話,用腳碰了碰善信的椅子,讓他說些喜話。
“是呀,孫兒可是隨着祖母長的呢,祖母若要這樣可得要叫孫兒挖個洞鑽了去呢。”林善信討了嘴。
“你個討嘴的,我就是太寵着你,多少人看不得呢,我這會子都裡外不是人了。”元氏用帕子擦了下眼角。“你們心中這麼想,就怕有些人心中缺巴不得我讓了位,看着老頭子出外練兵未回,就可勁兒地說我的不是。”
元氏意指劉氏,劉氏臉上頓時掛不住了,“孃親這樣說可是指得媳婦兒我。”劉氏一臉地裝驚訝委屈樣子。
李氏笑了下,“姐姐,人都說撿金撿銀的,竟然還有撿罵的。娘還沒說是誰呢,姐姐就着急的跳了腳,若說不是你都過不去吧。”李氏也不是個省油的,這話說的也刻薄。無尤搖搖頭,一家子好好的不成嗎。
“你們都少說幾句,讓母親把話說完。”林元會有點頭疼,對自家這個女人鬧出來的事情,前些日子本是壓住了,怎奈又鬧到元氏身邊去了。
“老大呀,是因爲你們爹不在家裡,我也做不什麼主兒,不如你和老二商量下,選一個來當家吧,這個家,我是當不了了,還不如在院子裡頤養天年去呢。”元氏把皮球踢給了林元會。
兄弟兩個對了下眼,當下心領神會,老太太這是說氣話呢,林元會道:“哪能呀,這家除了母親誰能當得了呀,哪些子都是閒話瞎鬧的。”
“閒話、瞎鬧!”元氏冷笑,“我這人都老了端都端不起碗來了,我還要怎麼當!”
“這是那個鬧的,這就讓劉希辦了去,這還了得了,都無法無天了,他這個總管是怎麼當的!”林元機找個沓子讓元氏去平了火。
“少拿劉希說事,他是外室管事,管不到這內府裡來!”元氏擡眼看綺晴,“這麼說就是我這晴丫頭不好了嗎?”
“綺晴姑娘怎麼會不好呢,什麼都萬事周全,就連最馬虎的二弟的事兒都能辦的妥妥帖帖的,誰也說不上一個不好去。”林善淵對着元氏道,滿臉的笑。這個時候不順着元氏,後面還不定怎麼鬧呢。
“姐姐,你看元會、元機、善淵、善仁、善信各個都乖巧,還是您治家有道。讓老爺在外不愁家中事,才能爲國爲聖上分憂,這都是您當家當的好。”阮姨娘終於開了口,柔柔軟軟的嗓子讓人就如喝了沁入心的瓊液一般。
元氏看了看阮氏道:“我這家當的苦呀,還不如和妹妹一般,只守着院子寫字繡花養草戲魚的好。”
阮氏淡淡的笑,“若是可以,姐姐早就卸下擔子了,可是咱家裡總是要有如姐姐這般的人來辛苦,才能換的我們一刻清閒。若是這些沒姐姐辛苦,妹妹我也不能過的悠然,至少我是感恩的。”
無尤聽着暗暗把阮姨娘佩服了一把,果真是個妙人,說話滴水不漏,又懂得把握時機開口,還適時給大家解了圍。
“這個家真是不能少了娘當呀,如媳婦兒這般的笨人,若是沒有娘管着必然要得罪不少人事兒。”李氏開口表明了立場,將的劉氏卡在一旁。
劉氏被逼到這裡,也不好再開口要什麼,只得道:“媳婦兒也是這般想,家中切不可沒有娘當家,這內院還是娘當主心骨的好。”
元氏冷哼了一句,沒有搭理她,卻對着三個孫媳婦道:“香瑜、靈芝、無尤你們過來。”三個人聞聲站了起來,無尤沒有看另兩個,只是看向善信,善信微微含笑。無尤和柳香瑜、楊靈之,站到了元氏的面前,無尤站在最靠右側,靠近阮姨娘。
元氏側頭看了下銀托盤裡的鑰匙,拿起最小的三串,放在手中,道:“這是藥材房、布匹房、珍品房的鑰匙。你們三個也是林家的人了,是時候管一些咱家裡的物什了。這三庫分由你們去管理。”
這時阮姨娘的天青石戒指掉在了地下,正滾在無尤的腳下,無尤和阮姨娘同時去撿,無尤的手被阮姨娘碰到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阮姨娘在她邊畫了三下。無尤拾起戒指給了阮姨娘,她面色正常,似乎剛纔不過是一個無心之舉。
元氏繼續道:“這布匹房就給柳香瑜管理,無非就是些進賬、分送,收入之類的,不明白的找綺晴詢問即可。”
“珍品房歸楊靈之照看,有綺晴和方家嬤嬤管理,你只是看看賬目和進出即可。”元氏頓了下,才道:“無尤就接管藥材房,什麼時候添置什麼,什麼時節要補充什麼都要你心中有數。我看你身邊的那個水紅不錯,就給你幫着忙吧,不懂的多問問綺晴。”
這邊綺晴已經一一把鑰匙放到這三人手中,柳香瑜和楊靈之都接了過去,唯獨無尤遲遲不肯接。綺晴站在一側等着。
無尤開口道:“祖母,無尤嫁入也不過了個把月,一切都還在熟悉中,這樣的鑰匙對無尤來說過於重了。無尤素來笨嘴拙舌,在故明園中做個事兒都是前後不顧的,只是相公不嫌,便隨了我去。若是掌一庫鑰匙,怕是要頻頻出錯,辜負了您的擡愛。”
善信也上前站在無尤的身側道:“祖母真是高看了她了,她前個兒還差點拆了院子裡的廚房呢,您就敢把這重中之重的鑰匙給她,萬一她把房子拆了怎好呢?”
元氏看着善信,眼中含笑,這小子是要給自己媳婦解圍呢,“竟有這事兒,無人來說與我聽,綺晴你可曉得?”
善信忙給綺晴使眼色,綺晴並沒有看善信,只是說:“說是元香醃臘八蒜,咱三少夫人好奇就跟着去了,好像是鬧了不少的笑話出來。”
“母親”林元會道:“三位兒媳婦都太年少,在家都是嬌養的,怎麼也沒過做這些,突然就讓掌了鑰匙,必然是要鬧出不少的麻煩來,不如等年後再說吧。”
“是呀,都還少不更事呢,怎麼能如母親這般周全着。”林元機也搭了話上來。
林善淵和林善仁也起身站在自家媳婦身邊忙跟着說着不能管鑰匙的事兒。元氏一看這般,只得發話了:“那就等年後再提吧。我也乏了,你們都散了去吧。”
衆人都起身,看着綺晴扶着老太太去了內院,才各自告退了。劉氏的臉色很不好看,拽着林元會快步先出了門去。無尤和善信走到最後,善信握住無尤的手,送了林元機和李氏進了院門後,才往故明園去。
進了故明園,紫杉、元香、水紅都迎了出來,看見兩個人進來似乎沒有什麼,水紅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來。兩個人都進了屋子拾掇好了以後,就讓丫頭們出去了。善信看了下外面除了燒水的爐子,並沒有人在。
“看出什麼了嗎?”善信問的很直接。
“我到現在都不曉得這事兒是怎麼鬧起來的。”無尤還在想。
“過來之前,我聽着是說有人在傳奶奶持家不公借指的就是莊子,被綺晴發現了,加之伯母不是鬧着要分一個莊子嗎,這事就激起來了。”善信把他聽見說了說。
“這家怎麼都當不到伯母手中的,她應是曉得的,這樣鬧豈不是得不償失。”無尤總是覺得這般鬧一場,劉氏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那也不見得。”善信脫了鞋,盤腿上了炕,“這麼一鬧,至少讓人都知道她想要的就是那麼個莊子而已,鬧來鬧去讓別人都覺她不過是貪點小算計的人。”
無尤聽出了話音,“大伯母難道……”
“我不敢說其他,但是覺得不止是想要莊子這麼簡單。就如奶奶壓根不想放權給任何人。”善信看的清楚,這場鬧劇說到底和二房衆人並無啥關係。
“我之前並不是很確認,直到阮姨娘掉東西的時候對我寫了一個下字,才突然明白了過來,這是要叫我做一個臺階自己下去也給別人下去。”無尤當時聽見說要分給她鑰匙的時候本是不想要的,只是有點拿不準元氏的意思,阮姨娘適時的提醒,纔算幫了無尤。
善信欺身到無尤的身側,道:“我的娘子很聰明嘛,知道怎麼取捨哦。”
無尤推搡了他一下,“又胡鬧開了,你又說些什麼不正經的話。”
“在你這裡,怎麼不正經都無謂吧。”林善信說着湊近了無尤,無尤看着善信靠過來的臉,大氣都不敢出了,善信只是用手托起無尤的下巴,輕輕的把嘴巴覆蓋了上去。無尤睜着大大的眼睛,突然不知所措了。
“該死,閉上。”善信伸手覆蓋上無尤的眼睛,一把把無尤拽的更近一些,感覺無尤緊繃的神經,和柔軟如花朵一樣的嘴脣,他已經想了太久了。
半晌纔不舍的分開,看來她還是沒有準備好,那雙眼睛驚惶無措,讓林善信突然有點不忍了,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只得分開了。無尤那咚咚的心跳聲,讓善信聽的有些欣喜,這是不是代表着無尤有些喜歡他呢。把無尤按着懷裡,輕輕用手划着她的後背安撫着。林善信呀,林善信,你怎麼就下不了手呢,他在心裡把自己狠狠的嘔了好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