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在封地私藏武器被查,不管是不是被人有意陷害,還是刻意而爲,都成了潑天大案。三皇子是皇后嫡子,太子同母的親弟弟。當年封地特意封到了揚州邊,本是優待了,這些封了地的皇子們只有三皇子的封地最好。江南道的御史因爲失察被鋃鐺下獄,這麼大的事兒身爲御史言官竟然沒有一點的消息,這就是失職。江南道本就責任重大,加之之前鹽商與鹽道官員勾結致使稅收減少,本就在聖上心裡下了道檻兒,這會兒又出三皇子的事兒,自然不會輕饒了。
這奪嫡本來就是每朝每代必上演的戲碼,本就是天家門子裡自家的事兒,可是加上這些攀目的官員就會越演越烈。每個皇子身後都有那麼一撥支持自己的朝臣,除了不參與政事只過小日子的五皇子、七皇子,還有生有殘疾的二皇子外。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皆都各有自己的人脈。四皇子天性好武且怕妻,並不是一個治國的人才。六皇子多少有些怯弱優柔寡斷,也不甚大用。只有三皇子和八皇子最爲聰慧,只是這人一旦有了才華又有身份就會不安分,就會開始惦記算計本命中不該有的位置。
三皇子這次算是栽了,多少人把這個算到了太子和八皇子身上。但是太子人在京城,也不常出皇宮,而八皇子卻是最可疑的。三皇子被押解進京,可見皇上的怒火已經到了不發不可的地步。皇后都把人情都託到了元氏的面前,說是太后怎麼都不肯見她,請元氏代爲疏通。無尤正巧請安未走,看見了這一幕,心中感慨。就算是皇后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在這種時候束手無策嗎……元氏只是客氣了幾句,話雖然說得迂迴但是那意思就是管不了也不能管,讓皇后踏實地等着,畢竟是虎毒不食子,聖上也不會把三皇子如何了。適當的時候能幫的自然會幫襯一把。
元氏辦事說話是滴水不漏,人在府中雖不大出去,但是審時度勢還是很明白清楚的。在這一點上,無尤是佩服的。無尤有的時候會覺得這個老太太不動聲色卻點墨在心,誰也算計不上她去。等人走了,元氏對着無尤道:“這女子貴在安分守己,男人是什麼都好,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一旦有了妄想就已經輸了自己。”無尤還沒有細細想明白元氏這話是什麼意思,元氏就說自己累了,要歇歇了。無尤只得趕緊告退。
“丫頭,你說無尤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樣個?”元氏靠在軟墊上問着綺晴。
“三少夫人話不多,但是心裡和明鏡兒似的。也是聰慧的人,萬事不動聲色。”綺晴道。
“就是這出身差了那麼一些呀。”元氏還是介意無尤的出身的,“若是換個,許這家我就給她管去了,她確實比香瑜和靈之懂禮知進退。”
“老夫人怎麼今兒突然想起說三少夫人了呢。”綺晴給元氏捶着腿道。
“滄桑鉅變呀,多少也想享享清福了。”元氏是真的累了。
“您呀,還得壽比南山呢。”綺晴知道這會兒老太太是真的要選接班的了。
“傻丫頭,誰沒個人老色衰的時候,我這會兒是真的攀不動了。這人老心氣就弱了,真是想有個能搭把手,前前後後都顧及到的人來幫上一幫了。”元氏對着綺晴還是有真心話的。
“可是看着三少夫人似乎心不在管家上,她倒是自得其樂的很,加之最近她孃家也事兒多,許這個時候也不合適。”綺晴說出了她的擔憂。
“是呀,我也這般想過。”元氏把心中人選打量了一番,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也許是時候讓阮青出來了。”
“您是說姨太太?”綺晴知道這些年元氏多少是壓着姨太太的,那些個恩怨她並不清楚。
“這麼多年,她也安分守己。”元氏想着這近十五年了,她壓着阮青也有十五年了,一個女人最好的十五年被她生生地關了起來。
“那我近日就去和姨太太說上一說?”綺晴問。
“一會兒你隨着我親自走上一趟吧。”元氏要給足阮青面子,既是求她也要做足主母的身份。
十一月十五,元氏在全家人面前喝了阮氏的茶,算是在全家人面前給阮氏正了身份,並把管家的鑰匙給阮氏一份。元氏雖未全部放手,但是大部分事宜都交給了阮氏負責,綺晴幫着。無尤第一次知道了阮氏的名字叫阮青,不知爲何這個青字讓她很親切。從這日開始,阮氏的稱呼也正式了起來,善信、無尤這一輩的都得管阮氏叫阮姨婆。元氏讓阮氏管家的決定讓劉氏等着實吃了一驚,臉色多少有些不好看。
一開始還有些沒眼力見的婆子仗着自己以前跟着誰誰,還囂張來着。被阮氏幾個下馬威下來,都老實了起來。那些想佔小便宜的都見識到了這個平時看似軟捏的姨太太的手段,在僕婦丫頭們裡的威望也漸漸建立了起來。劉氏本想繼續鬧上一鬧莊子的事兒,在阮氏那邊碰了一個軟釘子回來,便也不敢輕易去撞了。阮氏挨個院子裡的都坐了坐,問了問,一天一個院子,該瞭解的都看在了眼裡。那些輕慢無尤的婆子也被狠狠地教訓了,甚至有一些被送去了莊子裡做了苦力。
三皇子最後也沒有怎麼樣,倒是皇子府裡的官員被革職的革職,被砍頭的砍頭。三皇子被鎖進了京郊的一座別院裡,號稱面壁思過。無尤是看出來了,這天家裡的皇子就算犯了再大的錯,只要不威脅到聖上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必然是雷聲大雨點小。可是卻倒黴了那些官員,尤其是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當差的,莫名的就丟了官,還永不敘用。不過這些都算好了,比起那些砍頭的。三皇子事件同時也連累到江南不少官員,弄的是人人自危。就連都察院都被一個個罵的狗血淋頭,一個個的被罰了俸祿。聖上把這次三皇子的事件,大多的責任都推到了都察院。
紀守中自然是首當其衝被責罰的最嚴苛的。無尤卻覺得自從青若事件後,聖上就開始有意針對紀家,先是兄長紀爲用外放苦寒之地爲官,接着就是就三皇子事件針對紀守中管理都察院不利。無尤回了趟孃家,和孃親袁氏談起這些,袁氏也是連連嘆息,說紀守中這幾日上火得睡不踏實,吃也不下,這樣下去還不如辭官歸故里的好,何苦呢。是呀,何苦呢,這官當的還不如回家賣紅薯呢。
十二月初,太后邀請元氏去賞御花園內的梅花。元氏一早去了,回來臉色就極爲難看。誰都不敢上前問,綺晴試探地問了幾句,元氏也不肯多言。晚上安國公回來,元氏去了安國公書房,這就待了很久,綺晴等心腹丫頭一個都不許進去的。水紅從北院領物什回來和谷翠遇上了,兩個對了下頭,把彼此知曉的說了下,都覺得必然是出了極大的事兒,不然也不會這般。
水紅把聽到的告訴無尤,無尤突然心中一驚,就想起了青若的那句提醒:這事兒怕是不會那麼簡單。難道是永安私下去見林善信的事兒已經被爆了出來嗎?若是爆出來必然已經是人盡皆知,還是僅僅只是少數人知曉,而太后正巧又是知情人。無尤越想越亂,越想越沒有思緒。爲今之計,只有等。
無尤本想着等着等着總會有個信兒的,卻不想這一等就過了十二月。正月開始家家都忙活着過新年了。阮氏點了無尤過來幫忙,無尤也變得忙碌了起來,忙碌之餘心中總是有個檻兒,總是覺得不踏實。臘八過後,無尤去看了一次青若,把事情大概說下,青若的眉頭比無尤都緊,看着青若的眉頭,無尤知道有些事情終還是要來了。青若問無尤在怕什麼了?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也許她很怕自己和善信看似簡單平和的日子要被打破,也許是怕善信那看似牢固的承諾最後也抵不過聖上一張嘴。
就在無尤不踏實的心下,這個新年還是如期而至。和去年一般的過,只是無尤看見安國公特意多看自己幾眼,這幾眼讓無尤的心更加的不安了起來。元氏還是那麼不冷不熱的,只是這樣的態度本不該多想什麼,還是讓無尤更加的敏感了起來。李氏似乎有些話幾次都想私下叫她來說上一說,卻每每被其他的事情打斷。楊靈之的肚子已經顯了出來,人都得躲着她走,唯恐怕撞了她的肚子上去。聽人說大夫每次來看都說這娃娃皮實,大家都期盼着是個兒子。
在每個人都洋溢着喜悅的臉上,無尤卻含着一抹擔憂。善信看在眼中,問過幾次無尤都不說。無尤總是給善信說還不確認,要等等。可是善信卻看着無尤一日比一日揪心,私下也問了幾個人,總也沒個答案。綺晴倒是早就給善信說了元氏從太后那邊回來後的怪異,但是善信卻也想不出是什麼事兒,若是很大的事兒父親林元機必然會知曉的。最後問來問去,卻誰也沒得到啥消息。
初六善信本要陪着無尤回孃家的,但是安國公臨時有事,讓家中男人都得留在家裡。所以女眷們都自己回了孃家。無尤到了紀家,先是陪着父母吃了飯。然後被紀守中叫去了書房。
“丫頭,你給我說個實話,永安公主是不是心屬林善信?”紀守中坐在炕桌前,問無尤。
“是,”無尤點頭,道:“女兒還有事兒要和爹爹說一說。”
“說說看吧。”紀守中道。
“爹爹還記得年中善信被外派巡邊困在冠府鎮的事兒吧。”紀守中點頭,無尤繼續道:“我找青若用了障眼法把自己支使了出去,說是去祈福,其實是去邊城找善信,因爲不放心。”無尤一邊說一邊看父親的表情。
“胡鬧,你真是胡鬧,怎麼能做這般!”紀守中很是不滿。
無尤繼續道:“我在到達冠府鎮時,已經解圍了,但是卻看見本該在蓮花寺祈福的永安公主在善信身旁。”
紀守中很快冷靜了下來,問:“你可見到善信了,可有人看見你?”
“沒有,我沒有現身,就直接回來了,回來後直接去了蓮花寺,這事兒後來善信得知了,並無其他人知曉。”無尤道。
紀守中聽無尤這樣說,放下心來。問:“就永安公主,善信怎麼個看法?”
“善信倒是和我提說這件事兒了,大體上是說對永安公主沒有任何想法,只是公主一廂情願了。”無尤把善信的意思說給爹爹聽。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怕這個事兒也瞞不了多久。”紀守中道,“這公主私下出走,可不是小事,平民之家的女兒都注重貞潔,更何況是公主。”
無尤又把元氏、太后、安國公等近期的事兒說了一遍給紀守中聽,道:“女兒覺得太后似已經知曉,只是說給了妥帖的人。”
“哪有不漏風的牆。”紀守中一邊聽一邊細細思量,“也有一月有餘了,看來知曉必然是已經知曉,只是還沒有對策來,姑且只能等着看看了。”
“最壞能是什麼樣子,爹爹可明示給女兒嗎?”無尤還是很不安,她想過各種不同的結果,沒一個是肯定的。
紀守中搖頭,“最壞?誰也說不上。只是若要動,我的無尤呀,怕是不再坐得穩這個位置了,那邊是公主,這邊是指婚,這明明就是給聖上自己出了個難題呀。”
“女兒是怕會傷到爹孃。”無尤是怕又傷及無辜。
“世事莫測,誰也說不準,無尤莫要亂想,踏實等着就好。終會浮出水面。”紀守中心中已經做了全盤的分析,這會兒還不需女兒去憂心什麼。
正月十五已過,休沐結束,男人們繼續開始朝堂部裡地忙活了起來。無尤從孃家回來也安心不少,袁氏臨出門前對無尤說:這沒事找事,沒病找病也是一種病,做好自己本分就無愧了。無尤點點頭,漸漸也明白了孃親的心思,想再多也只是傷了自己的身子,何苦呢。善信看無尤回來後好多了,心中也暢快了不少。小日子還是那樣平和安逸,繡繡花,打理下小土地,看看書,和柳香瑜隨便聊聊,這樣很快就到了正月底。
元氏是三天兩頭的被太后邀着往皇宮裡去,一去往往就是大半日,回來還要和安國公在書房待些時候,神神秘秘的,綺晴也不好奇,雖說心中覺得怪。下人們多少有些多嘴的都被阮氏責罰了,漸漸的就不敢再有人說什麼不該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