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嚇到了?”
荀玉氣息有些微弱,斂了斂那帶着一絲淺紅色的眸子,似乎在掩飾些什麼。
“多此一問,誰家女子見了你這樣子不得被嚇着,況且還是太史令,你這是……?”
令月瞅着荀玉身上的血跡和蒼白的面色,難免有些好奇……
“被仇家追殺,小事而已……”
荀玉擡起擡起由於常年不見陽光而蒼白修長的手指,抹了抹嘴角的殘血,淡淡的說道。
“呀!不會是你神棍的身份暴露了,然後被人家報復了啊?”
可能是今天的太史令看起來尤爲脆弱,讓令月感受不到任何威脅,她突然膽子大了一圈,一不小心將心裡話禿嚕了出來……
“咳咳咳……”
不知是不是少女的話扎到了他,荀玉猛然間又吐了一口血,劇烈咳嗽着……
“誒……你別這樣,我可不是有意的,開個玩笑而已!”
看見他突然兇狠的目光,令月渾身一抖,怕他一個失去理智帶着她一起去死,那就不好了!
“別多話了,感覺把我扶到屋子裡……”
荀玉似乎沒有記起面前的少女是公主,於是有些居高臨下的發號施令道。
這樣令月可就不高興了,憑什麼你說我就要照做,還是這種語氣,好像自己是個丫鬟,若是他語氣好一些,或許自己就大發善心將他救了,現在他這樣,哼!可就難了……
“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是求人的態度嗎?”
少女倏的站起來,傲嬌的環着胸,微微揚着白皙精巧的下顎,頗爲得意的說道。
“想讓我求你?你倒是會掐時機!”
荀玉見這小丫頭趁火打劫,心下暗罵一聲,末了還有些疑惑:大長老不是說她最是溫良和善嗎?怎麼還有這副面孔……
來不及多想,被妖獸重傷的身體有些撐不住了,到處散發着蝕骨的痛意,如若再不療傷,恐怕要化爲原形了……
不,絕不能當着這個小丫頭的面……
他眸色沉了沉,轉念似乎想到了什麼……
“墨香齋!我每月會將裡面最新的話本送到含涼殿,絕不讓第三人知道……”
墨香齋三字一出來,少女顯然有些驚愕,少女連忙蹲了下去,有些赧然道:“你怎麼知道我……我愛看這個?”
自小待在皇宮,永安宮裡的生活每日來來回回就是那樣,沒有一點新花樣,這對令月來說可謂是無聊透頂,要不然也不會那年上元燈節偷跑出去,但是,爲數不多讓令月和李瑜開心的,便是長安城內東市崇仁坊的墨香齋,每月都會出各種新鮮有趣的話本子,比別的書齋的畫本子都要脫俗好看,讓兩個小娘子如癡如醉,而這些畫本子也便成了令月打發時間的主要戰力,不可謂不重要……
但因爲玉娘和李瑜那邊的夏娘看緊,兩人就很少能看到墨香齋的話本子,每月不可謂不痛苦,然而,這樣的辛秘就這樣被太史令這樣一個外男如此簡單大方的說了出來,令月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莫不是你監視本公主?”
少女臉色漲紅,惱怒又慌張,眸子因爲震驚而顯得圓圓的,可愛極了……
“公主想多了,你含涼殿守衛森嚴,我怎麼可能冒犯,但別忘了,我可是神棍,會算……”
似乎是被少女這副驚慌的模樣取悅了,荀玉蒼白的面色扯了一個極淡的微笑,漫不經心的道。
少女顯然面上還有些不相信,但也不知道怎麼反駁,想到每個月都會有話本,她一下子便心花怒放了,也不嫌棄荀玉的一身血跡了……
片刻後……
荀玉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身旁大堆大堆的木柴,包括背後靠着的,都是又糙又硬的木頭,空氣中佈滿嗆人的灰塵,因爲人爲的攪動,那些微塵在陽光下不停的打着旋……
空氣中都夾雜着木柴的腐朽氣味,偶爾吸入鼻翼,都叫他忍不住咳上幾聲,連帶着胸腔的顫動,拉扯到傷口,讓其面色愈發難看……
偏生那罪魁禍首還全然不在意他的處境,一邊關門還一邊碎碎念……
“真不明白你是吃什麼長大的,把你從那邊拖過來真是差點要了本公主的命,手都要折了!”
令月捶着自己痠痛的手臂,氣喘吁吁的抱怨着,又怕有人發現這邊的異常,趕緊將門關上了,回頭卻看見那荀玉難看的臉色……
“你作甚這般模樣,好似我欺辱了你似的,哎……我知道這柴房對太史令來說有些隨意了些,但已是現下最好的去處了,寺裡的齋飯已經差不多做好了,不會有人來到此處的,在這裡你很安全!”
令月苦口婆心的勸道,希望這荀玉能識時務些。
“那你爲何不將我藏到你的寮房裡?”
荀玉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話音剛落,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立即便後悔了……
“太史令就少開玩笑了,先不說將你藏在那會不會有損本公主清譽,我五姐就在隔壁,人來人往的,你覺得你能藏的住,再叫人發現了說我與你有些苟且,那真是有嘴也說不清!”
少女言之鑿鑿,神色怪異,眸子透露着不贊同,就差直接說你真蠢了!
“怕與我有什麼……”
荀玉白着一張俊臉,低聲嘆了一句,沒叫少女聽見。
“是因爲那姓裴的小子嗎?”
出乎意料的,後面這句話沒有多加掩飾,徑直入了令月的耳中……
鵝黃衣裙的少女頓時自己絆了自己一下,堪堪穩住身形後面色古怪的看着那滿身血跡的人……
“關你什麼事!怎麼人人都要這樣說?我看起來很歡喜他嗎?”
荀玉笑了笑,不達眼底。
“那樣最好,畢竟,你以前也是不曾歡喜過的……”
令月沒有做聲,只覺得這太史令還是和以前一樣奇怪,總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讓她似懂非懂。
“誒……你有沒有藥?看你這傷再不上藥怕是很危險!”
終究是不忍戰勝了心中對荀玉的排斥,一個受了如此重傷的人在她面前,若是袖手旁觀,不管其死活倒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乎,令月遲疑的問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有什麼療效,荀玉濃密的睫毛輕顫了顫,彷彿有些不相信還會有人會在意他的傷勢,霎那間,彷彿有一股帶着暖意的氣息流淌在心底,讓他的話語滯在了喉間……
半晌,待令月以爲他是不是突然暈過去了或者啞巴地時候,荀玉微微揚起了頭,眸中盛滿了一些令月看不太懂的迷濛之意,嘴脣翕張着……
“你走吧!我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