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疫的方子出來後,立即被聖人下令用於救治全國的病患,無論是各營的將士還是普通百姓,都一視同仁的得到了朝廷發放的湯藥,雖是這樣說,但將士的救治還是列在第一線,畢竟大唐和吐蕃的戰事還在焦灼,將士康復的速度對戰局有很大的影響。
不過十來日,便有着將近二十萬的將士被治好了時疫,捶胸頓足的要去前線抗擊吐蕃,經醫官一一確認過病情後,聖人也是很乾脆的準了,於是這近二十萬的軍力迅速加入了戰場,和一些大唐的附屬國一起對抗吐蕃這個勁敵,場面形勢瞬間開始逆轉了起來……
經過救治,裴大將軍也是痊癒了個大半,但當被聖人問及要不要去涼州城助自己兒子一臂之力時,大將軍則是淡定的辭了,言願相信三郎可以靠自己擊敗吐蕃,爲裴家帶來榮耀……
這一言論至今還被坊市街頭的百姓們津津樂道其虎父無犬子,紛紛叫好不斷。
令月自從痊癒後,也不是愁緒不斷了,畢竟唐軍已然變守爲攻,不能說勝券在握,但也是局勢明瞭了。
含涼殿的奴僕們再次被召了回來,仍然是老老實實的伺候着主子,她們都知道,雖然長寧公主嘴上不說歡喜,但那擱置了許久的嫁衣又被主人拾起來繡了,這意思不言而喻,滿宮上下其實都爲主子高興,畢竟在含涼殿做了這麼多年,這位主子寬厚仁善,待她們也是不錯的,如今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來自涼州的傳信使終於抵達了長安,向聖人稟報了軍情後,將寧遠將軍所託的錦盒遞交給了聖人,便利索的退下,執行下一項任務去了……
案桌前,李弘眸光堪堪落在那錦盒上,不過瞬息便失去了興趣,將目光移開,目不斜視的看着奏章,聲音淡漠。
“德清。”
“奴婢在,聖人請吩咐。”
德清乖覺的上前,凝神問道。
“將這個送去含涼殿,你親自去。”
“是……”
德清殷切的接過盒子,心裡跟個明鏡似的,十分曉得聖人要自己親自去的目的,無非是代他看看那小公主是否大好,以便於回來向他回話,不是他說,自己這主子就是彆扭,總是愛繞彎子,麻煩的要命!
心中吐槽的如火如荼,但面上卻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恭恭敬敬的將錦盒送到了含涼殿大宮女的手中,好心的給對方轉達了聖人對其的關切之意,在大宮女和善的笑容下離開了。
數月沒有見到那人,令月真的怪想念他的,見到他遠在邊關還不忘哄她而送來的玉馬,她心中熱熱的,彷彿浸了蜜糖一般,當下便是勾勒出淺淺的笑意,捧着那剔透溫潤的玩意千看萬看,似是怎麼也看不夠。
“別說這裴小郎君倒有幾分雕刻得本事,看着小馬被做的活靈活現的,倒像是真的一般,總讓人覺得有些眼熟呢!”
杜若歡快的說着,似乎真的在哪見過這般模樣的馬,遂凝神思索着。
“是烏雪。”
少女掛着笑,親暱的摩挲了一下小馬的額頭,轉頭解釋道。
雖然沒有那烏溜溜的皮毛和雪白的四蹄,但那神氣的模樣還是讓她一眼便看出來了,跟主人一般無二的神氣!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長安的娘子們皆不願再套着厚重的襖裙,紛紛換上了輕如蟬翼的薄衫襦裙,開始約着一起踏青遊玩,賞花聚會,好不快哉。
令月雖不能像她們一般自由肆意,但也沒有覺得悶的慌,只因她念着那人,她的心便是自由無拘的,也不在乎這一時的無趣……
大病初癒後,她也曾問過玉娘何時歸來,但木槿總是安撫着告訴她不要心急,並不是人人都能像自己這般好的這樣快,玉娘想要回來還得一段時間養着,畢竟若是沒根治乾淨便是大罪了。
令月也覺得合情合理,便沒有再過問,只希望玉娘平安就好。
近來,太后那邊也是風平浪靜的,不再給含涼殿這邊塞什麼大宮女,也沒有剋扣她的份例了,許是前段時間李弘偶然間來這裡吃了一杯茶,發覺是去年的陳茶,頓時就有些變了臉色,回去後就將新任的殿中監直接罷免了去換了個規矩守禮的來,自此以後令月便覺得含涼殿的供給不似以前那般草率,而直面這一變化的木槿和杜若則是看的更加清楚,總是不忘在令月面前說李弘的好話,令月總是淡淡笑着,不置一詞。
偶爾悶極了,令月會帶着兩個丫頭去太液池那邊泛舟,看着微光粼粼的湖面,總是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那位太史令是個大忙人,令月有幾回路過那蓬萊殿,大門的鎖落得緊緊的,一個人也沒有,也不知又去了哪裡,神秘的很,真就應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那句話,但最神奇的是,對於這般狂悖的官員,她那位不太好相與的長兄居然也絲毫不過問,任其來去自如,她一開始想不通,但日子久了也就不去想這種跟她無關的事了……
因着湖上確實舒服,景色又好,令月本想在畫舫上小憩一會,待到午食再回去,她甚至都躺了下來,卻被意外打斷了……
畫舫慢悠悠的在湖面上無目的的飄着,她打了個哈欠,便要躺在畫舫內的小榻上,這時附近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伴隨着好幾個女娘一驚一乍的聲音,攪擾的她沒有了心思。
她立即喚兩個婢女過來,叫她們吩咐撐船的兩個小公公將船搖回岸上,想要避開那些個個人。
兩個擺渡的小公公得了令,立即調轉了船頭,向着那長滿翠柳的岸邊劃去……
不遠處,那隻剛來的畫舫漸漸靠近了湖心,上面的幾個咋咋呼呼的小娘子看那隻華麗精巧的船遠去,多嘴問了句旁邊跟來的宮婢……
“誒?那隻畫舫好生漂亮,我還沒看清呢怎麼就走了?那是誰的畫舫?”
陪同遊湖的宮婢見這個嬌小姐發問,忙不迭地湊上來道:“那是長寧公主的畫舫,許是盡了興便回去了。”
“長寧公主?怪我來晚了,竟看沒趕上,聽說這長寧公主可是長安第一美人呢!”
那華服少女似是可惜的嘆了口氣,看起來十分悔恨的模樣。
“長安第一美人又怎麼樣,失了庇護不還是一樣是個籠中雀,任人予奪,有什麼好可惜的!”
一道潑辣些的女聲突然冒了出來,語氣中明顯的夾雜着一絲嫉羨的意味,那華服少女看去,原是自己那個最是愛顯擺的八姐,再聽那話,她不僅笑了。
“酸什麼呢,不就是羨慕人家長寧公主豔冠京城嗎!明明心裡很嫉妒人家,裝什麼裝,看來你也知道自己跟長寧公主的差距呀!”
那年紀偏小的華服少女沒給自己這討人厭的八姐留面子,直接嗆了回去,將那今日特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紅裙娘子氣的半死,當即便是和她吵起了嘴。
不想這動靜直接驚動了裡面的人,一隻白皙的手探出來,將簾子撩開,簾子後面頓時出現了一張神仙似的面容,面目溫潤俊朗,眸中清澈如同一汪清泉,在陽光下潺潺的流動,本就是純淨至極的郎君,偏生又着了一件天青色的袍子,彷彿周身都落了一層淡淡的霜華……
“你們說那是誰的畫舫?”
那男子緩緩探出身子,一陣木輪的吱呀聲傳出,他身形未漲,只因是坐着木輪椅的。
很顯然,這位郎君是個患了腿疾的,而且可能是小時候便落下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