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在這一刻纔算是深切的明白了,爲什麼楊過知道小龍女要嫁給絕情谷主的時候,會傷得他瞬時就吐出一口血來。
他此刻的內息已經翻涌到了喉頭髮甜的程度,他終於感知到了‘內傷’是什麼傷。
辛雲剛纔已經拿出了她全部的力氣,在說完那些話以後,也是心傷得她喘息了半晌才平復下來。
她現在知道了什麼叫做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大約就是:本想要和你好好走下去,結果命運卻來找我討債了。年輕時候犯下的錯,我現在連利息都付不起。
若有機會回到過去,她也很想給那時候的自己幾巴掌,將她打醒,不要做那些會讓她悔恨一生的事情。
若要她摸着良心說,對她而言誰更重要,其實她也計算不出來,她只知道,她願意爲季川去死,卻只能選擇爲寧澤而活。
他們都比她重要,一直以來,她都把自己放在最後面,所以她是否開心,不重要,是否這樣選擇就會幸福,也不重要。
她沒有辦法讓他倆都如願以償,所以她必須做出選擇。
季川也花了許久時間纔將情緒平復下來,再開口的時候,竟就柔軟了語氣去哀求她。
他說:“我很好哄的,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說,等寧澤好了就來找我,等寧澤不需要你了就來找我,等你需要我的時候就會來找我。你說,讓我等你,我會等的,一直等。”
辛雲感到心中一痛,她豈會不知道,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她走過這一段艱難的日子,她又豈會不知道,他真會那麼傻的等着她。
可是她不能那麼自私,因爲知道季川的底線在哪裡,就在安全的範圍內任意妄爲,雖然她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卻也明白,真心不應該拿來利用。
她負了他,傷了他,絕不能再給他任何虛假的希望。
她深吸了一口氣,季川看她決絕的表情就知道她將要說出口的不會是他想聽到的,他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於是又補充道:“十歲的小孩子在跟對方說出
‘我不跟你玩了’以後,第二天又會像沒事人一樣的玩在一起,你應該知道,明天我並不會忘記你說過的話吧?就算是這樣,你還是要分手嗎?”
辛雲很肯定的說:“我非常清楚,我們都不是十歲了。”
季川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一切的掙扎終是無用”,只因辛雲並不是一個會因別人的意志就改變決定的人。
在所有的挽留都無效的情況下,季川終是動了氣,而他生起氣來就像個孩子一樣。
他說得出的最狠的一句話也不過是:“我真的不會再原諒你了。”
辛雲心中甚至感到好過了一點,她點頭道:“好,儘管恨我。”
她說着就將衣兜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擡起季川的手,放進了他的手心裡。
鑽石的觸感冰涼,她的手卻很溫暖,她說:“貴重物品還給你了。”
在聽到“貴重”兩個字的時候,季川心中想的卻是:“那就該把你還給我啊!”
他覺得,他已然沒救了,心裡根本就恨不起來。
辛雲走了以後,他站在客廳裡,覺得家裡好安靜,靜得他心裡發慌。
他低着頭,輕聲說:“我回來了。”
回答他的是滿屋子的寂靜,一想到她再也不會回答他了,便落下了淚來。
不過是一句“我回來了”和一句“歡迎回來”,竟就至此就已經是奢望了。
辛雲回家關門的時候,沒有控制好力道,發出了一聲響。
寧澤被吵醒過來,迷濛中問道:“辛雲?”
辛雲聽見了,趕忙去到他的房間裡。
因爲擔心寧不熟悉屋裡的格局,又怕他晚上起夜不方便,所以房間裡的一盞壁燈開着,昏黃的燈光裡,他沒有睜眼,她已經跑到了牀邊。
他伸出手去,她便握住了。
寧澤迷迷糊糊的問道:“我好像聽見門響了,是你出去過了嗎?”
辛雲說:“沒有,你聽錯了吧,我一直都在家裡。”
寧澤擡手摟着
她的背,將她壓到他的心口上去,輕聲的問道:“這麼晚還沒睡啊?”
一個溫暖的懷抱,男生特有的那種軟硬適中的胸懷,她的神思有一瞬間的飄飛。
她說:“就要睡了。”
他又將她摟緊了一下,然後便放鬆了力道說:“快去睡吧,最近你這麼辛苦,要早點休息啊。”
辛雲跟寧澤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終於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哭得昏天黑地,彷彿世界已經末日,明天再也不會來到了一樣。
這感覺很熟悉,一如當年她在醫院裡想着寧澤的手要是有個好歹怎麼辦的時候,一如她不久前在醫院裡焦灼的等着寧澤醒來時的煎熬。
快樂的時間總是太短,痛苦的時間卻像是自帶放大效果一般,被無線的拉長,在有限的時間裡,被永無止境的痛苦包圍。
辛雲的臥室隔壁就是季川的家,一牆之隔,已經是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
兩人住得太近了,就算分了手,以後也有可能會在走廊裡偶遇,不管到時候那樣的場面會有多尷尬,她都只能面對,因爲以她目前的經濟能力,斷然不可能換得了房子。
寧澤的吃穿用度都還好說,計劃着來,花不了多少,主要貴的是繪畫工具、材料和墨水,還要重新裝書房,辛雲的財政就有點吃緊。
她是不會告訴寧澤這一切的,就像她說過的那樣,她就願意讓寧澤隨便花。
季川並不擔心和辛雲碰面會很尷尬,他甚至止不住的想要與她遇到,可是他也知道,就算真遇到,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只會徒增她的痛苦,於是他就回老宅去了。
季柏去看爺爺的時候見到季川,奇怪的問道:“就你一個人嗎?辛雲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以季柏過年的時候對那兩人的觀察來看,應該正是誰也離不開誰的熱戀期。
季川一擡頭,季柏就看到他的神色明顯十分憔悴,於是便覺得有些明白了爲什麼是他一個人回來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