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英修羅又長高了一大截,已超過英翔的肩膀,達到他的耳根,看上去完全是個長身玉立的美少年,只是孩子氣依舊。

這兩年,他們一直在全世界到處閒逛。每到一地,英修羅的那些奇形怪狀的朋友都會對英翔的年輕感到驚訝,隨即想到英修羅的養父也是年輕得奇怪,便只得讚歎神秘的東方人果然都是不老的。

而且,由於時下流行的“卡拉族”的服飾和妝扮中什麼稀奇古怪的顏色都有,英翔那一頭與年齡不相稱的白髮從沒讓人覺得有什麼奇怪。大家都把他看成是一個古怪的“卡拉族”,似乎在引導某種即將流行的新潮流。對此,他覺得很愉快。只要不引人注目,別人怎麼看他,他根本無所謂。

英修羅先是興致勃勃地帶着父親到大雪山上去看“美女”,結果英翔看到的是一隻身軀碩大的大白熊,而且這位性格溫馴的“美女”已經生下了兩隻小熊。英修羅大喜,天天與胖乎乎可愛至極的小熊在雪地上翻翻滾滾地打架、追逐,英翔則與“美女”瞧着他們玩樂,偶爾也去幫“美女”捕魚、摘漿果,倒也其樂融融。直玩了半個月,那三隻白熊才戀戀不捨地送他們下了山。

從北極圈邊回來,英修羅又帶着他去了非洲叢林,與黑猩猩們開心地玩了幾個月。接着,他們在東非大草原到處閒逛。英翔發現,英修羅的動物朋友十分多,他似乎能夠與動物們溝通,動物們也都很喜歡他,從獅子到非洲羚羊,似乎都當他是好朋友,這讓英翔驚詫不已。

從非洲到南美洲,他們父子二人十分逍遙自在。

隨後,他們到了加勒比海,英修羅拽着英翔去見那個著名的巫師,受到了當地最神秘的土著部落的熱情歡迎。

英翔聽不懂他們的話,英修羅卻與他們水**融。後來,英修羅說,巫師很鄭重地要他告訴英翔:“你雖是他的父親,但他卻是天神的孩子。”

說完這句話,英修羅不解地問:“爸,他說的是我嗎?”

英翔笑道:“是的。”

“咦?他爲什麼說我是天神的孩子啊?”

“嗯,或許是說你媽媽是天神。”

英修羅接受了這個解釋,又去與那些有着黑亮皮膚的孩子們摸爬滾打去了。

由於母親的遺傳,英翔有着極高的語言方面的天賦。閒來無事,他便學着說當地的土語,漸漸的也能聽懂一點了。那些純樸的土著大樂,都對這個看上去很單純,性格又溫和的年輕人頗有好感。

他們也曾經一起去叢林裡打過幾次獵。英翔很久沒有在樹梢之間活動了,行動速度與以前的水準已不能比,不過在土著眼中看來卻依然很棒,對他更加另眼相看。不過,英翔從不開殺戒,只是幫忙圍堵一下動物而已。

現在,對於英翔來說,生活就如徐緩流過的溪水,單純而平靜,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他是更加無可無不可。身邊那些陌生人對他總會友好微笑,日子過得明朗而歡快。他用不着再投身於驚濤駭浪之中,也用不着時刻提防周圍的每一個人,當然,也再沒有人硬要逼他就某事做出選擇了。

他的身體越來越好,病情發生起伏的階段越來越短,時間間隔越來越長,程度也越來越輕。呆在海地的時候,那個巫師一直給他吃一種古怪的奶白色藥湯,好像對治療他的病相當有好處。

這是他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

在加勒比海呆了幾個月後,英修羅忽然停止爬樹,跑來問他:“爸,我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爹地媽咪?我很想他們。”

英翔立刻說:“好啊。”

非常突然的,他們父子就與當地熱情的土著居民道了別。

這段時間一直跟着英修羅周遊世界,英翔從來不問他下一站會去哪裡,這次也一樣。英修羅帶着他先從太子港飛到加拿大溫哥華,隨後便從那兒飛往印度的新德里。

英翔登上飛機後,心裡微微有些猶豫。他輕聲問兒子:“你爹地媽咪在印度嗎?”

英修羅悄聲說:“我爹地媽咪到處走的,他們有公司,必須處理業務。不過,他們休假的時候便常常回到一個固定的地方。過去有好多年他們都在中國的西藏休假,最近幾年才改到印度。我爹地對藏傳佛教和印度密宗特別感興趣。還有,那些地方的風景可真美呀。不過,我爹地他們搬到印度,我就再也吃不到神仙果了,可惜……”

英翔想了半天要不要易容喬妝,免得被發現。到了亞洲,父子兩人可有點惹眼。英修羅天真無邪,纔想不到那麼多。

不過,轉念一想,在機上改妝顯然是不可能的,過海關也不可能,他們護照上的相片沒改過,如果改了相貌只怕會被拒絕入境,反而更引人注目。

左思右想,怎麼着好像都不妥,只好把心一橫,管他的,先過了關再說。

其實,對於人力來說,世界這麼大,城市這麼多,任何國家的情報機構都沒有力量派人盯住所有口岸、城鎮、鄉村,只能藉助電腦網絡,而那些電腦人朋友現在的惟一任務就是保護這兩個人不被發現,所有數據庫都被修改過,與他們的護照資料嚴絲合縫,滴水不漏,他們才能到處走而不被發現。

下了飛機,印度的海關人員並沒有特別注意這對斯文的父子,連問都沒問便放行了。

英修羅輕車熟路地出了機場,立刻跑去找預付款出租車處,用英語與他們侃價。幾個工作人員望着他,都覺得好玩,因此談判很順利。談好價格後,英修羅便掏出歐元來付了款,工作人員笑着遞給他一張寫有車號和目的地的憑證,英修羅拿着這個憑證跑去找給他們派的出租。

世界著名瘋狂的印度出租車司機很快便將他們送到了國內機場。

英修羅大大咧咧地跑到窗口,買了到斯里那加的機票,這才與英翔進了候機廳等着。英修羅問英翔:“爸,你去過克什米爾沒有?”

英翔搖了搖頭:“沒有。”

其實,他到過那個常常充滿戰火與硝煙的地方,不過卻不是旅遊。當年,他曾經奉命到那裡去阻擊一個從中國判逃的重要人物。此人被某國特工護送,從西藏經克什米爾到印度,隨後飛往西方。他們刀鋒小組接到命令後,立即在這條路線分段阻截,卻在西藏被他們逃脫了。因此,他不得不獨自潛入克什米爾的拉達克地區,在那人必經之路旁的雪峰上等了將近五天,終於等到了由三輛車組成的目標車隊。他接連發射了七枚***,將三輛車炸得粉碎,車上的人無一倖免,終於完成了任務,隨即便直接撤回西藏。

他從未到過被人稱作“人間天堂”的克什米爾。他呆過的那個地方很像是白色的地獄。除了極度的寒冷外,他還忍受了五天五夜的孤寂。茫茫雪原上連個動物都沒有,只有偶爾在遠遠的公路上會有一輛車開過,傳來隱隱的引擎轟鳴聲,纔算是給他的惟一的慰藉。

那該算是他剛出道以後執行的最艱苦的一次任務吧。那時候他還不到十九歲,正是血氣方剛,一心要建功立業,爲國盡忠,替父親爭光……

他靜靜地想着,直到英修羅碰了碰他,說道:“爸,該上飛機了。”他纔回過神來。

飛國內航線的是印航的空客A320,機上只有寥寥十餘人,大部分乘客看上去都是印度本地人,很少遊客。

克什米爾位於印度北部、喜馬拉雅山南麓,擁有清新的山谷和優美的湖泊,周圍環繞着雪峰,山谷中到處都是油菜花田、果樹和森林,景色美麗,仿如仙境。不過,由於印、巴兩國在這一地區的爭端日益激烈,而克什米爾極端武裝分子組成的軍事組織也一直在鬧獨立,這些都使這個“地球上的人間仙境”充滿了危險,敢冒險去那裡旅遊的人並不多。

英修羅對這些戰爭之類的消息全都不清楚,也不理解。他坐在機窗邊,饒有興趣地看着從機翼下掠過的雪峰。

從機窗看出去,大小羣山上覆蓋着終年不化的積雪,羣山環繞的谷地裡,金黃的稻田、翠綠的森林和灰色的河流清晰可見,一路風光美不勝收。

一個小時後,他們便到達了克什米爾的夏都斯里那加。

機場不大,有些建築物被綠色防空網覆蓋着,一些迷彩防空掩體中依稀顯出了高射炮的輪廓,幾架戰鬥機靜悄悄地停在機棚內,連機場的建築外牆也全都塗上了迷彩。這些景象在其他印度機場是根本看不到的。

剛進機場大廳,他們就被幾個便衣警察請到一邊,要求他們必須填寫一份詳細的登記表。如果外國人在印控克什米爾出了事,警方可據此迅速通知該國使領館。

走出機場大門,迎面撲來的不僅是沁人心脾的涼爽空氣,還有一股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這裡到處都是防撞欄杆、水泥墩、鐵絲網,大部分荷槍實彈的軍警都手扣扳機。幾個身穿防彈背心的士兵坐在一輛裝甲車上,手握機槍,神情嚴肅地注視着過往的車輛和旅客。

英修羅對這個景象有些意外,不過倒也並不害怕,很快便與父親上了一輛出租車。

在機場門口轉了無數的彎,這輛車才繞過路障,向斯利那加市區駛去。

那個本地司機是個年輕小夥子,一路上都在叮囑他們,出於安全起見,要時刻牢記“三不要”:不要對軍警拍照,不要朝着軍事目標拍照,不要到市區里人多的地方閒逛。他鄭重地說:“最近暴力事件很多,軍警們的神經成天都繃得很緊,手裡的槍可不是擺設。”

英修羅立刻點頭:“我們從不拍照,也不愛瞧熱鬧。”

英翔只是微笑,卻一言不發。

斯利那加沒有高樓,市容破舊,大街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有不少扛槍的軍警,有的軍人還牽着軍犬,呲牙咧嘴地望着來往行人。印度軍人的制服很漂亮,帽子卻五花八門,有戴貝雷帽的,也有戴鋼盔的,還有包錫克頭巾的,顯然屬於不同的兵種或建制。

各主要建築物旁更是軍警成羣,軍車成堆。市區的許多十字路口和街邊小巷的拐角處都壘着掩體和沙包,上面覆蓋着僞裝網,一眼望去,可以看見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和一頂頂迷彩鋼盔。

氣氛很緊張,英修羅卻一點也不怕,好奇地看來看去,覺得很有趣。

年輕的司機安慰他們:“沒事,不用怕,他們都是例行公事。”

話音未落,幾個士兵就把他們的車攔下來,仔細檢查了他們的證件後才放行。

那位司機無奈地擺擺手:“瞧,這就是克什米爾。”

英翔心平氣和,一直保持着合作態度。他摟着兒子的肩,示意他不要慌,沒關係。英修羅很開心,一直鎮定自若。

當車穿過斯里那加市區,他們的眼前豁然開闊。

一片安詳平靜的湖水如夢如幻般地展現在他們眼前,這就是印控克什米爾地區最璀璨的明珠之一,達爾湖。

英修羅付了出租車費,與英翔提着旅行袋下了車。

他們站在岸邊,向前望去,只見湖中荷葉碧綠,蓮枝輕搖,湖畔則柳樹低垂,岸邊和湖中到處都是美麗的船屋,雪山的倒影不斷在水中盪漾,清脆的鳥鳴此伏彼起,讓人感覺已經來到紅塵之外。

這裡的交通工具是一種類似舢舨的小船,當地人稱“希卡拉”。爲保護自然景色,**規定船上只能用槳,不能裝引擎。他們剛剛走到岸邊,便有船主迫不及待地將船划過來,大聲吆喝道:“希卡拉,先生,坐我的希卡拉,只要十盧比。”

英翔和英修羅並不挑選,也不講價,便跨進了最先駛到面前來的希卡拉。

等他們坐定,小船便緩緩地往湖中劃去。

英翔看着遠處連綿無盡的喜馬拉雅雪峰,再打量着眼前波平如鏡的達爾湖。

初冬的陽光像網一般散下來,湖中泛着細細碎碎的波光。伴隨着清脆的木槳划水的咕咚聲,他們的影子緩緩地從湖中飄過。遠遠的,是一排排停駐在湖中的充滿歐洲童話風格的船屋。

忽然間,英翔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夢境,不由得疑幻疑真。

這麼美好的一切,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