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雷霆之怒,海靈閣自查風暴颳起,很快就鎖定了消息泄露源頭,可兩名中層管理者顯然早有預料,已在怒火燒身前不知所蹤。追捕令下發,他們兩人除非這輩子不再露面,否則難逃追殺。
可就算日後將他們千刀萬剮也於事無補,幾道隱晦的幸災樂禍眼神下,吳大管事登上車駕,直奔秦宇所在酒樓。消息已被暴露出去,索性不再隱瞞,可即便早有準備,下車時景象還是讓吳大管事心臟微縮。
王都人民一向膽大包天,從不怕事情不夠熱鬧,表面驕傲面對任何外來者都有股子莫名優越,骨子裡更充滿了八卦心思。三大海靈組織對掐,海靈閣深陷醜聞門,這種勁爆場面豈能錯過。見吳大管事露面,不知誰先起的頭,馬上響起大片噓聲。
隱晦打過眼色,至今仍封鎖酒樓的海靈閣修士,馬上分出幾人,不着痕跡擠入人羣中。隨着幾聲痛苦悶哼,帶頭鬧事的幾人軟軟倒下,被人拖着向外拉走。
吳大管事神色平淡,擡手虛按,“諸位!”聲音蘊含一絲修爲,落入耳中嗡嗡作響,人羣頓時一靜。
“有關中傷海靈閣謠言之事,我們勢必追究到底,對造謠生事者絕不放過。這件事情並非大家所想,如果諸位有時間,可以在這等一會,吳某很快會給大家一個交代。”說完轉身就走,在護衛開路下,大步進入客棧。
片刻後,吳大掌櫃詢問幾句,推開秦宇房門,坐到桌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沉聲道:“吳某等了一日,卻等來這種結果,哪怕與閣下無關,你也應該給我份交代了。”
秦宇取出玉盒,屈指一彈滑出。
吳大掌櫃拿起,打開後眉頭緊皺,他面無表情,可劇烈收縮眼珠,卻表明心緒正劇烈波動。
許久,他深吸口氣按上玉盒,悄然換了稱呼,“先生的意思?”
秦宇微笑,“在下想在海靈閣中謀份工作。”
半個時辰後,吳大掌櫃春風滿面走出客棧,親熱挽着身旁黑袍,“諸位,這位就是紅珊瑚的主人,下面請他親自宣佈,事情的最終結果。”
秦宇淡淡道:“諸位,紅珊瑚已經恢復。”
吳大管事拍手,“海靈閣身爲行業龍頭,有着最強大的底蘊與實力,請諸位相信我們,不要遭了別有用心之人的矇蔽。從始至終,海靈閣至尊手冊都未失敗,只是治療需要一些時間而已。”
“大家不要信!”一名蟹妖族跳出來,滿臉嘲笑,“以海靈閣的手段,找人假冒事主太容易了,我手中有那株紅珊瑚的烙印,既然你們說已經治好,敢不敢拿出來對比?別問我怎麼拿到的烙印,畢竟這世上,最還有幾個心存正義的海族!”
吳大管事冷笑一聲,知道他敢跳出來,就是早有準備的死士,也不多說什麼,拱手道:“寧先生,既然此人想看紅珊瑚,就請取出來吧,也好在諸位王都父老面前,爲我海靈閣正名!”
跳出來的蟹妖馬上傻眼,這……劇本不太對啊……驚慌失措也罷,惱羞成怒也罷,暴起殺手也罷,總有指定好的後續計劃等着。可怎麼,就這麼直接答應了?強自鎮定,還是自信僞裝技能高超,不會被看破?也不對,精明如吳大掌櫃,豈會不知他們既然出手,就有完全把握。
難道,紅珊瑚真的沒事?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海靈閣的陰謀?一念及此,頭上冷汗津津。他不懼死亡,是因爲身後之人許諾了足夠代價,可如果他的死毫無意義,恐怕那些許諾都會成爲泡影。
秦宇翻手,靈光閃過玉盒出現,打開一株紅珊瑚,安靜躺在其中。
吳大掌櫃冷笑,“印記在哪,取出來吧?”
蟹妖臉色發白,可事已至此退無可退,他咬牙捏碎手中玉簡,一份烙印出現在頭頂,正是紅珊瑚虛影。烙印是海靈夫特有手段,爲的是確定海靈身份,不會被掉包更換,驗證方法很簡單,只要靠近本體時,烙印就會發出光芒。
嗡——
頭頂輕鳴,淡淡光芒灑落,蟹妖面如死灰。
人羣譁然,誰都沒想到,鬧的沸沸揚揚的海靈閣醜聞,居然從頭到尾都是假的,不由生出一份被愚弄的惱怒。分散各處的幾十名修士,臉色同時變得極其難看,似得到吩咐,低頭轉身離開。
吳大掌櫃團團拱手,朗聲道:“諸位王都父老,今日衆目睽睽下,我海靈閣聲譽得以洗刷,大家都是見證者。日後,若有人再提及此事,還請各位都能夠,爲我海靈閣說一句話,吳某感激不盡。”
這話說的漂亮,尤其是給了衆人臺階,心頭對海靈閣頓時印象大好,輕輕一句話就賺足了人心,有資格執掌王都分部的吳大掌櫃,果然名不虛傳。
但他的厲害,顯然不止於此。
話鋒一轉,語氣低沉下去,“海靈閣立足王都多年,與同行之間雖有競爭,但一直抱着彼此促進、和諧共贏的心態,從未有過蓄意謀害之舉。此番之事實在讓人心寒,海靈閣不主動生事,但也絕不怕事,希望涉及同行可以儘快,給我們一個交代。”
一句涉及同行,略過青天觀、地闕樓的名字,可誰都知道說的就是他們,更有種卑鄙小人的意味在內。人羣響起叫好聲,更有人大聲咒罵,很快掀起一片憤怒大潮,青天觀、地闕樓多年積攢名聲,一日間盡毀。
當然,這些率先交好、咒罵的,都是海靈閣安排之人,倉促間不忘做到這點,吳大管事顯然憋足了勁,要給兩大海靈勢力上眼藥。
一場風波消弭無形,海靈閣不僅毫髮無損,更接勢重創青天觀、地闕樓兩大對頭,可謂風光無限。吳大掌櫃在王都分部中的威信,暴漲到極限,所有管事都低頭表示恭賀,並暗暗感嘆他的幸運。
這種情形下,吳大掌櫃吩咐直接錄用一名高階海靈師,雖然有些違反規矩,卻沒人敢跳出來表示異議。
於是海靈閣中,多了一個叫做寧秦的人。
……
昨天忙到太晚,精神疲倦欲死,可感時珊瑚仍閃動幽藍時,萊昂卻怎麼都睡不着了。翻身起來揉揉眉心,他苦笑一聲舒展下痠疼腰背,推門走出去。前幾日海靈閣深陷醜聞中,雖然最終化險爲夷,打了一場漂亮的伏擊,可根據事後仔細調查,兩名中層管理能順利拿到紅珊瑚的烙印,居然還有幾名助理海靈師的作用。
或許他們並不知道,兩人索取紅珊瑚烙印爲了什麼,可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幾個倒黴蛋已很久沒有再出現,又或者以後都不會再現身人前。與此同時,海靈閣強化了對助理海靈夫的管理與審覈,因爲他們突然發現,之前一直不甚在意的小角色,居然也有如此強大的破壞能力。
萊昂這幾日過的很艱辛,拼命工作生怕自己,會被洗刷下去。且不說成爲正式海靈夫,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更是亡故父親最大的期望,如今海靈閣的工作,是家裡目前唯一的收入來源,母親的病還有弟弟的生活所需,都讓他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希望能度過這次難關吧。
正思索入神,幾聲咳嗽從後院傳來,伴着低低絮語。萊昂皺眉,母親身體一直不好,現在居然還沒有睡。
快步走向後院,這裡說是後院,只是簡單分割後的小空間,幾頭尚不能化作人形的低級海妖,被餵養在這裡。其中就有萊昂的弟弟,一條漂亮的海底錦鯉,此刻正趴在母親懷裡,瞪大一雙純淨的眼睛。
母親還很年輕,頭髮就已經花白,粗糙大手輕輕撫摸着它的鱗片,“萊恩,你哥哥很辛苦,他已經盡力了,可還是不能湊夠,送你進入化形池的花費。我跟他隱瞞了你的年齡,說明年纔是最後時限,可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不要怪娘,娘不能太逼你哥哥,他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麼承受得住。要怪就怪娘吧,是娘不中用沒本事,也別怪你爹,他這輩子對我們娘仨盡力了……”
接下來的話,萊昂聽不到了,他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回到前院眼淚唰唰流了下來。
化形池是海族大城中,方有資格設置的祭壇,繳納一筆花費後,可幫助海妖完成化形擁有人身。儘管這種化形,會耗盡海妖體內爲數不多的妖力,只能一生做個普通海妖,無法再離開城池半步。可對低階海妖而言,這幾乎是他們,化爲人形的唯一途徑。
萊昂能夠成人,是父親拿命換來的撫卹金,現在輪到萊恩了……一旦超出年齡限制,化形池失去作用,不出意外萊恩這一生,都只能維持本體形態。而王都是限制低階海妖數量的,也就是說,萊恩無法化形,再過不久就會被驅逐出去。
萊恩,他可愛的弟弟,還這麼小,一直生活在王都中,怎麼能適應外界的可怕環境。離開王都,他唯一的下場,就是死亡。
萊恩咬牙眼露堅定,不管怎麼樣,他都不能眼睜睜看着弟弟死去,還有一日時間,他一定要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