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推跤

有一件事,袁璐是真的沒有聊錯。成國公高斐是真的對這樁婚事噁心得不行。

皇后越過了他岳家的意願,把自己故去原配的嫡親妹妹許給自己,且還是個十多年都不能動彈的病着的。這兩件事單一件,都能讓人心裡不舒坦,更別提皇后這種故意搗亂下絆子的了。

高斐並不是一個不念舊情的人,照理說小袁氏在這段時間裡幫他照顧一家老小,他回來了,就應該想着拉進兩人的關係,留在她的房裡,給她這位有名無實的國公夫人漲漲臉面。

可是他這都回來了兩天,他也沒有再去小袁氏的院子裡坐坐,更別提夜宿了。倒也不是真的針對她,只是他見着她就覺得像是皇后在打自己的臉似的。

好在兩人相安無事,小袁氏也知情識趣地沒往他面前湊。

不用去上值,高斐在家裡也挺閒,他這趟又是提前回來的,他廄裡的朋友還沒得到信兒,也沒安排好時間來找他敘舊。

高斐就想着要多關心一下自己的兩個兒子。

兩個哥兒早上打完拳,就是跟着先生上課。

千字文已經學完了,現在在學三字經。

高斐走到他們的小書房,就聽到了朗朗的讀書聲。

蔣先生坐在上首,聽着兩個小兒的讀書,先讓他們將某段讀上幾遍,再給他們講解其中的意思。然後便讓他們提問,提問之後就是給他們一些時間背誦,最後進行抽背。

這套教學方法是袁璐和他商量出來的,她以前上學時聽說舊時一些先生眼界高,只愛收些有慧根的學生,上課內容就是讓你跟着讀,跟着背,自己能懂的就懂了,自己不懂的、顯得蠢笨的,先生便不愛教了。

兩個哥兒的天分現在還沒展現出來,她可不願冒這樣的風險,便客客氣氣地和蔣先生提了一下。

蔣先生倒也不是那種冥頑不靈的酸儒,相反,因爲家境貧困且有老母需要照顧,他很小便在人堆裡討生活,很懂得處世之道。

因此袁璐也愛時不時地來問問先生,兩個哥兒的學習情況。蔣先生這方面卻是不會作假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像澈哥兒剛開始經常在課堂上走神睡覺的事,其實袁璐早就知道。

也因此後來澈哥兒說先生打她手心,袁璐絲毫不意外,還命人送了戒尺過去,好讓澈哥兒漲些記性。

泓哥兒記性好,很多東西讀兩遍就能成誦了。

澈哥兒確實個最機靈不過的,一點就透,舉一反三,都算得上是念書的好料子。

不過澈哥兒愛耍懶,佈置下去的課業經常完不成,要交上去的大字還好一些,若是佈置的是口頭上的背誦作業,那十有他是要偷懶的。

這日蔣先生就先讓他們將昨天教過的朗讀一遍,然後進行抽背。

澈哥兒背的磕磕巴巴的,一看就是沒用心。這兩天他都跟着他孃親睡了,晚上興奮得覺都不睡了,更別說背書。

蔣先生倒也沒表現出生氣,只是從自己桌上拿了戒尺走到他身邊,說:“手伸出來。”

澈哥兒哭喪着臉,老老實實地伸出了左手。

蔣先生手裡的戒尺毫不留情地“啪啪啪”打了三下,聲音聽着可清脆了,打的他眼淚都出來了,卻也沒躲開。

蔣先生說:“好了,晚上回去繼續背,再背不出來,明日就打六下。”

澈哥兒忍着眼淚,吸了吸鼻子坐下了。

連着兩天沒睡夠,捱過打的澈哥兒沒多久就昏昏欲睡。自己還以爲自己僞裝的很好,其實整個身子都跟着小腦袋瞎晃悠。

泓哥兒見了,偷偷拐了他好幾下。

澈哥兒被他哥哥一推,就猛然擡頭清醒一下,下一刻又迷迷糊糊地垂下了腦袋。

蔣先生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回去了書不背,上課了在這兒睡覺。又不是剛開始上課那陣會不習慣,擺到這時候就是態度的問題。

泓哥兒看着先生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也不管了,用了力把他弟弟一推,誰知道力道沒控制好,他弟弟的腳又正勾在椅子腿上,一下子就把他弟弟從椅子上推了下去。腿還掛在椅子上,上半身撲在地上。

泓哥兒一下子就慌了,從椅子上跳下來撲過去看他弟弟,他身形又壯實,趔趄一下,自己額頭也磕桌角上了。

這可就不得了了,蔣先生趕緊站起來要上前查看,高斐已經推了門進去,一手一個夾起了兩個哥兒。就這麼把他們帶走了。

蔣先生雖然沒見過高斐,但也料想此人就是剛回來不久的成國公。

自己眼前出了這樣的事,蔣先生趕緊使了個人去後院了一聲。

袁璐聽說兩個哥兒都摔着了,一個頭朝下,一個磕了桌角,那還了得,趕緊帶着人去了前院。

這是她第一次去高斐的書房,外頭那些人她一個都不認得。

守門的是個白淨的圓臉年輕人,他見了袁璐,便十分客氣地拱手道:“小的二和,見過夫人。”

袁璐點點頭,有些焦急地往裡張望,“你去稟報一聲,說我來看看兩個哥兒的傷勢。”

二和就進去了,沒多久就將袁璐請了進去。

唐大夫來的比她更快一些,她進去的時候,唐大夫正在用白布給泓哥兒包紮。

袁璐一看拿圈白布都快包住泓哥兒的小半張臉了,也是急上了,給高斐福了福身,就上前去問情況。

唐大夫一邊手下不停,一邊說:“大少爺磕破了頭,但好在沒有傷到要緊的地方。現下已經上了藥,這兩日多注意一些,不得沾水。”

袁璐就坐到了泓哥兒身邊,伸手小心地摸了摸那白布條,見沒有血印出來才放下心來。

“二少爺呢?”

唐大夫一邊收用具一邊道:“二少爺裝暈過去了,臉上擦傷了,現下正睡着。”

“你說這好好的,你們在書房跟着上課,怎麼就一個兩個的,都帶着傷了?”

泓哥兒說:“是我,我看弟弟要睡着了,先生要生氣,我想把他推醒了……是我下手沒輕重,把弟弟弄傷了。”

泓哥兒頭上包紮着,小臉煞白的,袁璐又氣又心疼地說:“你把你弟弟弄傷了先不說,你自己呢?又是怎麼了?”

泓哥兒半低着頭,磕磕巴巴地說:“我、我自己磕的。”

袁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那還有一個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高斐坐在一旁不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袁璐到他跟前福了一福:“我去看看澈哥兒。”

高斐點頭,“恩,去吧。”

袁璐進了內間,澈哥兒正躺在牀上。臉上是有很明顯的幾處擦傷,已經上過藥,可小孩兒皮膚嫩,那傷口瞧着就觸目驚心的。

且大夫還說了,這澈哥兒是直接給摔暈了,還得等醒過來再看。

袁璐小心翼翼地翻了翻她的頭髮,沒有看見有血跡才安下心來。

她在澈哥兒的身邊坐了坐,青江忽然從外頭快步進來了,她道:“夫人快去看看,國公爺要請家法打大少爺。”

袁璐一驚,當即站起身來,剛走了兩步就頓住,“你先不要慌張,去後院給老太太報個信。”

青江定了定心神,腳步不徐不疾地出去了。

袁璐出去一看,高斐還坐在原來的地方,泓哥兒卻已經跪在了屋子中央。

袁璐便出來問道:“這是怎麼了?哥兒又做了什麼錯事?”

高斐蹙着眉,“他這做的錯事還少?我回來前就問他,可曾照看弟弟,他當時是如何我說的?可現在她就是這麼照顧的嗎?”

他平時本就不怒自威,更別說如今沈着臉的樣子,連袁璐看着都有些怕。

泓哥兒跪在那裡連爭辯都不敢,一副垂着頭認罰的樣子。

“今兒這是湊巧了,平日裡泓哥兒是最乖巧不過的。且今日的事就是小孩玩鬧失了分寸,您何必因爲這樣的小事動怒?”

“小事嗎?”高斐道,“我成國公世子身上沒有什麼是小事。”說罷也不再聽袁璐的爭辯,讓人呈上了藤條。

那藤條有成人拇指粗細,袁璐想到那東西要打在泓哥兒身上就覺得心驚。這成國公簡直就是個瘋子!

高斐拿到藤條,看着泓哥兒道:“這是我第一次打你,希望你記着。你是哥哥,是世子,是整個成國公府的未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要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