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爲難

袁璐一路想着袁府裡的事情,連馬車到了成國公府都不知道。

忽然馬車一停,她剛想問,車簾已經被人撩開。

高斐正站在車邊,看着她說:“回來了?下來吧。”

袁璐“恩”了一聲,從馬車裡鑽出來,高斐遞出手給她,她愣了下,扶着他的手下去了。

“您怎麼在這裡?”

高斐說:“我正好從外頭回來,瞧見了你的馬車,就等了一等。”

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地樣子,換成別人做這樣的事,估計就該讓人覺得心頭一暖了。偏偏他這麼一板一眼的,什麼暖不暖都不可能了。

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往府裡走去,袁璐有些心不在焉的,高斐跟她說了兩句話她都沒聽清,也不想多問,就隨意地應了兩聲。

等到兩個人一起過了二道門,袁璐才睜大了眼睛問她:“這麼晚了,您是去後頭看老太太。”

高斐扭過頭看了她一眼,“我剛剛說去你屋裡坐坐,你說好。”

袁璐乾笑兩聲,轉過去去看青江,青江輕輕點了點頭,意思是確實是這樣。

袁璐就福了福身,說:“剛纔走神了。您還喝茶嗎?我讓人先去準備着。”

高斐不置可否地“恩”了一聲,袁璐就吩咐青江先回去準備了。

青江一路快步趕了回去。院子裡點着燈,十分明亮,門都大開着,花媽媽等人正在等着袁璐回去。

此時只有青江一個人腳步匆匆地回去了,呂媽媽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拉着她問:“怎麼就你一個人,夫人呢?”

青江撫着跳的飛快的心口,大口地呼吸了幾下才說:“夫人快回來了,國公爺也說要來着坐坐。夫人讓我先來安排下。”

呂媽媽就趕緊讓人去準備茶水,冰盆,還有擦臉的毛巾等。

綠水一聽說高斐要來,特別殷勤地說:“青江姐姐歇一歇,讓我來忙。”說着就飛快地鑽出去了。

花媽媽等人也沒有功夫去說她,這個時候也都是心亂得很。那次袁璐從前頭回來後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衆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心事重重。

高斐負着手走在前頭,袁璐慢騰騰地跟在後頭。

沿途還遇到一些府裡的下人給他們行禮問好,不知怎麼,袁璐就是覺得這些人的眼神都別有深意。

不過想來也不怪他們,這個時辰兩人一起玩自己院子裡走過去,真是想讓人不多想都難。

等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袁璐真是覺得自己背後都要被下人們的眼神看的發燙了。

遊廊裡的燈籠點的更亮了。燈火重重的,這黑麪神看着倒也不可怕了。

高斐腳步緩了緩,等了等她才一起往裡走

這頭袁璐剛跨進門檻,一個矮矮的小黑影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

袁璐驚呼一聲,高斐一手把她拉住,一手就擒住了那坨黑影。

澈哥兒可憐兮兮地被他爹捏着後勁的衣衫,雙手還往前伸直着,明顯是本來埋伏在旁邊就等着偷襲撲向她孃親的懷裡的。

袁璐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又是無奈又是埋怨地說他:“你這是要嚇死我。”

澈哥兒委屈地嘟了嘟嘴,“那你下午都去哪裡了?我都找不到你。”說着就扭動了身體,想從他爹懷裡掙脫出來。

高斐不鬆手,澈哥兒的後領子就越勒越緊。

袁璐看着心驚,也顧不上怪他了,就跟高斐求情說:“孩子就是跟我撒個嬌。您不必和他一般見識。”

高斐看了她一眼,道:“他平時也這般沒規矩?”

袁璐回答地略慢了一些,他已經提着澈哥兒往裡去了,記得她在後頭直跳腳,“您有話慢慢說,哥兒脖子都勒着了,您先放下他來慢慢教。”

澈哥兒小臉都憋紅了,在半空裡張牙舞爪的。

袁璐跟在後頭一路小跑,就想把澈哥兒搶下來,可高斐也不知道怎麼走的,看着不徐不疾的腳步,可就是死活都追不上。

高斐一直走到了屋裡,纔將澈哥兒放了下來。

澈哥兒一落地就捂着脖子猛咳嗽,袁璐跟在後頭小跑進了屋子,進去了先蹲下丨身拉近澈哥兒問:“怎麼了?岔氣了?脖子疼不疼?”

澈哥兒委屈死了,咳嗽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袁璐扯開他的衣領一看,見他脖子上白嫩的皮膚上一圈扎眼的紅痕,真的是瞬間火氣就上到了腦子上。

高斐正穩穩地坐在桌邊,自己給自己倒着茶,還呵斥道:“男孩子家,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袁璐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站起身,一手將澈哥兒攏到身後,一手按住了高斐倒茶的手。

高斐頗爲驚訝地看着她按住自己的手。

袁璐冷笑一聲,道:“哪個不長眼的,給國公爺準備這樣的冷茶。真想叫人喝成冷心冷肺的不成?人呢?都死光了?還不來換了!”

院子裡的人早就聽到了響動,此時聽得袁璐帶着怒氣的呵斥,趕緊進來將之前特別兌好的冷茶換了下去,轉眼就給換了爐子上剛燒好的一壺滾燙的。

澈哥兒也不敢哭出來,一哽一哽地拉着她孃親的袖子。

袁璐並沒有看他,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安撫着。

茶端上來後,袁璐皮下肉不笑地給高斐沏了一杯茶,“您喝點熱的,將心啊肺啊都暖一暖。”

高斐面不改色,心裡其實是不可置信的,這小袁氏現在是在幹嘛?!

這茶拿在手裡都覺得燙,就更別說喝下肚裡了。

高斐端了差在脣邊吹了好幾次,還是沒能下的去嘴,只能在擱回桌上。

袁璐就說:“您這麼快喝完茶就要走了?時辰也不早了,您明日也要上值,早些安歇纔是。”

話音未落,她身邊的人都進了來,垂手站在一旁。

高斐頗爲尷尬地握拳到脣邊輕咳了一聲,說:“時辰不早了,你們早些歇着吧。”

一直走到院門口,他都沒反應過來剛剛那小袁氏是抽什麼風?突然發飆趕自己走怎麼回事,前幾天不是還一副什麼都無所謂、死氣沉沉的樣子麼?

這麼突然一發火……倒好像終於活過來了一般。

想是這麼想,心裡還是一樣的堵。他這輩子就沒被人這麼趕過,以前的袁氏哪敢這樣,自己要是去她屋子裡坐坐,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心了。

高斐黑着臉走到院門外,來時還燈火通明的一個院子,此時真可稱得上漆黑一片。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一院子的奴才好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下手太重了?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會啊,他小時候調皮了,他爹都是拿着棍子滿院子追着打,不把他打的哭嚎求饒不罷手。

澈哥兒是他的小兒子,不比他哥哥是世子,他一直自覺自己對他還算親厚寬和來着。

而且就因爲這麼芝麻大的一件事兒,這小袁氏就一改常態開始爲難自己了?真是奇怪!荒天下之大繆!虧他之前還想着把她當可以互助合作之人來看,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一屆心軟的女流之輩……不過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她心疼的、拼命護着的是他的兒子……

他在原地站了站,往裡面看了看——

忽然看見了一個小黑影又拍吧爬吧地跑出來了。

高斐揚了揚脣,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血濃於水,雖然年紀小,但總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澈哥兒跑到了院門口,看見他爹遠遠地站在門外看着。因爲隔得遠且天色黑,看不真切,倒也不教他害怕。

澈哥兒覺得檢驗自己這半年來學的拳腳的時候到了,他跑到門邊上用力一扳,將院門的一邊……合上了。然後到另外一邊再一扳……整個大門都關上了。

高斐:……

澈哥兒關上了大門,滿意地拍了拍手,又啪嗒啪嗒跑回去了。

袁璐已經讓人準備了藥膏,此時趕緊把她拉到身邊,“你這又跑到哪裡去了?脖子上的傷給我看看。”

澈哥兒就乖乖地走到了她孃親的身邊,歪着脖子給她看。

袁璐用手蘸了藥膏給她抹上,一邊給他吹着氣。

澈哥兒脖子上的紅痕當時看着嚴重,這時倒是已經消下去不少。他也不覺得疼了,抹藥的時候還笑嘻嘻的。

袁璐瞪了他一眼,“還有臉笑。不疼了?”

澈哥兒搖搖頭,“不疼了,孃親呼呼我就疼了。”

袁璐給他抹好藥,拉好了衣領。

澈哥兒忸捏着,扯着她的袖子,憋了半天才說:“孃親,我不喜歡他。我不要跟他一起。”

袁璐正在用帕子擦手,“什麼他?不喜歡哪個他?”

澈哥兒嗯哼了半天,“就是那個他唄。”

袁璐點了點他的腦門,“那是你爹爹。小心被聽到了,葉也要打你的板子!”

他就爭辯說:“他上次還要打哥哥的板子呢!這次還揪我!”

“別人家的孩子也要被打呢,你下次問問你李家兩兄弟,看他們犯錯的時候他們的爹會不會教訓他們?你怎麼還記仇了?”

澈哥兒把臉埋進她懷裡撒嬌,“也不光是這樣。祖母說,爹爹還要娶別人呢。”

袁璐摸了摸他的小後腦勺,“你才幾歲啊,就懂什麼娶不娶了?”

澈哥兒悶悶地說:“祖母說就是會再來一個人,跟孃親一樣,天天跟我們見面,還要一起吃飯。娘,我不喜歡別人,我就跟你在一起。”

“傻孩子,”袁璐拍了拍他,“你說你這小腦袋裡都想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