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鐲子丟了很久了,也得是瞭解此事來龍去脈的人才會知道這鐲子的用處和主人,想來,一定是他們身邊的人做出的事了。
還會有誰?十一緊蹙着眉,卻不得一絲要領,誰在他的視線之外?
龍皓焱這時候也不太好過,宮裡又跪倒了一大片老學究,讓他有些鬱悶,把這些人召進朝中爲官,到底是幫了自己,還是限制了自己。
不可否認,這些人學識淵博,博古通今,在朝政方面給了他許多幫助,可爲人大都迂腐,而且作風嚴謹,朝政公務之上往往不肯循私,這又遠比燕周之前以貴族、和貴族推薦的心腹爲官要強上若干,朝堂之上官吏風氣絕非以往可比,大都以清廉爲傲。
可是,這些人也大大限制了龍皓焱自己的權利,只要他稍有越制的行爲,這些人便磕頭不停,哭訴不停,又搬了大套的道理出來,都頂着社稷的名號,讓人拿他們毫無辦法,也總不能老讓龍青雅來,讓這朝堂倒像成了女兒家發脾氣的地方了。
此刻,外面的人依然在磕頭,不停地喊着江山社稷,祖業爲大之類的話,可能是喊得時間久了,有些大人的嗓子都啞了,可是依然老淚縱橫,磕頭不止。
御書房的大門緊閉着,龍皓焱陰沉着臉色,坐在書案的後面,手裡握着一份奏摺,卻心煩意亂,怎麼也批不下去。案上的茶水已經涼了,那蓋子突然就輕輕地揭開了,暖爐上烘的茶水自己懸到了空中,然後微微傾斜,碧綠的茶水便到了杯中,清香誘人。
旁邊的太監宮女們嚇了一大跳,直楞楞地看着那茶壺,連呼吸都忘掉了,只有福公公明白了過來,連忙提醒着龍皓焱: “陛下,娘娘來了。”
龍皓焱只覺得身邊捱了一個軟軟的身子,然後一隻手便捏住了他的鼻子,他便低聲說道:“別鬧,嚇着別人了,出來吧。”
陶伊顯了形來,鬆了手,笑吟吟地看向了那些嚇壞了的小宮女們。
“還不見過娘娘。” 龍皓焱握住了她的手,拉她坐到身邊,掃了一眼那些奴才們,沉聲說道。
奴才們齊整整地跪了下去,給陶伊請安。
陶伊連忙上前去,親手扶起了福公公,笑着說:“公公不必行此大禮,大家都起來吧,在我面前不用這些禮節的。”
“又胡說了,宮裡規矩便是規矩,你受着便是。”龍皓焱說着,又低頭看向了手裡的奏摺。
門外,那些人並不知陶伊來了,只圍着十一唧哩呱啦地說個不止。
可憐十一雪白的新錦衫被這些滿手眼淚鼻涕的老傢伙們摸得黑一塊灰一塊的,眼珠子直往上翻,可又無可奈何,只在心裡把龍皓焱罵了個幾百遍,臉上卻又陪着笑臉,低聲說道:
“各位大人跪了這麼久,確也乏了,不如我們去朝陽殿坐坐,一起議個對策出來,看如何才能勸諫陛下。”
這話倒是中聽,各位大人一聽,便齊齊謝了恩,跟着十一的身後往朝陽殿去了,御書房外面終於安靜了下來。
這時,門口值更的小公公卻弓着腰進來了,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芙妃娘娘到了。”
“不見。”
龍皓焱皺了皺眉,這些日子,宮裡的這些后妃沒事常來他這裡打轉,以期能博得他的龍顏一悅。
可是小公公出去傳了話,便聽到門外有個怯生生的、奶生奶氣的小孩子的聲音:
“是兒臣想見父王!”
是長子昱兒!龍皓焱見長子來了,便放下了奏摺,點了點頭。陶伊進來時沒有驚動任何人,也不想別人瞧見她,便又悄悄隱了身,只安靜地坐在龍皓焱的身邊,向外面看去。
一陣淡香撲進來,只見一位衣着樸素,發間只墜着銀飾的女子,牽着昱兒姍姍然然地走了進來,陶伊看着那女子的裝扮,不由得就掩嘴,無聲地笑了起來,這不是她以往最愛的打扮麼?可是現在這兄弟二人都不許自己穿那青布衣裙了,尤其是龍皓焱,非得用這粉的紅的翠地把她一身弄得珠光寶氣,似是這樣就能襯出他的她好來了。
知是他的好意,不能陪着自己,又總想着對自己好,可是除了這俗氣的法子,倒也想不出別的什麼來了,可是,這再俗,也是他的心呵!所以陶伊也不和他倔着了,即他的心意,她收下便是,現在她倒也是天天珠紅柳翠地裝扮着,只爲着他看了心裡舒服。
眼前這芙妃,卻以爲龍皓焱是喜歡陶伊這副模樣,所以巴巴地打扮了過來,只是,愛情哪裡是隻靠這容貌可以迎來的?
輕嘆着,這深宮之中,又不知道要埋葬進多少青春女子的癡情癡意了!
“給父王請安。”
“臣妾見過陛下。”
二人跪下去,磕頭請安。
芙妃的聲音也好聽,模樣也柔媚,龍皓焱沉聲說了句平身,奴才們便上前扶起了二人。
昱兒是有些怕龍皓焱的,只怯怯地低着頭偎在芙妃的腿邊,一言不發。
“昱兒到父王這裡來。”龍皓焱身子微微前俯了一點,低聲說道。
昱兒擡頭看了他一眼,這才慢慢地走了過來,龍皓焱把他抱到膝頭上,看向了芙妃問道:
“爲何昱兒在你這裡?”
“回陛下的話,臣妾是去御花園裡賞花的,看到小王子一個人在花園裡哭,所以就把他帶過來了。”
“哦?昱兒,告訴父王你爲何要哭?”
龍皓焱輕摟着孩子小小的身子,放緩了聲音,這個孩子倒是心尖上的愧疚,雖爲長子,卻因爲無母,他又忙着國事,又有陶伊生的那兩個寶貝,所以自己也不常見他,所以這孩子得不到多少疼愛,現在放在淑妃那裡,也不知道是否撫養得精心。
“陛下,這孩子倒是親我,不如讓臣妾帶着吧。”芙妃上前來,溫柔地笑着,伸手去逗昱兒的小臉。
言下之意,不是說淑妃帶得不好麼?龍皓焱沒有出聲,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芙妃。
芙妃見他不出聲,也沒有發怒的模樣,便又往前走了一些,手也從孩子的臉上滑到了他抱着孩子的手上,輕輕撫摸着,聲音也更加柔媚了,臉上又飛了紅雲,眼梢帶了風情,一副嬌俏俏的模樣:
“陛下,臣妾原就應該給陛下分憂……”
陶伊側過臉去,想笑,這模樣,倒不是龍皓焱想去幸別的女人,而是別的女人想來……幸他!
“你下去吧。”龍皓焱瞪了一眼陶伊,嘴裡說道。
“那我走了。”陶伊真的站了起來,清清脆脆地說道。
“啊!”
芙妃嚇了一大跳,怎麼會有女子的聲音?圓睜着那水靈靈的眼睛,只看見前面突然就多了個緋色衣裙的絕色女子來。
“陛、陛下……她……”芙妃嚇得夠嗆,說話都不順了。
“陶伊。”
陶伊微微笑着,略略點了點頭。
“啊……那、那……”
芙妃終是明白了過來,倒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纔好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宮裡面,有誰人不知陶伊是誰?都指着她還沒正式進來的時候,被龍皓焱一眼瞧上了,今後在宮裡還有個一席之地,或者這小妖被收走了,她們能取而代之也說不定。可是,如今看他二人之情的情形,倒不是皇帝和嬪妃,倒和尋常夫妻一樣的,還有哪個女人敢和龍皓焱這樣說話呢?
“我走了。”陶伊轉身看着龍皓焱,臉上還是促狹的笑。
龍皓焱瞪了她一眼,便對芙妃說:“你去吧。”
“臣妾告退。” 芙妃慌不迭地跪下去,磕了個頭,站起來就想走。
“陛下,淑妃到了。”
小公公又快步進來稟報道。
哦?這淑妃倒是陶伊極想見的一個人,都贊她爲人賢淑呢,不知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陶伊退了回來,站到了龍皓焱的身後。
淑妃進了來,看了一眼芙妃,微微笑了一下,便看向了龍椅的方向,一眼瞧見了陶伊也怔住了,不過她反應倒快,陶伊和阿泠的畫像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她也見過,所以立刻就認了出來,只慌了一下,便穩步上前來,給二人跪下行起禮來:
“臣妾見過陛下、娘娘。”
“起來吧。”龍皓焱不悅地說道:“淑妃,昱兒怎麼一個人在園子裡哭?”
淑妃站了起來,平靜地看着龍皓焱,揚聲說道: “回陛下的話,並非一人,有小公公們陪着王子在花園裡玩耍,只是芙妃帶着小王子來見陛下而已。”
芙妃此時還在門口,聞言,頓時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陶伊冷眼看這淑妃,倒不像別的女子那樣故作清素,略圓的臉,輕描了脂粉,一身鵝黃色的長裙,發間攢了八寶簪,插着金步搖,以四妃之首的規規裝扮着,嬌麗之中又不失青春,說話也不卑不亢,一眼就能看出是從富貴門第出來的女子,可能也讀過詩書,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遠非那芙妃可比,若這樣的女子爲後,也未償不可。
陶伊倒不討厭她,和他在一起久了,倒也看開了。這後位是誰坐上,她並不在意,龍皓焱根本不可能爲了她廢了整個後宮,自古以來,沒這樣的規矩,只是心在自己身上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