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陶伊嚇了一跳,連忙掙脫了他的手跪到了地上。
管家一揮手,立刻有家奴快步過去打開了青木院院門上的銅鎖,把小悅拖了出來,陶還沒有反應過來,小悅已經被按在地上狠狠地捱了幾鞭子。
陶伊心中一驚,這是王府,不是劉家小院,在劉家做錯了事還會打個半死,何況這深深侯門之內?現在連累了小悅,如何是好?她連忙磕起頭來,連聲懇求道:
“君上開恩,是奴婢的錯,和小悅無關,請君上責罰奴婢吧。”
“拉下去重責二十,奴才杖斃。”
龍皓焱冷冷地說道,一拂袖,轉身就往梅林中走去。
小悅是管家親手調教出來的人,陶伊不知道這外面的鐵荊棘,難道她也不知?陶伊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一點規矩也不懂,不讓她嚐嚐這滋味,怕是以後也不會老實!
聽到杖斃二字,陶伊幾乎暈厥過去,自己一個無心之錯,居然要害死一條人命!這讓她如何自處?
“君上,請君上杖斃奴婢,饒小悅一命!”
她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就往龍皓焱那邊追去,龍皓焱的步子很快,步伐也大,陶伊一路小跑也沒能追上,直到他進了梅林,陶伊剛想拔腿進去,就聽到幾聲銳利的聲音,夾雜着風聲傳來,接着幾隻淬了毒的箭閃着幽暗的藍光便不偏不倚地插進了她的腳尖前面,讓她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
“梅林禁地,擅闖者死。”一名暗影護衛從角落裡閃出來,冷冷地說道。
陶伊扶着樹慢慢跪下去,低聲哭了起來:
“君上開恩,是奴婢的錯,怎麼能讓小悅代奴婢受過?請君上開恩。”
她開始用力的磕頭,一下一下,面前那青石板的小路上便綻開了妖豔而嫵媚的花,暗影面無表情地站着,並不理會她。
梅林裡又傳出來清幽而綿長的笛聲,接着,便有琵琶起和,這樂聲初時如同清泉流淌,綿綿長長,到後來陡然拔高,慷慨激昂,讓人渾身的鮮血都沸騰起來。
陶伊俯下身去,手墊在額前,心裡一片絕望冰涼,龍皓焱是那樣強勢而果斷的人,他怎麼可能會改變主意?
青木院前傳來了小悅聲聲慘叫,每叫一聲陶伊便顫抖一下,叫聲漸漸弱下去,直至消失。
陶伊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一羣家奴又匆匆跑了過來,把陶伊拖到青木院外,她的鞭刑也躲不掉,這王府之中,王爺說過的話,絕不會更改。
一鞭子狠狠地落下,打在陶伊的背上,她痛醒了過來,手指緊緊地摳着地上的泥土,眼淚流到這泥土之中,心裡揪得難受極了。
怎麼就欠了一條人命?
鞭子毫不留情,一鞭又一鞭重重地落下,她的背上一片火辣辣的感覺,可是卻不覺得痛,四肢都麻木起來,豆大的汗水從身上涌出,渾身的衣服很快就浸溼透了,人似是泡在水裡一樣。
死了吧,死了算了,陶伊,你生來便是剋星,克父母,克丈夫,連個小侍女也要爲你送命。
不知道過了多久,陶伊慢慢轉醒過來。
她正臥在自己房裡那張青紗軟榻上,上身的衣服被褪下了,背上一片冰冰涼涼的感覺,從皮膚一直滲進骨頭裡。
小悅,想到那個只相處了一日的女孩子,她又淚涌如泉。
“夫人。”
一聲弱弱的喚聲傳進耳中,她側過臉一看,小悅居然就跪在榻前,正用毛巾給自己擦汗。
“你沒死?”她大驚,還是自己死了,這是黃泉之中,自己在和她作伴?
“君上開恩,小悅還活着。”
小悅擠出笑容來,她能活下來真是奇蹟!本來打得只剩半口氣了,可是突然君上身邊的暗衛從天而降,抓住了那最後致命的一杖,讓她活了下來。
“太好了,對不起,小悅,都是我害了你!”陶伊一面說着,一面就要翻身坐起來,可是一動,背上的傷就牽得陣陣發痛。
“夫人別動,夫人背上的傷也很厲害。”
小悅把帕子收好,用把柔軟的被子拉上去了一些,蓋在她的腰上,背上還不能蓋東西,王府行刑的鞭子都是紮了碎刃,淬了鹽水的,打上去,可比板子厲害多了,她不明白,君上這些年來,只安排陶夫人住在青木院,想來是極恩寵她的,爲何又下了這樣的重刑?
“小悅,你去休息吧,你身上也有傷呢!”
陶伊伸手拉住小悅的手,微微一笑,心裡那份擔憂總算散去了一些,龍皓焱也並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樣冷酷啊,他饒過了小悅!
這一笑,小悅不禁有些癡了,第一眼看夫人並不覺得她有多美,可是這一笑,她才知道她的魅力在何處!
陶伊笑的時候,一雙靈動的眼眸就像裝了兩潭清碧的水,層層波光撲面而來,整張面孔陡然生動,光彩大放,而那張柔軟又有光澤的薄脣微微上揚,就像正緩緩綻放的薔薇,香甜的感覺讓人着迷。
龍皓焱剛走進來,就看到了陶伊這一笑,面上的生硬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就放柔下來。
“君上!”屋裡的奴才們立刻跪了下去,陶伊這纔看清楚,屋裡居然還有五六個侍女!小悅更是連身體都趴到了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龍皓焱輕輕一揮手,衆人立刻都跪着退了出去,一直到了門外,把門關上,也沒人敢起來。
陶伊靜靜地趴着沒動,她是不好意思動彈,身上是未着寸縷的,乾脆閉上了眼睛裝成未醒的樣子。
龍皓焱輕蹙了一下眉,走到了榻前,拉開了她腰間的薄被,鞭傷從肩膀,一直到小腿,密密全是,小碎刃割的口子很深,皮肉都翻了起來,她的背上本就傷多,現在更是慘不忍睹,他有些後悔,用板子打就行了,不應該動這重刑!
可是,陶伊初進府來,就進了這青木院,其他三妃心裡多有不平,打她也是護她,她又不懂得這些機關算計,不如先示了威,她收斂了倔脾氣,那三妃也不會立刻就衝她而去。
“痛?”他彎下腰,手指在她的傷口上輕撫着,沉聲問道。
陶伊無法再裝下去,只得睜開了眼睛,輕聲回道:
“是!”
“明天自有女官來教你規矩,好好學。”
龍皓焱一面沉聲說着,一面自行褪去了玄色錦袍,脫了長靴,坐到了榻上。
“君上要歇在這裡?”陶伊驚訝地問着,開始心慌起來。
龍皓焱掃了她一眼,側身背對着她躺到了長榻裡側,兩人之間隔了一碗的距離,但是他卻像一隻溫暖的小火爐,身上的熱量慢慢往陶伊這邊漫延過來,最終讓陶伊完全被包裹進他身上那種獨特的味道之中。
陶伊睡不着,瞪大了眼睛看着門的方向。
門是黑楠木雕花的,很古樸,外面安安靜靜,突然響起了一聲輕微的悶響,接着便有兩道身影快速掠過,拖着地上的人往外面奔去。
那是小悅,她暈過去了。
這些侍女退出去之後,沒有龍皓焱的命令,沒人敢站起來,所以一直跪在外面,初春夜,依然寒意料峭,小悅身上又有重傷,所以沒堅持多長的時間。
龍皓焱翻過身來,手指撫過陶伊的背,又到了她的臀上,陶伊渾身都繃緊了,自己傷成這樣,難不成他還想……
“陶伊,你的夫君是新婚之夜死的對不對?”他開口了,雖然是問句,卻語氣平靜。
陶伊楞了一下,忍不住轉過臉來看向他,他去調查自己了嗎?
“可是你不是處子。”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低聲問道:
“你說要爲夫守節,你守的哪門子節?”
陶伊咬了咬脣沒有說話, 這一切還不是你作的孽?
“雲墨?”他的聲音又低沉了一些,有些不悅的起來。
陶伊堅難地擡起手來,挪開他扣着自己下巴的手,淡淡地說:
“你去問榮延。”
“是榮延?是你進營那晚?”
他的眉皺得更緊了,那晚不是說沒有碰過她嗎?
陶伊心裡有怨,不願意再提這事,乾脆把臉重新側向了朝門的方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好大的膽子!居然如此輕待自己!龍皓焱的眼中燃起了怒火,眼眸一眯,擡腳向陶伊踹了過去,他的力氣有多大?只用了三分力,陶伊就被他這一腳給踢下了牀,那背咯在了木板上,一陣鑽心的痛。
她揚起頭來,靜靜地注視着正在生氣的男人,片刻之後,她居然轉過身去掩面輕泣了起來。
她哭了!
而且是有聲音的哭!嗚嗚咽咽,不再像前一回那樣默默流淚!
聲音悲傷而無助,裸 露的身體在薄紗籠罩着的燈下輕顫着,就像一朵被雨水打傷的梨花,嬌豔的花瓣正委屈地向他展示着她的脆弱。
龍皓焱懊惱地翻過身去,不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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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爲什麼她這一哭,自己倒像是做了極大的錯事一般,心裡充滿了歉疚?這怎麼可能呢?我大月王怎麼會對女人有這樣的感覺?
她還在哭,哭聲像蛛絲,在他的心裡密密結了網,把那顆心整個籠罩了進去。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不喜歡他寵幸她,她倔強,她怕死,她委身於他,只是爲了那個雲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