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易堪堪的往後退了半步,錯愕的看着他。
鍾自羽姿態閒適的冷哼一聲,慢慢的再道:“你無需多慮,我做事,自有主張,應允你的事,自也不會食言,你只管好好瞧着,該是如何,靜待便是!”
向易一張臉漲紅,根本沒聽清鍾自羽後面說的什麼,只一想到自己的一切事情,此人竟是瞭如指掌,便背後發汗。
這一刻,向易才終於有了引狼入室的恐懼。
當初,此人找上門來,因着此人來歷與青州有關,他便沒有防備,待此人說那柳大人不可小覷時,他也尚未有多少感覺,直到琴兒被抓那晚。
當晚,他接到內務府消息,與琴兒制定了計劃,但臨走之前,此人出現,道要替他前去。
向易本不願,卻也想趁機看看此人深淺,便同意了。
當晚發生了什麼,他不太清楚,最後琴兒是的確被捕了。
當時他是慌的,慌張有二。
一,擔心琴兒將他供出來,二,他收了琴兒的毒藥,也就是說,若是琴兒願意,隨時可以出賣他。
待此人回來後,他將心中擔憂說了,此人卻滿臉篤定的讓他不用多想,說是自有主張。
向易半信半疑,而到最後,果然,半點事都沒有。
向易不知此人與琴兒說過什麼,但當時他的確是鬆了口氣。
佈置了這麼多,用盡了手段,辦法,從太妃娘娘那兒取得了人力物力,就是爲了將當年之事攤開來,爲無辜枉死的人,討個公道。
卻險些,就功虧一簣。
索性,化險爲夷,九死一生。
自此之後,向易對此人不再防備,任由此人利用他的身份,外出行走。
向易知道這麼做太過大膽,但他也終於相信了,那個柳大人,不像自己以爲的那般好糊弄,自己或許當真不是柳大人的對手,但是由此人去代勞,或許就有更多的勝券。
可是,向易什麼都可以冷靜,唯獨琴兒的突然死亡,讓他無法冷靜。
哪怕琴兒被抓時,他有想過殺人滅口。
可事情化解後,他卻是半分滅口想法都沒有了。
如今,那個除了自己以外,當初之事唯一的知情人也死了,向易一下覺得無所適從。
就好像,天地之間,只剩下他一人,孤獨的守候着什麼,可到最後,看到的不過是一場空,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深吸口氣,向易知道,現在也由不得自己選擇了,是自己引狼入室,給了此人權利,此人已經搶佔了他的身份,用了他的臉,他無法再要回這些,唯一能做的,只有順從此人,繼續不見天日的呆在這間屋子,眼睜睜看着此人在外面興風作浪。
悔恨在心中蔓延……
向易咬緊牙關,努力了又努力,才勉強控制住失控的情緒。
鍾自羽卻彷彿故意爲之,見其明明極力隱忍,還偏偏嘲諷:“當初,你對敏妃心存苟念,其後,又在裳妃身上,尋舊愛之影,說到底,裳妃會死,只是因你。她死了,你瘋了,你再找了個藉口,假意要爲枉死的人沉冤,實際,不過是你接受不了你的女人,你的孩子,因你而死。你覺得對不起裳妃,更對不起敏妃。柳蔚常道,我是小人,我該千刀萬剮,但至少,我未辜負過誰,我作惡,乃我遂願,不爲陰謀,不爲權勢,只爲我喜、我樂,我惡得灑脫,比你們這種僞君子,強過百倍。”
向易赤紅的目光,狠狠的瞪着鍾自羽,看着對方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臉上,卻掛着嘲諷而輕蔑的笑。
向易心頭震盪,就彷彿在照鏡子,鏡子一面是他,另一面,卻是他心底,多年來久久無法釋懷的痛!
狠狠轉身,向易當着鍾自羽的面,走到屏風後,那裡,有一幅畫,掀開畫卷,後面,便是一個小側門。
打開門,向易走了進去,待門一關,隔絕了他與房間裡那令人不喜的豺狼,也或許,是隔絕了他內心那洶涌的愧疚。
房間裡安靜下來,鍾自羽打了個哈欠,無趣的勾了勾脣,走到榻上,歪歪的躺上,看着頭頂上那錯綜複雜的橫樑,他闔上眼眸,面上一片平靜,心中,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
杭公公滿頭大汗的從御書房出來時,已經是亥時,杭公公臉色發白,腳步虛晃,想到皇上之前說的話,便覺得心頭鼓動,搖搖欲墜。
回到內務府,知曉柳大人已經回七王府了,杭公公猶豫一下,到底坐不住,連夜派了親信小太監出宮,送了封信到七王府。
柳蔚彼時正坐在房間裡,檢查小黎的功課。
那一疊疊字跡工整的宣紙,整整齊齊的擺在柳蔚面前,柳蔚隨意的翻了兩頁,擡眸去看容棱。
容棱將每頁都看完後,方纔擡首,看向眼前小臉緊繃,微微有些緊張的小豆丁。
“容叔叔,如何?”小黎嚥了口唾沫,嘗試性的開口。
容棱垂眸,將功課遞給小黎,道:“不錯。”
小黎當即鬆了口氣,怕拍胸口,心有餘悸的問:“那,字跡呢?比昨日好嗎?”
“好了些。”容棱道。
小黎徹底放心了,立刻不要臉的蹭上來,賴到容棱的懷裡,撒嬌着道:“那容叔叔,我這麼能幹,有沒有獎勵?”
容棱問:“想要什麼?”
小黎想了想:“糖葫蘆。”
“好。”
小黎立刻開心了,蹦躂起來,滿臉皆是喜色。
柳蔚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對父子,心想,不演戲真是浪費了。
到最後,容棱派了人出去買糖葫蘆,給了糖葫蘆,小黎不叫不鬧的就回房了,待小黎離開後,柳蔚才問:“爲何縱容他?”
柳小黎利用霸凌,威脅容溯的兒子幫他做功課的事,兩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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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棱隨手給柳蔚倒了杯水,輕漫的道:“練習一下。”
柳蔚一愣,不明:“練習什麼?”
容棱將熱水放到柳蔚面前,視線轉向柳蔚的小腹。
柳蔚立刻有感,忙用寬大的衣袍,將兩個多月的腹部遮了遮,臉上有些不自然。
容棱收回目光,平靜的道:“若是將來有了女兒,自然需得多寵寵,如今不善,自當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