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路強就從王神愛慾言又止的神情和隻言片語中確定了他的想法。
能穿越,固然是難得一求的好事,更別說直接穿越到了一個皇帝身上了,中超級大獎恐怕也沒這麼大的機率吧?
可現在的情景卻怎麼能讓人高興得起來?自己穿越的這個皇帝要下崗了不說,從前居然還是個白癡。
路強這個鬱悶啊!這是招誰惹誰了?這麼大的餡餅居然也能砸在自己身上?
路強不得不佩服這個白癡皇帝的老子,臨死的時候,居然能把江山交到一個白癡手中,真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病糊塗了?可其他皇族中人也不至於都弱智吧?若是他在地下能碰到他們家先祖司馬懿,不知道會不會讓司馬懿再掐死幾回?愧對先人啊!
其實路強不知道,司馬德宗的老子固然有些胡了巴塗,但能讓一個白癡掌管國家,這其中更多的則是那些權臣們的幕後交易。
皇帝認嘛不知,他們當然就可以任意分享這個國家的權利了,這是政治,當然也是東晉時期,朝廷各大家族默認的一種格局。
在路強的記憶中,對這段歷史根本就不知道,而從前即便知道,也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但現在不同了,從前那個白癡的身體地位已經被他所取代,他又不是一個閉眼等死的人,所以必須有所改變才行。
可想要改變那有那麼容易?他現在可是真正的光桿司令,靠什麼改變現狀?不過他這位前身的這個毛病,倒也給他提了個醒。
既然都知道這哥們是個白癡,相信對他的戒心一定會小很多,這樣是不是就可以趁機裝瘋賣傻,先保住小命,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嗯!可以一試。
想到這,路強的心裡開朗了不少,事情已經攤在頭上,愁眉苦臉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是他的一貫處事作風。
這些想法都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路強的注意力很快又轉回王神愛的身上。
小姑娘應該有十六七吧?花一般的年紀,正應該是自由自在享受生活的時候。可她卻一個人住在這深宮中陪着個白癡,而且一陪就是好幾年,真不敢想象她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
看着小臉上仍有些惶恐和擔憂的王神愛,不知不覺間,路強的心被深深觸動了,什麼是愛情?什麼是天長地久?後世那些天天把這些話掛在嘴邊的情聖們,他們能做到她這樣嗎?
老子自認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若是不能保護好她,讓她過上幸福日子,我還能算是男人嗎?
雖說得了個便宜老婆,同時路強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此時此地,在這種心態下,他是絕不會做出什麼禽獸事來的。
輕輕一拉王神愛的小手,柔聲道:“來,坐到我身邊來”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對於幽居深宮的王神愛來說,簡直如同做夢一般。丈夫奇蹟般的死而復生,雖說失去了記憶,但所有的毛病卻都好了,難道真的是老天開眼了?
其實王神愛更覺得丈夫失去記憶並不是壞事,起碼他不會想起那麼多痛苦的事了。
就像路強剛剛抓住她的手一樣,被拉着坐到丈夫的身邊,王神愛的心跳又加速起來。
對於一個從小就受過嚴格教育的女人來說,丈夫想對她做什麼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王神愛在嫁過來之前,就曾有專人教授過她將會經歷什麼,她應該怎麼做等等。
可由於丈夫的癡呆,她所期盼和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她那顆心早已經麻木了。
不過當路強的手臂摟住她的肩膀時,四年前她剛嫁過來時的那種即緊張又期盼的感覺,突然又從心底冒了出來。
一隻手被路強握着,另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抓緊了衣角,身子也變得僵硬起來。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緊張什麼,又或是害怕什麼,只感覺心彷彿都要跳出來一般,呼吸也變得比平時快了許多。
路強當然不是想幹什麼,只是出於一種想保護她的心思,純發乎與自然地摟住她。
感覺到手心裡的小手突然握成了拳頭,懷中人的肌肉也一下繃緊,路強知道她這是緊張的,心中不由一動,前身的這哥們不會還沒碰過她吧?嗯!看她的樣子,倒是很有可能。
這種事以後自然會慢慢問出來,眼下要做的是消除她的緊張。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不待王神愛發問,繼續道:“從前有個叫柳下惠的人...”
路強剛說到這,王神愛突然身子一動,擡頭看了路強一眼,嘴脣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不過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感受到王神愛的變化,路強不由奇道:“咦!你知道這個故事?”
“陛下可是想說春秋時魯國大夫、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
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誰都知道,可有幾個真的去研究過他是什麼時候的人?更別說混混出身的路強了。
還以爲古代人不知道這個故事呢!就自己這兩下子,還是不要賣弄了。
路強的感覺後背好像有汗要冒出來,不過他的臉皮是夠厚地,當下也不以爲意,繼續道:“好吧!你贏了,這麼深奧的故事都知道,不過我想要說的不是這個,我想說的是這個柳下惠根本不是什麼聖人,他要不是有什麼毛病,就是當時太冷了,凍得他根本興不起別的念頭,就像我們倆現在這樣,這麼冷的天,雖然抱在一起,卻什麼念頭都興不起來,你說是吧?”
“撲哧”
王神愛不覺笑出聲來,笑過之後,她不由呆住了,因爲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這麼輕鬆的笑過了,她甚至都有些奇怪,現在倆個人明明隨時都面臨着性命之憂,可自己居然還能笑的出來?
而同時,路強那輕鬆溫柔又略帶寵溺的語氣,不知不覺中讓她的神經放鬆下來,身子也變軟了,情不自禁地靠在了路強的胸前。
這種溫馨旖旎的氛圍,讓王神愛也忽略了丈夫在明知自己處境的情況下,居然能這麼鎮定,好像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一樣。是他的心夠大,還是智商有問題?
外面的大雪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櫺照在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身上,環境雖有些淒涼,卻也不無浪漫之色。
此情此景,兩個人誰都不願意說話。
這種感覺對於王神來說,那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靠在丈夫寬闊的胸前,什麼宮廷政變、性命之憂,彷彿都已經變得微不足道,她只想這麼永遠地依靠下去,什麼都不去想。
路強心中也是一片安寧祥和,這種感覺是他從前和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的,他甚至都有些懷疑,難道這短短的一會,自己就愛上這個女孩了?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在寂靜的夜裡響了起來,聽聲音,顯然是向着他們這來的。
王神愛猛地坐起身子,原本就很白的小臉在驚恐之下,更顯慘白。望了外面一眼,很快又轉到路強身上。小嘴張了張,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老天待自己何其不公,剛剛還給自己一個神智健全的丈夫,兩人的性命之憂卻又來了。該如何是好?
路強心裡其實也有些害怕,以他的一貫作風來說,他一個人怎麼都好說,現在卻不得不考慮這個小媳婦的安全。
在外面人還沒有進來之前,神思電轉間,立刻壓低聲音道:“記住,我的病還沒有好”
“嗯?”
王神愛不由一呆,不過迎着丈夫嚴肅的眼神,心中雖有疑問,還是很順從地點點頭。
兩個人的眼神剛交流完,就聽“咣”一聲,大殿門被從外面打開了,接着就見無數舉着火把、挺着利刃的軍士涌了進來,並很快將路強和王神愛圍在當中。
火光映襯下,這些面無表情的士兵有如來自地獄的惡鬼,讓人不寒而立。
王神愛是真的害怕,路強則是半真半假,兩人不由再次瑟瑟發抖地摟緊在一起,驚恐地看着跟在士兵後面走進來那個留着山羊鬍的文士。
卞範之其實長得很精神,尤其是身居上位之後,身上久而久之地形成了一種氣質。不過在目前這種氣氛下,再配上他那總是不停轉動的眼珠,怎麼都是給人一種奸詐的感覺。
卞範之到了建康皇宮之後,就立刻把司馬寶和爲皇帝診病的太醫找來,詳細地詢問了皇帝怎麼死、又是怎麼活的全部過程。
按照太醫的說法,皇帝是驚嚇過度才突然嚥氣的,不過這種嚥氣應該屬於假死,也就是被氣憋住了,然後在搬動的時候,那口氣又被順了過來,這纔會死而復生的。
其實在當時的醫療水平下,太醫的解釋是很能令人信服的,不然誰也解釋不出死人又怎麼會活的。
雖說有了太醫的解說,而且不論是皇宮,還是整個建康都城,都已經完全控制在楚王軍隊的手中,任何人都興不起什麼風浪的,可卞範之還是有種很不好的感覺,至於說爲什麼會這樣,他卻也說不出來。
在嚴厲申斥了臨川王司馬寶之後,卞範之就帶人來看這個死而復活的廢帝。
訓斥王爺的感覺就是好啊!臨川王怎麼了?他們司馬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惹急了,老子隨時都可以捏死你。
要說卞範之也不是沒想過大隊人馬的衝進去,會不會再次嚇到司馬德宗,但對於最敬鬼神的古人來說,對於死而復生的人,內心中還是有一絲敬畏的,帶的人多,也未嘗不是在給自己壯膽。
不過當卞範之再次見到在牀上和老婆抖成一團的司馬德宗之後,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癡肥的面孔,呆滯的目光,以及受驚後那惶恐的表情,都足以證明這還是那個白癡皇帝,不會成精成神的。
卞範之不由暗笑自己過於小心了,估計是自己明天就要成爲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大楚開國功臣,有些太緊張之故吧!
仔細審視了廢帝和廢后幾眼,確定沒有什麼問題後,卞範之已經沒心情再留在這裡。他是最瞭解桓玄心思的人,知道這個廢帝對桓玄還有用,所以決不能再出什麼意外。
眼見這兩口子太過淒涼,卞範之不由心中大罵司馬寶這個司馬氏族人中的敗類,楚王只是讓你教他寫禪位詔書,你也用不着這麼對待他們吧?
當下命人將從前侍候廢帝和廢后的幾個宮女太監找來,讓他們好生侍候廢帝廢后,一應需要都不能有任何缺失,同時又命人在殿內加了幾個火盆。
這殿裡實在太冷了,弄得好像陰曹地府似的。雖說有人保護,可卞範之還是待得渾身不自在。
安排完這些後,卞範之才帶人出了皇宮,連夜趕回姑孰,向桓玄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