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張邈大帳內。
昏暗的燭光把張邈的表情映襯得有些猙獰,在他面前站着兩個勁裝武士,這兩個人是他的貼身侍衛。
“今天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晉使辱我太深,我絕不能這麼放過他,同時也是爲了我西涼的將來,你們一定要把這件事做好”
二人一起抱拳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不負大人囑託,必提晉使的首級來見”
“嗯
!速去速回,不要驚動其他人”
張邈揮手示意二人下去,從張袞大帳中出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拓跋嗣把晉人請來與自己見面,顯然對結盟共同對付晉朝一事,還有些模棱兩可,而自己這次魏國之行即已暴露,晉朝也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與其這樣,倒不如逼着拓跋嗣表態,使其徹底站在西涼一邊。
打定這個主意後,張邈回來把身邊武功最好的兩個侍衛找來,命他們去完成這件事。雖然他的手下要比韓範多,但如果大張旗鼓地攻打,恐怕張袞也不會同意。
兩個手下出去沒多大一會,沉思中的張邈忽然感覺燭火有些晃動,擡頭望去,卻見帳簾擋得嚴嚴實實的,似乎根本未曾動過。
不由暗笑自己太過緊張,正要伸手脫去外袍睡覺,心中忽有所感,猛然轉頭,果然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黑衣人。
“你…”
張邈剛要開口喊,黑衣人手中就射出一道寒光,從張邈的口中射入,張邈頓時感覺喉嚨裡似乎多了什麼東西,想要吐卻怎麼也吐不出來,隨即用手捂着喉嚨“嗬、嗬”兩聲後,就一頭撲倒在矮几上。
黑衣人伸手摸了下張邈的脈搏,卻認他已死後,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張寫滿字跡的紙,放在几案上,又把張邈的筆放入張邈手中,隨即閃身離開。
燭光閃動,彷彿這裡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韓範這一夜休息的很不錯,張邈派出的刺客,沒等靠近他大帳呢,就被內衙門的人幹掉了。
起來洗漱已畢,剛吃兩口東西,帳外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似乎有軍隊把他這裡包圍了。
韓範就象什麼也沒聽到是的,照樣吃着他的東西。時間不大,帳簾一挑,就見全副武裝的張袞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
“哎呦!張將軍!這麼早還沒吃東西吧?來來,坐下來一起吃”
“少廢話,本將問你,是不是你乾的?”
聽了張袞的質問,韓範一臉愕然地道:“張將軍,您在說什麼?我剛起來,還沒出帳呢!我幹什麼了?”
其實張袞可以肯定張邈之死是韓範所爲,但他也問過外面的警衛了,確實沒見晉人營中有人出去。
剛纔他還摟着女奴睡覺,就有人來報,說西涼使者在帳中自殺了,這個消息可着實把他嚇了一跳,連忙趕過去,卻見張邈象是服毒自盡,面前還寫有一張遺書,上面寫着他雖是西涼的臣子,但已隨西涼向中原稱臣,實在不該揹着中原皇帝來魏國,尤其是聽了晉使的嚴詞責問後,心中更覺有愧,現在他即無顏面對西涼,也覺對不住中原皇帝,所以只有一死謝罪等等。
張袞看完,差點沒背過氣去,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西涼人若良心發現,還上這來幹什麼?這明顯就是有人故意僞造的殺人現場,而在這裡可能會對張邈下手的,除了韓範還能有誰?
但凡事也總得有證據才行,人家畢竟是來做客的,而且還代表着先皇親封的公主,總不能因爲懷疑就抓人吧?
惡狠狠地瞪了韓範半天,才氣呼呼地道:“別忘了這是在我大魏的土地上,若再敢胡作非爲,就小心你的腦袋”說完轉身甩袖而去
。
看着張袞的背影,韓範嘴角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張邈死了,我看你拓跋嗣怎麼同李暠解釋?
殺人的辦法有很多,但能在殺完人後,不給自己添一點麻煩,甚至還能反咬對方一口,這堪稱最高境界了。
韓範不由對知風堂出來的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再沒出任何狀況,也沒有遇到沮渠蒙遜的使者,估計張袞是怕了,這個笑眯眯的晉朝使者,真是笑裡藏刀啊!
張邈的手下帶着張邈的屍體離開了,至於如何應付李暠,那就是拓跋嗣的問題了。
漠北一帶,已經沒有像樣的城鎮,如果拓跋氏沒有稱帝,就可以把他的行營所在地,稱爲王帳,而之前的王帳一般都是不隨便搬動了,因爲他們的先祖也會被埋葬在那裡。
但拓跋嗣的皇帳就不一樣了,嚴格來說,它就是一座巨大的軍營,因爲當初拓跋嗣從盛樂遷出的時候,帶走的也幾乎都是軍隊,如今隨着被他納入治下的部族越來越多,這座巨大的皇帳,也在不斷地延伸擴展着。
韓範沒有被准許去拓跋珪的墓地,只是到供奉拓跋珪的大帳去祭祀一番,然後就被告知等待皇帝召見。
在這裡,韓範的行動雖不受限制,但還是有很多地方不能去的,更不要說見到那些被軟禁的部族頭人了。
不過韓範並不着急,他很清楚,拓跋嗣一定在暗中關注着他,如果他過於活躍,一定會被看起來,到時召見生死是小,卻是耽擱了皇帝的大事。
事實上拓跋嗣對韓範的來意也猜到一二,不過這種事情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他把韓範留在這裡,也是想觀察一下,都會有誰去接近韓範,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舉起屠刀了。
拓跋嗣並不知道,他的皇帳裡早有知風堂的人潛伏,柔然部、鐵弗部、賀蘭等部族頭人被具體關押的位置,已經早就在韓範的心中了,韓範現在看似整天無所事事,其實一直在想辦法如何與這些人取得聯繫。
十幾天後,倒是拓跋嗣先坐不住了,在與沮渠蒙遜的使者達成協議後,他命人把韓範請到他的大帳中。
拓跋嗣這座大帳,是用無數張牛皮縫製而成,外罩氈毯,內襯各種獸毛,大帳四角放着幾個巨大的碳盆,在大帳四周還掛滿了各種兵器,即顯華貴,又不脫草原武人的本色。
韓範雖久居北地,卻也頭一次進入這樣的帳篷,不過進得帳來,眼角都未曾掃動一下,平心靜氣地來到拓跋嗣座下,躬身施禮道:“晉使韓範,見過大魏皇帝陛下”
其實從韓範一進來,拓跋嗣就在觀察着他,從韓範的言談舉止中,讓拓跋嗣不由感嘆,漢人多人才,這樣的人爲什麼就不能爲我所用呢?
“貴使免禮,來人,看座”
拓跋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和藹些,繼續道:“這裡不比中原,貴使住的可還習慣?如有什麼需要,可儘管提,朕一定會盡力滿足你的”
“謝陛下,外臣自小生活在幽州,那裡雖沒有這邊寒冷,但外臣已經習慣了,況且外臣家裡什麼都不缺,陛下的好意,外臣只能心領了”
韓範的語氣雖然恭敬,但拓跋嗣卻感覺出明顯的距離,讓他知道這個人是無法收買的
。
簡單詢問了一下拓跋明珠的近況後,拓跋嗣話風一轉,道:“司馬皇兄的國書朕已經看過,對司馬皇兄提出的和平相處,永爲兄弟之邦之說深表贊同,不過在這之前,朕想要貴使轉達司馬皇兄,朕已經準備明春返回盛樂,屆時希望司馬皇兄不要誤會”
盛樂距離雁門關只有百里之遙,魏國現在帶甲五十萬,這麼近的距離,若說鄰國沒有反應,顯然是不現實的,但現在拓跋嗣以這種友好的形勢提出來,韓範即沒能力、甚至也沒理由阻止。
淡然一笑道:“盛樂是貴國國都,陛下何時返回,自應由陛下自己決定,我皇何來誤會之說”
拓跋嗣又吃了個軟釘子,卻仍有些不甘心地道:“聽聞貴使曾在燕國爲官,不知現如今在晉室,是何官職啊?”
這句話看似客氣,其實卻暗含羞辱之意,譏諷韓範見異思遷。
“微末小臣,實在不足掛齒,說出來有辱聖聽,實在是我皇見我實在閒來無事,才把我當做使者派來的”
韓範反擊的更厲害,象你們這種國家,也只有我這種實在閒着沒事做的人才來,有身份地位的官員是不屑來的。
儘管拓跋嗣涵養夠好,聽了韓範的話,心底的怒氣卻也涌了上來。勉強控制了一下情緒,才冷冷道:“你們中原人最好陰謀詭計,朕問你,如果我們兩軍正面遭遇,你認爲誰會取勝?”
“呵呵!陛下,這個問題已經有答案了吧?還需要外臣在重複一次雁門之事嗎?”
拓跋嗣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怒瞪着韓範。
可以想見,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很有可能叫人進來將韓範拖出去,亂刃分屍。
韓範一臉平靜地與拓跋嗣對視着,他現在代表的已經不是他一個人,這事關漢人的尊嚴榮耀,是決不能被拓跋嗣嚇倒的。
片刻之後,拓跋嗣忽然笑了,點頭道:“好、好,不愧是朕妹婿的手下,有膽色,如果沒別的事,你就可以回去了,回去轉告朕的妹妹,就說朕很想念她,希望她有時間多回來看看”
其實韓範的任務早已經完成,出於禮節,也想想觀察一下什麼人同他勾結,拓跋嗣纔沒有趕他走,現在拓跋嗣卻已經失去這個耐心,再不想看到這個討厭的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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