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兒歪着腦袋看着這個少年,同時,也看到了他掛在脖子上的公會銘牌。
隨即,愛麗兒略微一笑,說道:“你纔剛剛加入公會,目前以熟悉爲主吧。放心,這次的事情不會很嚴重的,我保證你到了襲擊的那天,只要睡一覺,一切就都結束了。”
很顯然,啫喱對於愛麗兒的這種話語有些着急了,他連忙揮動着左手,在樓梯扶手上用力一砸,說道:“會長!同樣是剛剛加入的……爲什麼伊戈先生就能夠被安排任務!而我……我就不能?我真的……真的可以辦到很多事情的!真的!”
愛麗兒走過去,卻是伸出手,搭在了這個少年的肩膀上。在她的臉上再次流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緩緩說道——
“那麼,你幫我們燒點熱水怎麼樣?等我們打完仗回來之後,一定有很多人需要熱水洗澡吧?這件事情就拜託你啦~~~好啦,快回去睡覺吧。”
說着, 愛麗兒再次拍了拍啫喱的肩頭,隨後伸了個懶腰,上了樓,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內關上門,調整休息去了。
至於這邊的啫喱,他眼巴巴地望着愛麗兒回到房間之後,原本滿臉的熱情現在卻是如同被澆上了一盆涼水一樣,整個人都是迅速地萎靡了下來。
他靠着扶手,擡起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也不知道究竟是傷口還沒有痊癒?還是因爲心中的憤懣,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只感覺到自己現在是如此的無用!竟然……竟然就只能夠做燒水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其他人……卻全都要上戰場……去廝殺啊!
“喲喲喲~~~!這不是那個廢物嗎?”
可就在啫喱靠着樓梯扶手,因爲心中的不甘而大口喘氣的時候,另外一個聲音卻是從二樓傳了下來。
啫喱一愣,立刻擡頭,就看到那位長公主現在已經走出了她自己的房間,一臉譏諷笑容地靠在二樓的扶手上,那雙充滿了蔑視的眼神則是死死地落在下方的啫喱身上。
按照以往啫喱的性格,在看到這位長公主之後他肯定會保持沉默,乖乖地退到一旁。
可是剛纔,他剛剛被愛麗兒拒絕,眼看着其他人都能夠爲公會,爲鵜鶘城出力,而自己卻只能以一個殘廢的身份在這裡白吃白住!這樣的鬱悶心情反而讓他一時間竟然不再害怕這個長公主,而是立刻回瞪了她一眼。
隨着甜酒酪一起出來的,當然是達克。他那張娟秀的臉龐上浮現出些許難色,柔聲道:“甜酒酪,別這樣。你說只是出來透口氣,我們四處轉轉,我就送你回房間休息吧……”
對於達克的勸說,甜酒酪倒是表現的十分輕蔑,她一把甩開達克想要伸過來的手,反而揹着雙手,從樓梯上一步步地走下來。她衝着啫喱瞥了一眼,呵呵笑道——
“哎喲?還敢對我吹鼻子瞪眼吶?很好,我倒要看看到時候光中光伯伯殺進城裡來之後,你會怎麼向我求饒,求我放你一命呢。”
啫喱擡起左手捏着拳頭用力一揮,咬牙道:“你別做白日夢了!會長……會長是不會輸的!”
聽到啫喱這麼自信,甜酒酪反而像是聽到了什麼十分好笑的事情一樣,徑直翻了個白眼,擡起手裝出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模樣貼着額頭,說道:“哎呀呀!真的好自信啊!我都快被你們的自信給嚇的暈過去了!哈哈哈,剛纔你們的討論我可是全都聽在耳朵裡面了。那麼漏洞百出的計劃你們竟然還覺得能夠成功?我看你們真的是太小瞧了光中光伯伯的實力了。達克,你說對不對?”
達克現在的表情實在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他的目光在啫喱和甜酒酪的臉上來回移動,隨後嘆了口氣,再次試圖伸出手,攙扶住甜酒酪,說道:“不要這樣……你好歹也是一國公主,沒必要和這個小孩子生氣。”
雖然達克並沒有正面迴應,但是啫喱卻看得很清楚。
他看到這位狂戰士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絲毫對他親生父親的安危的擔憂……換言之,他壓根就沒有擔心過自己父親的生命安全嗎?人魚之歌可是要對光中光男爵所在的重騎兵團進行偷襲,然後打一場殲滅戰啊!他反而一點都不擔心?
“什麼叫和小孩子生氣?!你們現在知道我是長公主了?!之前你們怎麼對待我的?現在卻要我以一國公主的身份不生氣?!”
再一次地,甜酒酪甩開了達克的胳膊。
這位長公主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達克,達克的臉上浮現出爲難的色彩,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甜酒酪,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受委屈了……不如這樣,明天!明天我和會長說說,讓她親自送你去見我父親,然後解開這裡面的誤會好不好?會長把你帶到鵜鶘城來,我不能說是完全沒有私心,但你身上的病痛和杜冷甲的藥癮現在也就只有伊戈的魯特琴能夠壓制,這段時間會長讓伊戈先生幫助你剋制了好幾次的痛苦,也算是一種治療了吧?”
“走?我纔不走呢!”
甜酒酪的口吻依然表現的十分囂張,她擡起手直接推了達克一把,說道——
“是啊~~~正如你們所說的那樣,我在這裡過得很好,而且還有那個精靈幫我壓制病痛。我過得那麼好,憑什麼你們把我綁過來就綁過來,然後想讓我走我就要走?!”
“你們人魚之歌的,一個個的都給我記好了!我就是不走了!我要親眼看着光中光伯伯打破你們那可笑的戰略佈局,然後衝入鵜鶘城,將你們的這個公會碾成平地!然後,我要看着你們人魚之歌的所有人一個個地都跪在我的面前,我要用我的拳頭,把你們的腦袋一個個的擰下來!”
眼看甜酒酪越說越嚴重,達克已經有些失去耐心,想要強行把甜酒酪拉走。
可就在這個時候,面前的啫喱卻是緊緊地捏着拳頭,那張臉上更是寫滿了怒意!在甜酒酪的眼神再次用十分輕蔑的角度上下打量他,隨後集中在他的右臂上,還發出一陣陣咯咯咯的笑容的時候,這個少年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你懂什麼!你這個所謂的長公主,你真的以爲你有那麼重要嗎?!”
自從進入人魚之歌之後,除了愛麗兒之外,甜酒酪還沒有被任何一個人吼過。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長公主身份,儘管她名爲囚犯,可出入之間除了一定要達克陪同之外,根本就和自由人沒有區別。所以,衆人也是以應有的禮儀對待這位長公主。
可是現在,除了那個女人之外……這個區區的小公會裡面又有一個人膽敢衝着自己發火?!
這讓甜酒酪一時間甚至有些氣極反笑,看了看啫喱的斷臂處,張開嘴,絲毫不在乎地說道:“殘疾的廢物。”
啫喱可沒有管甜酒酪的侮辱,而是捏着拳頭再次在空中揮了一拳,說道——
“我告訴你!甜酒酪·碧藍!你壓根就沒有你自己所想象的那麼重要!你自以爲自己是皇室很了不起嗎?你以爲自己誇口是自己願意留在這裡,所以就很悠閒嗎?!你怎麼不想想,你被我們人魚之歌擄走也算是超過一個多月了,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救你?甚至除了我們人魚之歌成員之外,整個小鎮裡面都沒有人知道你就是這個國家的長公主?!”
很顯然,啫喱的突然爆發讓甜酒酪有些意外。她逐漸收起笑容,眼神中卻是逐漸填充起一絲絲的殺意。
達克見狀,立刻伸手拽住她,不讓她靠近啫喱的身邊兩米之內。
“臭小子,看起來光是把你的腦袋擰下來還不夠啊。”
啫喱咬着牙,直接吼道:“你覺得我在開玩笑?!當日,那些被你殺的藍灣士兵,他們可是親眼見證你被我們帶走的。他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把你帶來了鵜鶘城,既然他們知道,那爲什麼現在那些士兵沒有一個人過來救你?!甚至,都沒有一個人把你被我們擄走的消息告知你口中那個強大的光中光伯伯,你難道從頭到尾都不覺得奇怪嗎?!”
那一刻,甜酒酪的表情明顯變了一下。旁邊的達克見狀不妙,連忙說道:“啫喱,你別說了。我父親肯定早就知道這件事情,正準備營救長公主呢!甜酒酪,我們也別聽他胡說八道了,他心情不好,我們回去休息吧……”
“哈!正準備營救?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啫喱斬釘截鐵地將那個隱藏在大多數公會成員心底,但卻沒有一個人有膽子喊出來的謎底,徹底揭曉了出來——
“如果光中光男爵真的知道公主出現在鵜鶘城的話,再不濟,也應該派人來看一下。可是我們回來已經超過五天了!那些被你殺害的士兵的首領如果真的想要來營救你的話,最多一兩天他們的消息就該傳到光中光男爵那邊,最多再過一兩天他們就應該派人來我們人魚之歌要人!”
“可是到現在,光中光男爵完全不像是得到了這條消息似的,根本就沒有派人過來。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當日那些迎接我們的士兵們,在得知了你這個殺害了他們的兇手的人才是真正的長公主之後,一方面無奈,一方面又憎恨。而他們就做出了故意不來追,甚至就當你這個人完全不存在似的決策!”
“你看看,就連你麾下的士兵也不希望再見到你,你口中能前來營救你的騎兵壓根就不知道這裡有你這麼一號人物在,你還有什麼資格在會長的公會裡面那麼猖狂?你憑什麼!”
“憑我可以把你的腦袋碾碎!”
那一瞬間,啫喱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陣風。
當那一陣風猛烈地刮過他的面容,那彷彿可以切開肌膚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腦神經之後差不多一兩秒的時間內,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睛前面不到十釐米的地方,竟然有着一個拳頭……
一個,包裹着一層厚厚的“氣勢”,看起來隨時隨地就可以轟在他腦門上的拳頭!
“啊……啊……?!”
剛剛近乎發泄似的傲氣立刻就從啫喱的臉上消失的乾乾淨淨,他的腳步也是在這個時候一時間發軟,忍不住地向後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之後,一下子坐在了後面的桌子上。
只不過,那隻拳頭沒有落在他的臉上並不是因爲這位公主還在保持冷靜。相反,是因爲另外一隻手現在已經早先一步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防止她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甜酒酪,夠了。事情不能再由着你任性下去了。”
剛剛還在柔聲安慰的達克,現在卻是換上了一副十分認真而嚴肅的表情。
他捏着甜酒酪的手腕,將其慢慢地按了下去。儘可能地用一種冷靜的聲音繼續說道——
“你應該要改改你這種性子了。不是因爲你是一名長公主所以可以隨便任性,而是作爲一個人,你不能這麼隨隨便便就想要殺人。”
現在的達克,陰沉着臉。
他那張原本十分精緻漂亮的臉蛋現在卻是被一股陰霾與沉穩所覆蓋,那雙看着甜酒酪的眼神中也已經不再是那種寵溺的目光。相反,還增添了一份苛責。
可是,對於這樣的達克,甜酒酪又是怎樣的表現呢?
她緩緩地回過頭,用一副近乎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旁邊的達克。就好像是在看着某種完全不認識的生物,又像是在看着自己曾經花費了多年精心馴養的獵犬,在隔了那麼多年之後竟然再一次地咬了自己這個主人!
“你……真的敢兇我?你真的……真的……就連你,也開始想要背叛我了嗎?!”
達克輕輕搖了搖頭:“這不是背叛你,而是告訴你有些事情你早就應該知道該做,有些事情絕對不應該做……”
“你背叛我!你這個低等下賤的平民的兒子!就連你也背叛我!”
很顯然,達克已經不想和甜酒酪繼續糾纏這裡面是不是“背叛”的問題,而是搖搖頭,轉身就拉着甜酒酪的胳膊,打算先把她拖回房間再說。
“放開我!達克!你這個壞蛋!我被你的臉給迷住了是我的錯!我就知道你是個孬種!你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還算什麼男人?!現在就連一個廢物都能夠騎在你心愛的女人腦袋上說大話!而你竟然一點都不站在我這邊?!你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廢物!我要殺了他!”
達克低着頭,一聲不響地繼續拖着甜酒酪上了樓。而甜酒酪看自己掙扎不過,只能無可奈何地被拖着上樓,只是一邊上樓一邊還在繼續指着下面的啫喱開口罵道——
“廢物!你這個廢物!你這個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單純是爲了浪費糧食的廢物!你真的以爲人魚之歌收容你是看你優秀嗎?他們真的就只是在可憐你!你沒有魔法了,而且還缺了一條胳膊!只是個殘廢的你就連那些看起來好像是破銅爛鐵的長槍都沒有辦法舉起來,你不是廢物又是什麼?!喂!我說你是個廢物啊!廢物殘廢!你什麼都做不到,就連吃個飯都沒有辦法拿住刀叉!廢物!廢物啊!我在叫你廢物!哈哈哈!”
面對甜酒酪的謾罵,啫喱卻是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他伸出手,默默地捂着自己缺失的右臂空間,眼神中僅僅只剩下了呆滯。
而那邊被一點點再次拉上去的甜酒酪,眼看就已經被達克拽到了二樓。可就在她的腳步也是一併踏上二樓的階梯的時候,剛剛還在痛罵的她,嘴角卻是突然閃過一抹殘忍的冷笑……
長公主那沒有被拽着的那隻手,伸出。
頃刻間,手臂上的魔獸契約紋章顯現,同樣的,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憑空在公會大廳的上方半空中呈現!
輕而易舉地,一頭巨大的暴恐熊就從這個魔法陣中墜落,重重地砸在了下方的地板之上。而在這頭暴恐熊從地板上爬起來的那一刻……
啫喱,這個完全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普通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這頭巨大魔獸的面前。
“啫喱!!!”
達克當然迅速反映了過來,可是他現在已經身在二樓,根本就來不及跳下去阻止。
相對應的,他唯一能夠看到的, 就只有旁邊那個他一直心愛的少女,看着她那張並不怎麼漂亮的嘴角微微裂開,露出一抹極爲殘忍的冷笑……
“嚎——————!!!”
暴恐熊的爪子擡起,毫不猶豫地向着啫喱拍下。
即便在這個時候整個公會內的很多人都因爲巨響而從房間內走出來,他們所能夠看到的,也就只有驚恐的達克,面露滿意笑容的甜酒酪,失控的暴恐熊,以及那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死亡已經近在咫尺的獨臂男孩……
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