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畢,愛麗兒不再猶豫,而是立刻衝出公會大門,向着整個鵜鶘城的東南角大門口跑了過去。
爲什麼?
爲什麼這支重騎士團現在會出現在那個位置?
之前不是探聽消息說他們還在整休,最近十天之內應該不會動身的嗎?可爲什麼突然間出現在了那麼近的距離?
冷靜……冷靜……或許他們是按照之前的情況那樣前來耍威風的呢?如果事情不是很嚴重,可以用話語讓他們離開的話那就最好了……只希望事情現在還不要鬧得太大……
可是……
可是!
如果說,重騎士團這次前來是爲了公主,仰或是真的想要來攻擊鵜鶘城的話……那該怎麼辦?
現在可是白天!
而且自己原先設想的趁着夜色直接夜襲的策略可是還沒有完全佈置好啊!到現在爲止一切都在遵照計劃穩步發展,可如果光中光今天就要展開決戰的話,那麼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呀!
一邊跑,愛麗兒一邊緊張的渾身抽搐。
在跑到一半之時,整個鵜鶘城中赫然響起了一陣陣沉重的敲鐘聲。
聽到這急促的敲鐘聲之後,街道上的行人們紛紛變了臉色,他們驚恐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似乎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纔好了。
“都前往長眠山脈!全都去長眠山脈!如果不想逃跑的話就留在房子裡面不要出來!”
愛麗兒一邊大喊,一邊繼續奔跑。
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十分的危急,鵜鶘城的那個所謂的木質城牆防禦一下一些低等級的魔獸或是零散的強盜的話還可以用用,但對上一支裝備精良的重騎士團那簡直就和沒有沒什麼兩樣!
所以,愛麗兒現在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要讓這些願意跟隨自己的市民們逃跑……畢竟,計劃謀反的可是自己,如果牽連到這些居民,讓重騎兵進入城內以此爲藉口開始屠戮的話,那麼她就算死一百次也覺得難辭其咎了!
噹噹噹噹噹——!
鐘聲越發急促,在愛麗兒跑到一半的時候,一陣轟鳴的元素機引擎聲卻是從身後晃來。
愛麗兒回過頭,只見一輛元素車穩穩地停在了自己的身旁, 車門打開,駕駛車輛的不是別人,正是麻薯。
“會長,上車。”
現在的麻薯一隻手抓着元素車的龍頭,一隻手抓着一把長弓。她的眼睛四周有一圈很明顯的黑眼圈,從她的面容上也能夠看出些許的倦容。很明顯,現在正是她最爲疲憊的時候。
但沒有辦法,愛麗兒只能拉着車門上了車,不等坐穩,麻薯就一腳踏板下去,整輛元素車立刻發出轟鳴聲,向着城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很快,元素車終於來到了城門口。愛麗兒不等車停穩就打開車門下了車,隨後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城門之前。
此時,一些零零散散的工人農民們正握着發給他們的元素長槍愣愣地站在原地,臉上盡是驚悚的表情。
而伴隨着鐘聲繼續敲響,陸陸續續又有一些工人、農民或是普通市民跑了過來,隨後在看了一眼這邊站着的愛麗兒之後,轉過身從那邊正在分發武器的布萊德那邊接過一把把的元素長槍。
又過了片刻,伴隨着不遠處車輪的咯吱咯吱聲,只見六尊樹人分成三組,推着那些元素巨槍慢慢地靠了過來。等到安放好元素巨槍之後,樹人重新化爲花妖精,開始調整這些武器的各項設置。
鐘聲,依然在響。
可是能夠前來的人,現在卻是越來越少。
等到鐘聲完全停息之際,愛麗兒看着現在站在城門前的所有人,細細數了數……
“怎麼……就來了這麼點人?”
布萊德有些急了,舉起雙手,抓着手中的元素長槍說道——
“我這裡還有二十幾把長槍呢!怎麼還有那麼多人沒來?!”
此時此刻,所有手裡拿着元素長槍的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不語起來。
愛麗兒看得出來,他們的臉上已經開始浮現出恐懼的神色,所有人都低着頭,一雙雙眼睛略帶木訥地望着地板。
那是一種已經停止思考,整個腦海中完全只剩下恐懼,所以只會機械性地行動的眼神和表情……這也象徵着他們或許一直到現在爲止,才真正地有了一些要上戰場的感覺了吧……
“所有人,列隊!”
愛麗兒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猶豫。她大喊一聲,隨即自己從布萊德那邊拿過一把元素槍,當先地走到城門前,透過那柵欄似的大門眺望着外面的那片一望無際的原野。
其他的元素槍手們見他們的市長已經站在了隊伍的最前列,雖然舉止還是如此的木訥機械,但好歹也是紛紛走到柵欄城門和圍牆前,舉起手中這僅僅試射過幾次的元素長槍,穿過柵欄,瞄準了外面的荒野。
過不了多久,全副武裝的酥塔、達克、瑪歌、可可、布萊德、芭菲已經全部就位。
就連受傷的起司現在也是掙扎着抓着他的兩把短槍趕了過來,咬着牙。
整個公會,或許也就只有這段時間不知道在搞什麼所以還待在房間裡面的啫喱,以及遠處負責監視的忌廉還沒有在這裡吧。
今天,天氣顯得格外的好。
這個清晨,是一個沒有一絲雲朵的清晨,可以讓人十分清爽地看到那片湛藍色的天空。
在這個原本應該讓人十分神清氣爽的清晨,整個城市大門前卻是宛如死一般的沉寂。
沒有人膽敢開口說話,也沒有人能夠開口說話。
每個人唯一能夠聽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但是隻要一想到再過不久,可能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都會隨之消失,每個人的臉色都宛如已經死了一般地沒有絲毫血色,只能如同一尊泥塑木雕的死物般站在這裡。
嗒嗒——嗒嗒——嗒嗒——
在這片宛如墓地一般的死寂之中,馬蹄聲卻是突然從身後傳來?
愛麗兒一驚,連忙轉過頭,卻發現騎馬趕來的並不是什麼重騎兵,而是伊戈這名精靈。
抵達前門之後,伊戈順勢跳下馬匹,拉着繮繩,說道:“會長,通往長眠山脈那個傳送門的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十名重騎兵守住了。現在城裡那些想要逃跑的人正在涌回城內……很顯然,我們被包圍了。”
那一刻,愛麗兒感覺自己的腦袋再一次地炸了開來。
如果說之前愛麗兒還略微有些僥倖心理的話,那麼現在這最後的一絲僥倖心理理所當然地完全消失了!
光中光男爵的確可以通過蛛絲馬跡發現鵜鶘城正在準備謀反。
但是他絕對不可能通過這種蛛絲馬跡發現長眠山脈中的傳送門的秘密!
所以……一定是有人將這則消息告訴了他!
換言之,城裡面……這些市民,這些人,這些血族或是花妖精之中……有人叛變了,甚至還把所有的計劃全都告訴了那位帕拉丁·光中光!
這樣的念頭只不過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愛麗兒還是需要保持冷靜,連忙問道:“那些看守大門的人有沒有從北邊進攻?”
伊戈搖了搖頭,說道:“他們只是守着入口,如果有人向前衝就殺人,但如果市民們後退則不追趕。看起來,他們只是想要守着長眠山脈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好。
“伊戈,你去率領那些市民們回到自己的房間去躲避,遇到什麼事情也不要出門!然後……也告訴他們,我就算豁出一切,也一定保住他們的周全。”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愛麗兒發出了這樣一個近乎與決絕的命令!
同樣的,也是在四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伊戈輕輕地點了點頭,再次跳上馬,轉身離開。
聽着馬蹄聲遠去,愛麗兒再次走到城門之前,雙手抱着那把元素長槍,默默地注視着前方那片荒野的盡頭。
在她的身後,是那些躲藏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無法逃離的市民們。
是那些因爲相信自己,所以情願繼續留在這個鵜鶘城的人……
同樣的,他們也是一羣可憐人……一羣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走投無路,最後只能來到自己這邊,投奔鵜鶘城,然後終於能夠努力工作,安身立命的人。
他們之中有奴隸,有平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各種各樣的人,因爲各種近乎相同的理由,全都聚集在這座幾乎是由自己親自監督打造而成的城市之中……
他們相信着自己……相信自己真的能夠帶領他們走上幸福的道路……
相信……自己這個曾經身爲奴隸的女人……
“呵……真是一個天大的玩笑啊……”
愛麗兒擡起自己的手,打開。看着這隻佈滿了老繭的手,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夠聽到的聲音輕聲嘟囔道——
“自以爲只要有足夠的錢就能夠掌握足夠的正義……可如今,正義卻是如此嗎?”
她輕輕搖了搖頭,再次雙手抱住元素長槍。此時,在她的兩邊,她的公會成員們紛紛展開自己的武器,一副準備隨時死戰的模樣。
這一幕卻是依然讓她有些感動,不由得感嘆,心想——
(今天即便是死在這裡,我愛麗兒·加西亞也算是轟轟烈烈地活過一回了吧。)
嗒——
就在愛麗兒胡思亂想的時候,遠處的平原上突然出現了一匹馬的身影。
馬匹跑得很快,快速接近之後,衆人立刻發現坐在馬上的不是別人,而是忌廉。
只不過現在的忌廉他的肩上中了一箭,神情顯得十分的崢嶸。
“駕!”
馬匹衝到城門前,忌廉壓根就沒有停下,而是踩着馬的背脊縱身一躍,就從那城門上方跳了過來。
一落地,或許是因爲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勢吧,他沒有能夠平穩地站起來,而是一下子癱軟倒了下去。
“別動!”
瑪歌立刻捏着手裡的光明法杖跑過來,開始治療忌廉肩膀上的箭傷。
而忌廉則是咬着牙,喊道:“他們……來了……!”
他們……來了……!
嗒嗒——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平原上,終於傳來了一陣極爲輕微的馬蹄踩踏聲。
嗒嗒——
只不過,這個馬蹄踩踏聲竟然顯得如此的有規律,如此的整齊。就好像成百上千的馬匹都在同一時間擡起腳,同一時間踏下!產生的震動足以讓這邊還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的愛麗兒都能夠感覺到。
嗒嗒——
終於,平原的那一邊開始露出一騎。
慢慢地,在這一騎的身後,開始浮現出整齊劃一的一排排的騎兵!
他們的鎧甲在這清晨的陽光之下顯得那麼的閃閃發光,明亮如新。
而他們握在手中的長槍,別在腰間的短劍,以及馬匹鞍座旁邊攜帶箭囊卻是顯得那麼的閃爍,令人膽寒!
這支重騎兵顯得好整以暇,似乎一點都不趕時間,也沒有想要趁此機會一口氣沖掉整個鵜鶘城那脆弱的宛如紙片一般薄弱的城牆。而是就那麼慢悠悠地過來,盡顯整個隊伍的強大與訓練有素。
同時……也給這座城市內那不足百人的所謂防禦,帶來極爲沉重的精神壓力。
愛麗兒略微捏緊手掌,眺望着遠處那看起來黑壓壓一片的大軍。
儘管現在是平視,但多多少少可以看得出來,那騎兵以差不多兩百人爲一排,前後差不多有五排左右的陣型排列。
很明顯,這並不是一個用來專門衝鋒陷陣用的陣型,而是一個類似於行軍或是儀仗隊的陣容。
這代表了什麼?
代表這支軍隊至少表面上並沒有將鵜鶘城的防禦力量放在眼裡的感覺。
遠處,那支千人的重裝騎兵部隊就在差不多距離鵜鶘城的大門口五百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
甚至就連那些穿着厚重鎧甲的戰馬現如今也是同樣乖乖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亂動的模樣。
而五百米……一些視力較好的人已經可以看清楚那些一排又一排的騎兵。這樣的境遇更是讓一些人的雙腿都不由得開始打顫,嘴脣也是隨之變得泛白起來。
可是現在,在這裡的所有人似乎都沒得選……
他們唯一能夠仰仗的,或許就只有那位市長的指揮,以及手中這把看起來完全不夠華麗,也完全沒有什麼裝飾,簡直就是簡陋到極致,也土到極致的元素長槍。
相比起那些穿着厚重鎧甲的重騎士們,他們手中的元素長槍卻是顯得那麼的可笑,又是那麼的不自量力……
隨着人們默默地嚥下喉嚨裡的唾沫,那邊停下腳步的騎兵們卻開始慢慢地左右分開。很快,就有三騎從中走出,緩緩地向着鵜鶘城這邊前來。
作爲槍手的起司在看到有人靠近之後,立刻舉起雙手中的短槍,同時高聲喊道:“所有人準備!”
聽到命令,所有人再次捏緊手中的元素槍,對準了前方的來人。
至於那騎着駿馬前來的三個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這個簡陋的城門以及城門之後那簡直足以令人發笑的所謂“防禦”,一直來到了距離城門口差不多百米的距離,這才停了下來。
“愛麗兒·加西亞!看起來,你還真的是不自量力啊。”
最前面的一個人,騎着高頭大馬,一身武裝鎧甲幾乎覆蓋到了牙齒。那一身閃亮的鎧甲看起來並不像是用來搏殺的,而是用來震撼這些脆弱的平民的心靈的。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天堂之光公會的會長——帕拉丁·光中光。
帕拉丁的目光緩緩掃過前方這些可憐的平民,看着他們面孔上那害怕而膽怯的表情,不由得哼哼一笑,再次開口喊道——
“愛麗兒·加西亞!你有膽子反叛,就沒有膽子站出來說話嗎?!”
城門這邊,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愛麗兒這邊。
看着四周人的眼神,愛麗兒略微呼出一口氣之後,讓工人農民們略微將城門的縫隙打開一點點,擠了出去,雙手抱着元素槍,站在那名前最強公會的會長面前——
“光中光先生,能夠見到您真的很榮幸。雖然之前我們見過面了,但是像現在這樣正式的互相認識,應該還算是第一次吧?”
帕拉丁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百米開外的那名少女。
她的一頭金髮現在已經盤了起來,在腦後好好地綁住。一張臉雖然算不上有多幹淨,但仔細一看就知道,那絕對是一個不輸給親王王妃的美人胚子。
如果說有什麼缺點的話,就是這個女孩的眼神顯得太過銳利,也太過堅定。不符合一個女人應該有的柔軟模樣……或者說,這樣的眼神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非常的膈應人。
當下,帕拉丁伸出手向着身後略微揮了揮。
很快,在他身後一名騎士現在也是緩緩策馬走上前兩步。
和其他那些重裝武裝的騎士不同,這個騎士卻是一身布衣,看起來不像是一名身經百戰的戰士更何況他的身上並沒有穿着鎧甲,也沒有佩戴武器,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