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房間後,她第一眼看到的卻並不是加特林被三名血族按在地上的模樣,相反……卻是一名血族的肚腹中槍,被打飛,而那個加特林則是抓着另外一把槍,從窗戶直接跳出去的模樣!
“照顧傷員!!!”
愛麗兒大聲呼喊出來,只見起司在扶住那名腹部中彈的同胞之後同樣從窗戶中跳了出去。而等到愛麗兒衝到破碎的窗戶旁邊,看到的卻是加特林重重地撞在那元素車的車頂,並且在起司落下之前一個翻身就從車頂滑下來,同時舉起手中的元素槍徑直瞄準了起司的模樣。
“別過來!所有人都不準過來!!!”
這樣的反應速度別說是讓愛麗兒驚訝了,就連起司都有些驚訝。
要知道,這個加特林之前可是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戰鬥訓練的普通人,最多就是進行了一段時間的元素槍的開槍練習。可是剛纔他的行動能力卻是如此的迅捷果斷,壓根就看不出來他有任何的猶豫!
難道……這是一個隱藏在鵜鶘城的冒險者?
但是很快,起司就不再做出這樣的判斷。
或許是因爲剛纔跳窗戶的緣故吧,加特林的一條右腳踝在這樣的撞擊之下很明顯地發生了扭曲。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卻像是完全察覺不到似的,繼續用手中的元素槍指着起司,同時還一邊用那明顯骨折的腳向後移動,好像一點都不痛。
對此,起司連忙擡起頭望向他剛剛跳出來的窗戶,和窗口的愛麗兒交換了一個眼神。
愛麗兒立刻領悟,隨即轉過頭望向房間。
由於現在房間內的光線全都被掐滅,所以看不清楚具體狀況。但是愛麗兒還是迅速衝到旁邊的一張桌子旁,摸到了擺放在桌面上,已經拆開後散亂的藥片。
粗略一數,竟然有六片之多。
“這是……杜冷甲?!”
在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愛麗兒一時間還不敢確定自己的判斷!
要知道,杜冷甲這玩意可是高價貨!以加特林的工人身份,怎麼可能買的到那麼大量的杜冷甲?
不過如果是杜冷甲的話,那麼加特林的反應能力竟然能夠一瞬間提升到那麼高就可以解釋了。
當下,愛麗兒立刻回到窗戶旁,大聲喊道:“杜冷甲!”
那一刻,起司心領神會,原本打算蓄勢待發衝上去的動作也是開始變得謹慎起來。
也就是在這一刻,加特林意識到起司竟然不再向着自己這邊衝過來,在極爲短暫的猶豫之後,他手中的槍口立刻調轉,瞄準了那些因爲巨響和騷動,而聚攏過來看戲的圍觀羣衆身上。
“我數到三!讓開!否則我就開槍!!!”
伴隨着加特林的暴躁怒吼,起司也有些吃不準了。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後面那些突然間被槍支瞄準,單還來不及撤退的人羣,只能大聲喊道:“冷靜!你給我冷靜!”
“一!!!”
人羣根本就來不及散開。
或者說,就算前面的人察覺到了異常想要轉身逃跑,可是後面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瞬間人流變得更加擁堵,反而無法撤離。
“加特林!如果你敢開槍,我就撕碎你!”
“二!!!”
面對起司的威脅,加特林似乎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邁開已經骨折的腳向着起司這邊走了一步,顯然是想要再次上元素車。
眼見這個已經磕了藥的傢伙是認真的,起司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讓開的話他很有可能開槍!當下,起司只能立刻閃開。而加特林則是捧着手中還剩下一發子彈的元素槍快速衝向那輛元素車,單手扛着槍,拉開車門,上了車。在用元素槍指着前面那些還沒來得及撤退的人羣之後,他一手握着龍頭,一腳已經踩向了踏板……
“寶寶,碾碎它。”
但,也就在這輛元素車即將真正發動起來的剎那,伴隨着一個輕描淡寫的聲音,一個巨大的魔法陣猛地在這輛元素車的上方成型!
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同時,一頭巨大的暴恐熊已經從這個魔法陣中浮現,直截了當地砸在了這輛元素車的上方。同時,那巨大的熊爪已經在落下的剎那,毫不猶豫地拍向車輛的駕駛席。
轟隆————!
幾乎,就是剎那間。
剛剛還準備發出轟鳴的元素車,就在這一刻被壓成了一堆破銅爛鐵。而在那駕駛席的位置上,則是開始冒出一灘鮮血,緩緩地,流淌了下來……
望着眼前的這一幕,起司愣住了,還在窗戶前的愛麗兒也是同樣愣住了。
四周那些圍觀的羣衆,那些趕來支援的血族,以及其他一些聽到騷亂也一併趕過來的公會成員們,現在也都是愣住了。
所有人都圍聚在這條街道的四周,都看着那頭“拯救了所有人”的暴恐熊現在按在那一堆廢鐵之上,發出一陣勝利者的咆哮。
同時,也是看着一個長得並不怎麼好看的少女,帶着一股勝利者的姿態慢悠悠地從旁邊的巷道中走出來,氣定神閒地走到這頭暴恐熊的身旁,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這位拯救了所有人的“救世主”嘴角帶着一抹嘲諷的笑容。她擡起頭來,望着窗戶邊的愛麗兒,那眼神就像是在譏諷所有人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卻被她輕而易舉地做到了一樣。
只是在這樣的嘲諷之後,她縱身一躍,跳上了暴恐熊的背部。在這個位置,她幾乎與二樓窗戶前的愛麗兒一樣高了,不用再仰視她了。
“我,甜酒酪·碧藍!是藍灣帝國現任皇帝,藍灣十三世,猛浪·碧藍的親妹妹,也是當今藍灣帝國的長公主!所有人,這一次,都給我聽明白了,聽清楚了!”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甜酒酪似乎終於可以一口氣發泄出這段時間以來所受到的所有苦悶。她痛痛快快地張開雙臂,就像是在接受其他所有平民的仰慕一般,滿臉盡是驕傲之色。
在她用眼角看到那些剛剛還慌亂的一塌糊塗的平民,現在卻是用一種震驚而敬仰的目光看着自己時……
當她看到四周屋頂上那些匆匆忙忙趕來的人魚之歌的成員此時卻毫無作用之時……
當她再次享受着這裡所有人的目光焦點之時……
她,終於能夠大大方方地再次說出自己的名號——
藍灣帝國,長公主!
盡情展現了自己之後,她伸出手,穩穩地指向前方的愛麗兒,大聲喝道——
“愛麗兒·加西亞!你背叛藍灣帝國,襲擊騎士團,假冒重要人物名號,如今還囚禁你的公主!證據確鑿!但是,我不和你計較,你的所有一切努力在我面前都猶如螢火之光,而我們碧藍皇室則是宛如日月!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忠誠之心的話,那就立刻向我臣服!否則,我腳下的這團垃圾就是你的下場!”
一開始,愛麗兒的確沒有怎麼想要隱瞞甜酒酪的身份。並且與其一直瞞着等到了時候突然被爆出來,還不如時不時地泄露出一點,讓事情的發展變得可以受到自己的掌控。
但是現在,這個甜酒酪卻是突然間搞了這麼一出,實在是有些出乎愛麗兒的預料之外了。
而更加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這個女孩竟然依然保持着那種不可一世的態度,絲毫都沒有對自己腳下踩死的是一條人命而有任何的思考。
望着這一切,愛麗兒臉上的擔憂之色卻是漸漸地收了起來。她默默地注視着眼前這個少女, 又望了望她腳下那一灘血肉,緩緩說道——
“不管你想說什麼,先讓你的暴恐熊從屍體上挪開。”
甜酒酪一愣,隨即輕蔑地一笑:“怎麼?害怕我攻擊你嗎?你不是很能耐嗎?不是自以爲控制住我了嗎?可是現在是什麼情況?是你們整個人魚之歌做不到的事情,卻被我一個人輕而易舉地做到了!你們殺不了的人,我輕易就殺了。你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輕易地就解決了!”
“愛麗兒,你不是說我不在乎這些普通人的性命嗎?不是說我不會保護他們嗎?看!我現在保護的多好?把威脅他們生命的人立刻殺了就解決問題了。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有比這更加簡單的保護方法嗎?”
“還是說,你在爲自己的婆婆媽媽感到丟臉?覺得我繼續踩在這團肉泥上面會讓你覺得自己面子上掛不住?還是說你覺得讓這麼一坨破爛機器被我的力量壓在底下,讓你心有不甘?”
說實話,面對眼前這個充滿了挑釁意味的甜酒酪,愛麗兒突然之間反而沒有了憤怒的感覺。
現在,這個女孩在那麼多人的面前,以一種強大的氣場,以及佔據在道德高度的地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罵,同時儘可能地宣揚出她是一個如何如何受盡磨難的公主。
對於愛麗兒來說,這應該算得上是一場比較難以應付的危機公關。
畢竟現在不管是自己直接勒住她的喉嚨制服她也好,還是好言相勸讓她回去也好,都算不上是什麼最好的決策。
如果要說用語言來說服的話……愛麗兒卻不得不承認,剛纔甜酒酪所說的一切,現在看起來竟然都是真的!
沒錯,剛纔的場景的確是她掌控能力不足所導致。
加特林的狂暴和造成的危險性自己早就已經有所估計,可是在有所估計的情況下,自己竟然還是沒有能夠第一時間壓制住他,結果讓他出現在了大街上。
當然,出現在大街上的時候自己還是有能力可以做出最正確的選擇……沒錯,就是讓起司不用再去管那麼多事情,而是直接下手擊斃這個殺人兇手。
可是,很明顯,那個時候自己猶豫了。
因爲對於起司的能力的過於自信,所以愛麗兒沒有能夠第一時間發出擊殺的指令。
而之所以沒有發出這個指令,毫無疑問,還是由於自己的自大……覺得自己是鵜鶘城的市長,所有人都應該接受審判,而不能堂而皇之地就將其擊殺。
甜酒酪說的的確沒錯,自己在最應該做出正確判斷的時候,卻沒有下達正確的指令。這是由於自己的仁慈,自己的自大,自己的盲目樂觀……所以,她直接下手殺了那個人,不管目的如何,從結果上來看都是立刻解除了一個最大的危險。
所以,愛麗兒知道自己的確做錯了。這份錯誤讓她無法用更加強硬的話語面對眼前這個一臉豁出去模樣的甜酒酪。同時,也是讓愛麗兒開始自己的思考。
有些時候,雷霆手段,讓自己的命令下面迅速見血……也是一種需要啊。哪怕這種命令是對自己管理之下的市民們來說。
“甜酒酪……”
在略微嘆了一口氣之後,愛麗兒擡起手,開口說道——
“你殺了我丈夫!!!”
砰——————!!!
一聲槍響,卻是在愛麗兒預備開口說話的瞬間,在她的耳畔猛地炸裂!
巨大的聲音震盪着愛麗兒的腦袋,讓她的腳步一時間甚至站立不穩,整個人也是向着旁邊倒去。
不過,同樣來不及做出反應的並不僅僅是愛麗兒,連帶着那個站在暴恐熊背上的甜酒酪。
剛纔,她的臉上還是帶着自信而驕傲的色彩。可是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她的身體就從暴恐熊的背脊上跌落,血水也是隨之飛濺了出來。
眼看着甜酒酪的身子跌落到了暴恐熊的身後看不到,愛麗兒也是趴在了地上。在捂着耳朵,拼命抵禦腦海中那宛如撞鐘一般的耳鳴的同時,她也是回過頭來,望着旁邊。
站在她旁邊的不是別人,恰恰是那個她以爲早就已經死去的加特林夫人!
現在,這位夫人的眼角掛着淚痕,元素槍的槍口還冒着濃煙。但是她臉上的恨意卻沒有絲毫削減下去的意思,反而更加咬着牙,放下槍,打算調整元素槍,重新裝彈。
“(血族語)不許動!”
此時,原本在後面照顧傷員的兩名血族中的一個終於回過神來,一把將這位夫人的身子整個都按在了地板上,伸手奪過元素槍扔到了一旁。伴隨着她的身體被完完全全地壓制的同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也是從這個女人的嘴裡發了出來。
對此,愛麗兒卻只是如同一尊泥塑木雕的玩偶一樣只能呆呆地坐在地上,甚至都來不及反應。也是一直等到起司再次從窗戶中跳進來,一手攙扶起她之後,愛麗兒才感覺耳朵中的耳鳴稍稍好了一點。
當下,她連忙望向窗外,只見麻薯和可可已經分別衝到了暴恐熊的身後。同時,暴恐熊的腳下也是再次出現一個魔法陣,讓這頭魔獸消失。從而將那個似乎腹部中彈,面色蒼白的長公主的模樣,呈現在了愛麗兒的面前。
所以,這就是最糟糕的狀況嗎?
很可惜,就在愛麗兒以爲這已經是最最糟糕的情況的時候,更加糟糕的事情卻是在街道的另外一邊出現了。
“死人……死人啦!打死人啦!!!”
伴隨着那些圍觀人員中傳來一陣悽慘的叫聲,愛麗兒的目光也是轉向那邊。只見一個懷抱嬰兒的婦女現在卻是躺在了地上,胸口變成了一片血紅。而她懷中原本抱着的那個嬰兒,現在卻是腦袋歪在了一旁,小小的腦袋上卻是多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裡面紅的黃的白的混合在了一起,流滿了襁褓……
————
叮……叮……叮……
一個清脆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
這樣的聲音剛開始或許還聽着比較有趣,比較清淡,但是隨着時間變長,給人的感覺就變成了一種煩躁的雜音。
叮……叮……叮……
在這樣有節奏的清脆雜音聲中,猛地,甜酒酪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吸入一口氣!
在感受到肺部中充滿了涼爽的氣息的同時,腹部的劇烈陣痛也是讓她在下一秒立刻動手捂住腹部,痛的把剛剛吸入肺部的涼爽氣息全都吐了出來。
“嗚……嗚嗚嗚……”
叮……
那種噪音停了下來。
甜酒酪咬着牙,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個熟悉的天花板。
這裡……正是她這段時間居住的人魚之歌公會的二樓宿舍。擺在牀頭櫃上的花瓶裡面還插着達克送來的花束呢。
在確認自己還在一個熟悉的地方之後,甜酒酪這才慢慢地嘗試調勻呼吸。她稍稍掀開自己身上的被子,看到自己的腹部上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很顯然自己是受了十分嚴重的傷了吧。
而在旁邊則是站着一個人,一臉正經地看着自己。
而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甜酒酪卻是有些失望,咬了咬牙,試圖直起上半身。但卻還是因爲腹部上的疼痛而放棄了。
“怎麼是你這個廢物?我怎麼了?達克呢?”
啫喱則是繼續看着甜酒酪。他現在穿着一條有些奇怪的襯衣。左手部分是有袖子的,但是右手部分卻是空蕩蕩的。不過這也難怪,沒有人會爲自己不存在的胳膊編織衣服吧?
現在,啫喱的左手中拿着兩枚鐵幣,看起來剛纔發出聲響的應該是這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