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納愣愣地望着這名魔法協會的大長老,一時間有些搞不懂他究竟想幹些什麼。
而麻吉克似乎也並不是很在意這一點,他再次拍了拍康納的肩膀,笑着說道:“反正,你放心吧。魔法協會至少會在你的有生之年內偃旗息鼓。衆多的魔法元素親和者也會在未來的一定時間內急速減少。但是,這沒有關係,只要人類還崇拜力量,還期待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不依靠平時生活中常見的東西獲得別樣的力量,那麼魔法這種東西就永遠都有生存的空間。”
康納沉默片刻之後,輕輕點了點頭。隨後,他大着膽子問道:“那……是不是就代表……你讓我說出來的這個理由……那個用貨幣彼此交換的理由……其實……本身就是一個……一個……”
“騙局?對不對?你就想這樣說的是吧?哈哈哈。”
麻吉克率先把康納的話給說了出來。
這名魔法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緩緩道:“也不能說是完全騙人吧,你說的方法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過複雜,我聽不懂。反正你說那方法有很大的隱患,那麼我就認爲這方法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後導致藍灣這個國家被立刻毀滅。”
“這樣一來也好,反正我這邊已經整頓了教廷方面的資源以及協會的資源,教廷方面現在已經羣龍無首,也是聽我們的指令行動。只要手中掌握着教廷這門技術,那麼將來不管發生什
麼,我們都有翻盤的力量。”
說到這裡,麻吉克的目光穿過走廊,從旁邊的窗戶中看出去,眺望着天空。尤其是看着那從雲層中灑下來的陽光,若有所思地說道——
“只要……我們依然能夠控制‘光明’的力量,那麼我們就永遠都不會失敗。”
康納有些奇怪:“光明的……力量?”
麻吉克聳了聳肩,笑着說道:“我說太多了。不過沒關係,反正你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裡面也要依然爲我們服務,幫我們想一些賺錢的好方法。你這次想出來的方法真的挺不錯,讓我們吃掉藍灣的一塊肉的同時,也能讓那個討人厭的金果公爵吃上一次大虧。哼哼,以後可要多多努力啊!”
聽到麻吉克這麼一說,康納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他顯得有些着急,急急忙忙地拉住麻吉克的長袍,緊張地說道:“你……你不是答應過我,一旦這次成功就放我走的嗎?我……我已經把方法說出來了,你難道……難道要食言?”
麻吉克轉過頭撇了一眼康納,隨後,他一把甩開這個老人那乾枯的手,隨即再次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那消瘦的身軀再一次地向下壓了一下——
“哎呀呀,我怎麼可能會食言呢?答應過你的事情,當然不會不算話。不過你的計劃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實行而已,你說你的計劃有效,可這真的有效嗎?難道不應該是你的計劃徹底成功之
後我再放你走,這纔算是公平交易嗎?不然的話,你隨隨便便說一個方法過來,最後方法不成功我就把你放了,那是你食言還是我食言?”
這一番強詞奪理直接讓康納沉默了下來,他整個人都顯得更加沮喪,彷彿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
對此,麻吉克則是繼續表示關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換言之,放你自由,你也要想好你要去哪裡吧?就現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把你隨隨便便放走,你指不定就死在哪條路上了呢。沒有我們魔法協會保護你,你這樣的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康納低着頭,喃喃自語道:“我……我可以去找她……找我的學生……”
麻吉克:“哈哈哈哈!你還是不死心啊?早就和你說過很多遍了,加西亞恐怕早就當你已經死了。”
“那麼長的時間裡面,你看她有來找過你嗎?沒有吧,自從之前你出主意幫助藍灣之後,本質上你就已經和那個女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她已經視你爲藍灣的一份子,是需要殺死的對象。不然,怎麼解釋那麼多年來她都沒有關心過你,也不知道來找你,更不清楚你的生死呢?”
麻吉克的嘴湊到了康納的耳朵邊,用輕柔的話語,緩緩地說道——
“承認吧,她就是完全沒有關心過你。而且,你真的以爲那個女人不知道你對她究竟抱有怎樣的感情嗎?你這麼一個臭老頭子,渾身
上下都散發着酸臭味的老東西,卻只想着她?你覺得她會不會覺得你很噁心?會不會覺得你這種人死了最好,這樣的話以後就可以只用想起你好的一面,而不用想起你讓人噁心想吐的一面?”
康納的身體一陣顫抖,整個人就像是被雷電狠狠劈中一般神情恍惚,他連忙搖頭,待着恐懼的口吻說道:“不……我……我沒有那麼想……我……我不會……我沒有……我不是……”
對此,麻吉克則是繼續說道:“不是你怎麼想,而是人家漂亮的大姑娘怎麼想。在她的心目中,你就只是一個整天盯着她流口水,處處和她作對,發表大量邪惡方法來針對人魚軍,並且還又老又醜又渾身散發着老人臭味的臭老頭子,至於你真的是怎麼想的,對人家來說重要嗎?據我所知,那個女人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樣的方法,讓自己的容貌一直都保持在了十八九歲那段最美好的年紀。你覺得一個如此注重自己外表的女人,真的會對你感興趣嗎?我看,討厭都來不及了呢。”
伴隨着麻吉克的輕輕耳語,康納的眼神也是逐漸暗淡了下來。
他垂着雙手,一言不發,渾身上下的生氣彷彿都被一剎那間抽走,只剩下還留在這裡的這麼一具臭皮囊。
見此,麻吉克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啦,我會放你自由的。只不過你現在還沒有想好究竟應該去哪。等到你想
好了,並且你的計劃成功之後,我當然會放你走,不僅會放你走,我還會送你許許多多的餞別禮。而在那之前……”
麻吉克的笑容,完完全全地印入了康納的雙眼之中——
“就讓我們,來保護你吧。”
————
金融戰有用嗎?
可以說有用,也可以說很沒有用。
金融戰如果想要起到效果,那麼必然是進攻的一方在整體實力上完完全全壓倒另外一方。或者說,進攻的一方自認爲可以完全壓倒另外一方,如此一來才能夠打出效果。
畢竟金融戰的背後永遠都有着綜合實力的對比。就如同戰爭一樣,兩國相戰,或許在一些小型戰役上依靠的將領的奇襲,謀士的神機妙算,各種陰謀的佈置。但這種戰鬥最多隻能影響一兩場戰鬥,如果無法撼動雙方整體實力上的的差別,那麼這些勝利所帶來的優勢很快就會被雙方的整體實力差距所掩蓋。
對於現在的人魚軍來說,金錢的背後,站着的永遠都是人魚軍那強大的工業化生產力以及不斷列裝的武器裝備。
即便是在一部分地區出現了問題,那麼龐大的經濟體量也可以很容易就覆蓋掉這些問題,從而再次掌控局勢。
因此,瀚海城內有變化嗎?
的確有變化。
可是這種變化所帶來的結果可以說是曇花一現,極其的短暫。
對於人魚軍來說,瀚海城內突然公佈的貨幣兌換措施的確是在初期的時候對人魚幣
打了個措手不及。大量的人魚幣被兌換成了金幣貨幣,從而導致瀚海城內原本應該逐步擴張的通縮狀態瞬間就變成了通縮。
伴隨着貨幣通縮,交易自然也就開始放緩,爲了防止手中的人魚幣繼續通縮貶值下去,開始有大量的人在炒作之下開始購入藍灣的金屬貨幣,或許是想要投資,或許是想要避險,但這總是一種開始。
但在人魚軍發覺到這些情況之後,人魚軍高層卻僅僅只是進行了一個小小的操作,就讓這場藍灣帝國期待着的貨幣戰爭的陰霾煙消雲散。
這個操作很簡單,就是人魚軍主動下場參與這場貨幣的買賣交易。只不過和其他人不斷地買入金幣賣出人魚幣的方法不同的是,人魚軍所採取的對策則是大量買入人魚幣,然後不斷地拋售金幣。
金幣的價格在人魚軍官方下場之後,很快就從剛剛開始時候的瘋狂上漲變成了迅速下跌,甚至很快就跌到了正常的金屬價格之下。這也意味着手中所持有的的金屬貨幣數量越多,那就越是虧錢。
而一旦造成這樣的結果,那麼那些買了金屬貨幣的人自然而然就會開始瘋狂將手中的貨幣拋售,希望自己不會成爲最後一個接盤俠。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前後不過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金屬貨幣就直接在金融市場上走了一波山谷——山峰——山谷的極端波浪曲線。
到了最後,這場金融戰爭當然就
偃旗息鼓,隨之消失。而這場金融戰爭也是讓人更加看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現如今的藍灣帝國別說軍事實力要和人魚軍相抗衡了,就算是正面下場的金融戰爭,藍灣帝國的財力也已經遠遠不如自己這位名義上的臣屬了。
那……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它有帶來什麼結果嗎?
當然有結果。
也就是在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面,黃金大陸走入了秋季。伴隨着果樹上結出的碩果累累的果實,這座城市也在這樣的一場金融戰之中被掏空了最後的一點點的底蘊。
曾經那些藍灣帝國的大小官員在看到這樣一場直線上漲的貨幣上揚之後,那高興的勁兒簡直就如同發了瘋!
反正皇帝又沒有禁止這些大小官員們去進行這場交易,那麼理所當然地,大量的官員貴族們將自己手中僅有的那麼一點點的錢,全都投入到了這場狂歡之中。
可是,伴隨着人魚軍的正式下場,金屬貨幣的價格從高位被一口氣直接打了下來,那下跌的速度足以讓那些貴族官員們連想要拋售的時間都沒有,真就只是上午纔買入,下午就喜迎腰斬。
面對價格的崩盤,這些大小官員貴族們一個個的全都傻了眼。他們手中僅剩下來的那麼一點點的財富就這樣在這場金融戰爭中煙消雲散。
而既然錢沒了,心思自然也就開始活絡了。
沒有了錢的官員貴族就連一個普通平民都不如,他們
知道不能再在瀚海城內待下去,所以不斷地從這座城市裡面撤走。
人魚軍當然知道這些官僚貴族們想要走,避免最後的一點點的遮羞布都被直接扯下來,所以也就放任他們自行離開,並不加以阻攔。
隨着這些官僚貴族的不斷撤出,整個瀚海城內的行政機構自然也就陷入了癱瘓狀態。即便還留下來的一些官員們極力將各種阿貓阿狗火速提拔,但這終究沒有辦法解決根本問題。
另一方面,這場金融戰一口氣打掉了藍灣帝國最後的一點點經濟實力之後,也成功達成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金屬貨幣貶值的影響並不僅僅侷限於瀚海城內部。隨着藍灣帝國的貨幣體系崩潰,隔壁省份的火源省內的金融系統自然也是形成了不小的混亂。
火源省在名義上自然還是隸屬於藍灣,所以也是使用金屬貨幣,隨着金屬貨幣的價格崩盤,火源省內的金屬貨幣的購買價格也是開始出現大量的波動。
這也就導致駐守火源省的金果公爵在短時間內自顧不暇,根本就沒有精力抽出身來援助瀚海城。
這樣一來,瀚海城就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座經濟上的孤城。
至此,所有的局面都已經佈下,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恐怕就只有等待了。
————
十月初秋,葉色金黃。
愛麗兒端坐在窗前的辦公桌後,外面的金色陽光灑在她的頭髮上,宛如給她又增添了一層淡
淡的金色罩紗。
現在,愛麗兒每天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這裡,看看書,寫寫文章,然後等待。
這樣的等待很耗費精力,有的時候甚至等的她渾身發癢。
可她還是要繼續等下去。
現在,應該已經是收穫的季節了吧……
回想一下過去,如果自己還是在鵜鶘鎮開一家小小的冒險家公會的話,那麼現在的自己應該正在拼命結算過去一年的利潤,然後從中抽調稅金準備上繳藍灣帝國吧?
一晃眼十幾年過去了,在這樣一個秋天,愛麗兒卻能夠放鬆下來,只是坐在這裡耐心地等待一些事情。這看起來似乎是很輕鬆,但她的內心中卻遠遠不如十幾年前那個熱火朝天地計算稅金的自己要來的放鬆多少。
還沒來……還沒來?爲什麼還沒來?
再不來的話,事情就會變得麻煩起來了。
秋天過去就是冬天,一旦進入冬天,瀚海城附近就會下起大雪。就如同自己腦海中那個最古老的記憶一樣,在那個大雪紛紛的日子裡,自己就只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孤兒,隨時隨地都會死掉而不會被人在乎。
如果到了冬天還沒有任何反應的話……或者說,如果到了冬天,人魚軍還不能針對藍灣帝國發動總攻擊的話,那麼就必須放棄這個時間節點,轉而等到來年開春。
不然,在冬天進攻一座住滿了人的城市那究竟會造成多少的平民傷亡?在冬天各處交通都會有不同
程度的堵塞,到時候醫療物資和後勤補給都會變得十分困難,甚至對於那麼多的平民都沒有辦法可以妥善安置。在這種情況下,肯定就不能開打。
而一旦丟失了這麼一個窗口期,那麼藍灣帝國肯定會利用這段窗口期的時間來做出自己的行動,從而讓人魚軍在道義上處於被動。
被動……真的不希望自己的人魚軍會在這個時候被動。
想要打下藍灣帝國,打下瀚海城不用一個月……一星期……不,可能都不需要幾天的時間。
一場如此簡單的殲滅戰只是缺乏了一個正當的理由。
只要有了這個理由……
咚咚咚——————!!!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從外傳來,愛麗兒在聽到敲門聲後喉嚨一下子發乾,整個人都僵住!她稍稍蹲了起來,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大門的方向!
“進!”
隨着愛麗兒的允諾聲傳來,大門終於被推開。緊接着,就是忌廉一副急匆匆地從外面衝進來的模樣。
在看到愛麗兒之後,他一個箭步衝到辦公桌前,將手中的一份信報重重地拍在了愛麗兒的桌子上,大聲道——
“藍灣帝國!瀚海城!那個……潮汐·碧藍!正式霸佔了我們……所有在瀚海城的投資!全部……都宣佈爲藍灣帝國所有!”
窗外,金色的光芒繼續照拂而下。
至於此時此刻的愛麗兒,她的臉上則是不由自主地閃過了一抹興奮的神色。
緊接着,她笑了。
笑
的如此的歡暢,也是笑的如此的坦然。
就好像這幾個月的時間以來,她第一次這麼放鬆地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