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就這樣封鎖了軒轅恪中毒的消息,她倒要看看,是誰最先沉不住氣,跳了出來。?
唯一沒有隔絕的人是漣漪,她在段宇走後就來到了王府,看到軒轅恪中了毒,就乾脆住了下來。?
那日,漣漪咬了半天的毛筆,吃了一嘴的墨,終於揮手開出一方子,命人煎了藥,與段宇開的藥一起吃。?
半月有餘,軒轅恪的毒也無大礙,雖然行走仍是不便。?
還有陰雨天,他總是要痛上一陣子。?
每天天氣不好時,錦瑟總要靜靜的彈着的琴曲,他會再一遍微笑着聽,有時和以簫聲。?
生活就算與世隔絕了一樣,當他拾他久置的畫筆,指點如何畫霜石木葉瘦月孤花的時候。?
當天凝晚紫朔風初靜,兩人當庭暖酒或是漫步無言,異或閒敲棋子落燈花。?
當錦瑟見他垂頭凝思的神情,他的笑容,他揚眉時一點輕藏的傲意,他望她時眼中偶爾閃動的波光時。?
錦瑟都會靜靜的笑。?
子涵命人一次又一次的傳話,請武王上朝,都被錦瑟一一推遲了。?
氣得子涵在金殿上揪着老臣白花花的鬍子,暴跳如雷。?
只是奇怪的是,十月懷胎日子已到,錦瑟肚子裡的孩子卻遲遲不見落地。?
轉眼,十一個月過去了,可兒那丫頭早產,肚子裡的孩子都已經落地了,可錦瑟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
漣漪時時趴在錦瑟的肚子上,笑得樂呼呼的,說孩子很健康。?
將來,這寶寶也一定是個怪胎。?
軒轅恪斥責她,她也不以爲意,還笑得精靈古怪。?
錦瑟常笑嘆,走了小阿九,又來了個大阿九要人照顧。?
軒轅恪蹙眉,不知道爲何,他的眼睛已經完全好了,可是對漣漪依然不冷不熱。?
錦瑟笑問他,這樣的美人都不動心。?
他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書簡,半晌才問,你說什麼。?
錦瑟也就不再提了。?
錦瑟想,無論如何這些日子都是幸福的,當她熄滅燈火,在忽然沉下來的黑暗裡發現自己身邊有他,她可以緊緊地擁抱他,諦聽他心跳的聲音。?
就算人生常在的只是寂寞,世上所多的不過蒼寒,至少還有一個人願意讓她聽見他心跳的聲音。?
至少還有這樣一個人。?
她放任自己享受所有這些幸福。?
但是,冥冥中有什麼並不肯將她就此放過。?
她開始做噩夢,夢見自己和軒轅恪站在懸崖邊,石滾樹倒,她和軒轅恪一起落下懸崖。她被一個孩子拉住,軒轅恪卻消失了蹤影。?
每當這時,錦瑟會披衣坐起,喝一杯冰冷的茶,在黑暗中凝視自己身邊的男子,驚魂未定的心仍如擂鼓。?
那日,天像撕裂了一個口子一樣的下着大雨。半夜醒來,軒轅恪的毒突然發作,那一次錦瑟開始明白什麼是感同身受。?
短短一個時辰在她感覺卻是永恆。?
直到??他痛苦平息倦極昏睡,她才能正常地心跳與呼吸。?
只是旁觀,錦瑟已覺得心痛神乏如遭浩劫,她不敢想像軒轅恪究竟要何等的意志與勇氣,才能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而堅持活着,等着不知何時而來的下一次。?
一年,這樣的煎熬還要一年!?
事後,他依然親吻着她的脣角,無聲的安慰着她,卻對自己身上的毒隻字不提。?
此後,但每次他稍有異樣,錦瑟都會不由自主地心驚。他有時發覺,會向她一笑,意似安慰又似歉然。?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有人按耐不住。?
這些日子,邊城水患不斷,就連都城也時時陰雨連連。?
這日,一早,錦瑟就見天色陰沉,心中突出煩躁,服侍軒轅恪服下了漣漪開的鎮痛藥後。她起身離開了房間,透雕花梨木纏枝葡萄紋落地月牙罩垂下的珠簾,隨着她的匆匆而過,被撥得四處晃動,嘩嘩作響。?
和紫春一起剛到花園,就聽到牆的一角花架旁傳來撲通一聲響。?
錦瑟轉身望去,幾乎倒栽蔥跌下牆的少年掙扎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翹起脣角的笑臉,帶着種無措,那樣秀致到了極致的模樣卻掩飾不住未脫的稚氣。?
錦瑟微微一愣,隨後眼裡漸起火氣。?
少年從院子內扯了藤蔓,跳在地面,掉了金冠,如緞的長髮翻飛在風裡,跑到了面前。?
錦瑟見他並不行禮,也不說話,紫春和幾個侍婢已經跪倒在地。?
“你們起來吧。”他嘻嘻一笑,“錦瑟夫人。先皇封的,我沒記錯,你見到朕爲何不下跪。”?
錦瑟惱怒的看他,“我還沒見過,有哪個皇帝爬別人的牆頭!”?
語氣不無譏誚。?
他面色一紅,也惱了,氣喘喘道:“你以爲我喜歡爬你家牆頭啊。你看,你不是防範得好嗎?朕一樣爬進來了。我不和你小婦人一般見識。朕要見自己的將軍,自己的武王,軒轅恪呢,軒轅恪在哪?”?
“不行。”錦瑟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爲什麼?”子涵一幅不知所措的懵懂。“我在金殿上揪掉了老臣的白鬍子,他也進不了軒轅王府。朕今天可是進來了,不管怎麼說,我一定要見他。”?
錦瑟好氣又好笑,“皇上,你怎麼能在金殿上揪掉老臣的鬍子,這成何體統。”說着,錦瑟就往對面的石橋走去,隨口吩咐道,“請皇上回宮。”?
誰知,子涵卻連連後退,嘴裡兀自嚷着,“你不要過來,先皇說,你這樣的女人,一沾見中了花毒,我可不願意像先皇一樣。”?
錦瑟突然站定,長長曳地的水袖似乎無風自動,她緊盯着子涵,“皇上,這樣的話你也能隨意說嗎?”?
子涵一縮脖子,訕訕的低眉,不再說話。?
看着這樣的子涵,錦瑟心裡一動,萬事皆模糊成了一團,眼眨了數眨,才轟然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