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兒緩過神來,手忙腳亂的捧起嫁衣的一角,疊聲問道:“這可怎麼辦啊?這可怎麼辦啊。:奴婢可聽人說了,這嫁衣是不能破的。都是那些繡娘,這怎麼弄的啊,下次讓王府封了她們的坊子。”
在那一連串的聲音中,錦瑟反而冷靜了下來,“可兒,快找針線來。”
兩主僕拿出針線開始忙碌起來。
錦瑟微微一笑,還好,在董家時,常常拿針線活打時間,只是外人不知道,董家小姐的繡工也是一絕。
嫁衣放下來,仍然毫無瑕疵的樣子,可兒滿意的笑了,繼而想起什麼,慌忙找了起來。尋找了半天,纔在黃梨木的梳妝鏡邊看到了一顆突起的釘子。
“郡主,呆會奴婢就找人把這顆釘子拔起來,扔進火裡。
錦瑟微微一笑,點了頭。
她不信命,可今日,她寧願相信有神佛,她寧願去乞求他們,只想自己的婚禮有順順當當的。
喜婆來催:該上花轎了。由外而來的王妃不禁眼角含淚,緊握住自己女兒的手,久久不捨得丟。
“母妃,煙兒明天就會回來。”
“原本以爲你會嫁給恪兒,沒想到……”
“王妃,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喜婆在一邊不停的陪着笑臉。
王妃這才擦乾了眼淚,強笑着爲錦瑟蓋上了錦
帕。
王城七殿十八府邸俱連,錦瑟花轎要去的僅與王府百步之遙,因憐新蓋府邸人丁單薄,王府之人大部分在錦瑟花轎起的時候,已經到了新姑爺的府邸。
花轎顛簸中,錦瑟的手又觸到那微微的縫記。嫁衣有道口子,雖然一點瑕疵也看不出來,可是……看不出來就代表沒有了嗎?
破痕被繡工給掩飾了,破痕就不存在了嗎?
心憂有變,錦瑟只恨婚嫁隊偏偏要繞城而行,慢之又慢!
終於,轎子停到了府前,一隻修長的手掀開了孔雀羽毛織繡而成的轎簾,停在了錦瑟的面前。
透過一片暗淡的紅色,她只能隱隱地看見他也是同樣鮮紅的身影。
不過,錦瑟仍然是清晰的聽到了周圍不少人的抽氣聲。
錦瑟搭住了新郎的手,款款邁進了門檻,盛大而而奢靡的婚禮自此拉開了序幕。
她看不見他的容顏相貌,奇異的是,她似乎能摒開紛雜的禮儀,清晰聞到他均勻溫和的氣息;垂下眼瞼,能看見他流光溢彩的衣袂。
“請王妃進門。”司儀官的高聲唱喝未落,又激起一片議論之聲。
錦瑟彎起了嘴角,略沉思緒時,竟然忘記了前踏。
猝不及防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這是禮儀中沒有的!
她聽見司儀官的聲音有些打結,彷彿半空鳴箭,但不過瞬息間的事,很快一切恢復如常。這手溫厚如玉,又強勁有力,被他稍稍一帶,竟輕輕鬆鬆踏過了火盆,“有我,別怕!”
“恪。”她輕聲喃呢。
聽在他的耳中卻異常清晰。他握着她的手卻緊了緊,輕聲答道:“是我。”
一切的繁複程序後,她像這世間所有新娘一樣坐在房間內,頭上蓋着羅帕,端坐等侯着。杏色的流蘇從頭上四隻角淌下來,垂在她百鳥朝鳳的緙裙之上,她的脣在羅蓋下彎彎挑起。
自此後終是蒂常相依、鴛鴦濃情、深情不儔的相依相守。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她的母親爲何在神志不清時仍然手捧自己親手縫製的嫁衣傷心落淚,這是女人一生追求的極至,作爲自己心愛人的妻,就算不被他所愛,從此後便也名正言順地伴在他的身邊。
而他心中美豔無雙的人,此後再也不會出現。
端坐了不知道多久,如雲的秀上赤金累絲鳳冠沉沉地壓着,腕上戴着的龍鳳金鐲,沉甸甸的重量,壓着了她的身子,也壓着她的心。
目光所及,全是耀眼奪目的紅。
黃昏遣嫁,此時已近深夜,新房的雕花小窗半開着,瑩亮的月光融融入室,兩尊碩大的龍鳳寶燭,爍爍的映著火焰,房
外,遠處,依稀的笑鬧聲、酒令、奴僕侍從由房外穿行而過的腳步。
夜漸次深沉,喧鬧聲愈來愈淡,一名女婢竟然忍耐不住,暗地裡打了個哈欠。雕花的木門被輕輕地推開,她提緊了心,來的卻是送晚膳的丫鬟。
喜悅中還摻雜着焦慮的等待,一種幾乎是遙遙無期的等待,一種幾乎等同於酷刑的等待,只是新郎仍然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