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出生長大的李奴奴早已見慣了勾心鬥角你死我活,可司空見慣和自己親自手刃畢竟不同,那場血腥如一盆髒水潑在她的心裡,雖然三叔說爲了大業爲了自由就要有必要的犧牲,可爲了三叔的天下、自己的自由,那些人就該死嗎?午門斬首雖然沒有看到,可那血腥味彷彿傳到了宮裡,甚至傳到她的閨房裡,夾雜着幽怨的哭聲,讓她無比憂心夜夜夢魘。
就這樣,李奴奴夜不能寐的渡過在三個月,日漸消瘦,臉色蒼白,再頂着大大的黑眼圈,如果在夜裡披散着頭髮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女鬼。
李隆基就是在這樣的夜裡又見到李奴奴的,真真的唬了一大跳。
是夜,一彎極細的上玄月散發着黯淡的青光,一大一小兩個宮女輕飄飄遠遠的向着樹林深處的李隆基走來,越來越近,李隆基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兩人……太嚇人了!大宮女卸了妝,黃黃的大餅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更可怕的是沒有眉毛!小宮女更可怕,臉色煞白,兩眼烏黑,配上因爲瘦弱而越發顯得空蕩蕩的宮女裝,活脫脫的兩個女鬼。
“怎麼會搞成這樣?!”李隆基蹲下身子撫摸着李奴奴的小臉,滿臉的心疼。李奴奴內心委屈竟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被李隆基擦乾了還是哼哼哭個不停,最後索性趴在李隆基懷裡無淚嗚咽。
“三爺,是上官婉兒的人夜夜扮鬼嚇唬奴兒!我雖知道,無奈奴兒年幼怎麼都不肯相信!直道是冤鬼索命!”宮女翠兒含胸恭敬道。
李隆基微不可聞的嘆了一聲氣,一手摟着李奴奴的肩膀,一手輕撫她的後腦勺,道:“奴兒怎麼這麼傻?這個世上哪裡有鬼呢?如果死後真的可以變成厲鬼,那你我有何懼死亡呢?變成厲鬼吃了那些害我們的人然後在這世上逍遙自在,何苦爲了自由這樣折磨自己?我的奴兒可不是這麼愚蠢的!”
李奴奴聽出李隆基語氣裡的一絲責怪或者埋怨,從他懷裡探出頭來,“那三叔,人死了會去哪?爲了我們的自由死的那些人去了哪?”
李隆基溫柔一笑,眼神卻透出寫冷淡,李奴奴雖小,卻也察覺了那眼神和以往的不同。“去了哪裡?灰飛煙滅。現如今我們攪入這個局面,已經不僅僅是爲了自由,更是爲了生存,如果你這樣不堅定、疑神疑鬼,下一個灰飛煙滅的就是你我,甚至我們的親人!”
李奴奴含胸悶聲道是,怕三叔生自己氣不理自己,略有些諂媚的挽住他的手臂道,“三叔,奴兒知道錯了,以後再不讓三叔擔心!”
李隆基笑笑說:“知道就行了!下次再爲這些蠢事傷心害怕,三叔就不理你!我這次冒險見你,是要你做一件事。”
回去的路上,李奴奴問翠兒,“翠兒姐姐,上官婉兒夜夜找人嚇我,定是恨我入骨了,我的話她能信嗎?”
“信與不信要看你怎麼說,你跑到她的宮裡直接說,跟你相好李顯最寶貝的女兒永泰郡主李仙惠被張易之囚禁霸佔了!這樣她自是不信。”翠兒邊走邊說,“想讓你的敵人聽你的話,她要主動聽,你要表現出不想給她聽,這樣她纔會珍惜她得到的消息。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我們可以讓那些個鬼替我們傳話!”李奴奴頂着兩個大大的熊貓眼笑的既奸詐又詭異。“奴兒真是聰明!翠兒姐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什麼都不懂呢!”翠兒讚賞的點點頭,心裡卻無比的可憐這個小丫頭,年紀這麼小的被拖進這些爭權奪位的漩渦裡,少年早熟,只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看透自己被利用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