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錦言目瞪口呆看着永安侯出門不見了人影,驚訝之餘,竟忘了行禮。
這人!腦子不好吧?
忽然抽了?
要不然來幹嘛?難不成真來喝茶的!
夏嬤嬤走了進來,有點小緊張:“夫人,侯爺有什麼吩咐?你沒惹着他吧?”
無徵兆地,永安侯突然翩然而至悄然莫名離開,她這心裡七上八下揣着的全是擔心,剛纔在外面候着,人忽然走了,她只來得及瞥了一眼,看不出臉色如何。
“沒有,”錦言搖搖頭,滿臉的莫名其妙:“喝了杯茶就走了,什麼也沒說。”
“什麼也沒說?”夏嬤嬤也有些迷茫,“那他來幹什麼?”
“誰知道,神經病唄。”
錦言放鬆下來,“管他呢,腿長在他身上。來,嬤嬤喝杯茶,這麼好的茶別浪費了,哎呀,傻瓜呀,這蒙頂甘露二泡纔是最好味的呢!”
深深呼吸,真是茶香馥郁啊。
夏嬤嬤看她陶醉的模樣,不禁莞爾,她的小小姐真是讓人打心眼裡疼惜,也不知道將來會便宜哪個,起身將放在一邊几案上裝着桂花糕的點心盤子端過來。
“對了嬤嬤,”喝了口茶,錦言想起來了,“永安侯說了三個字,‘你怕我?’”
清了清嗓子,把個任昆低醇冰冷的聲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你怕我?夏嬤嬤摸不着頭腦,“那夫人怎麼回答的?”
“怕與不怕都說了唄,總有一個是合他心意的吧?”
錦言伸手取了塊桂花糕,兩根玉白的手指拈在眼前,仔細端詳着,搖了搖頭:“嬤嬤,這個糕沒有觀裡的好吃,花材不行,比不上塘子觀後山的桂花,那個幽香餘味噢……”
夏嬤嬤含笑看她談笑,既然猜不透永安侯來意那就不猜了,只要小小姐的心安穩,熬上個三年二載的,以後還有更好的日子過呢,只是這永安侯的一時心血來潮到了長公主那裡恐怕就會有別的心思了。
“嬤嬤,給我梳梳頭,咱們去正院。”
將手裡的桂花糕丟進嘴裡,拍拍手站起來,走嘍,給老大彙報工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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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任昆前腳進了榴園,後腳長公主就得到了消息。
“當真?!昆哥兒當真去了?”長公主喜出望外,向何嬤嬤再次確認。
“回殿下,是真的,侯爺真的去了榴園。”
何嬤嬤也是喜形於色:“侯爺今兒沐休,中午與桑世子在一品樓用的餐,回府徑直去的榴園。”
“那,昆哥兒臉色如何?”
驚喜之餘,長公主又有點擔心,莫不是在外聽了什麼渾話又犯了混,遷怒衛四吧?
話說,這些天下來她對錦言這個小人兒還是比較滿意的,溫良大方風趣得體,什麼話經她的嘴出來就變得熨貼,讓人生不起火氣來,最要緊的是一天到晚都是笑呵呵的,從來沒有一絲苦模樣,看着她聽她說話,總覺得天也藍了幾分。
“侯爺臉色如常。”
何嬤嬤趕緊應答,心裡浮起一絲不安,不會吧?侯夫人一直安份守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規矩也學得很認真,應該沒有能惹着侯爺的地方吧?
外面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來稟事,說侯爺已經離開榴園了。離開時面色如常。
長公主與何嬤嬤面面相覷,這就走了?這從進去到離開也就盞茶功夫啊。
“說了些什麼不曾?”長公主有些心急。
丫鬟搖頭,“回殿下,不得聽聞。侯爺吩咐下人們都在外面候着,只餘夫人在室內。”
長公主揮揮手,丫鬟施禮退下。
莫非昆哥兒改性子了?
越想越急,正要遣人去榴園喊人,這邊下人進來回稟說侯夫人來請安。
錦言行了禮,將永安侯到榴園的事仔仔細細無一遺漏的向長公主進行如實彙報,包括永安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臉色如何,有何表情,坐在哪裡喝了幾口茶,怎麼起身怎麼走的,自己怎麼回話的等等,完完全全重演了一遍。
複述完以後,她眨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笑道:“公主婆婆,看樣子侯爺也覺得用水晶壺琉璃盞喝蒙頂甘露好呢。”
長公主差點撫額,傻丫頭!這不是重點好不好?難得昆哥兒主動一回!
“你說你!多好的機會叫你浪費了!”
長公主用恨鐵不成鋼地眼神瞪着她:“下次侯爺再去你屋裡,你要多與他說話,好好侍候,不知道說什麼?你不是會講笑話嘛,說故事下棋談琴譜,隨便來一個都成!水平不高你就多練練,從明天起讓阿柳指點下你的琴技,你說你,天天呆在榴園不露面,萬事不管就只安心當你的侯夫人,夫君上門也留不住人!”
噼裡啪啦,長公主越想越氣,多好地機會啊,若是她機靈點,沒準就懷上了。
錦言做痛心疾首狀,任一大堆帽子扣下來,心底暗撇嘴:公主,你真相了,就喝杯茶而已,怎麼能從彎變直?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當孃的嘛,可以理解。
長公主一通發作,口乾舌躁,一杯熱茶恰到好處奉上來,見是錦言,又是一頓生氣:“你看看,這會兒倒是機靈了!你把這份心思用到侯爺身上,何至於他連句話都懶得說!”
“公主婆婆說得是,錦言知錯了。”
低眉順目做小媳婦:“您別生氣了,氣大傷身,若您爲這事兒氣惱,錦言就更是錯上加錯了。公主婆婆,當時侯爺來得突然,只顧得又驚又喜,腦子就轉得慢了些。”
接過公長主喝完的茶盞,順手拾起美人錘不輕不重地給公主敲着:“……也想過要用什麼法子留留侯爺的,不過,侯爺的脾氣您最知曉的,錦言就想若做多或做錯,惹惱了侯爺,還不如順其自然,今日能喝一盞茶,以後說不定就會喝上兩盞。”
溫言寬慰着,心底卻暗道,這不叫挖坑給自己跳嘛,今天喝一盞明兒喝兩盞後天長公主可能就想到抱孫子了!任昆啊任昆,你這風抽的!真是害人不淺!
雖明知這麼說其實就是給公主希望,是望鳩止渴,後患無窮,可如今之計,還是得安撫,今日事今日清,得過且過吧。
反正永安侯這座大山最終也不會來就她,就算將來某日公主遷怒,那也沒法子的事,她努力過了嘛!
長公主發了脾氣,慢慢聽進了錦言的話,說得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就憑着他去了趟榴園,實在不能說明什麼,自己也是關心則亂,着急了。
看錦言不徐不疾娓娓道來,不辯解不委曲,誠懇自然,烏黑的髮髻下安靜柔和的側面,小巧的耳垂戴了顆翡翠耳鐺,翡翠成色很好,愈發襯着她膚如白玉淨若瓷。
“是我有些急切了。”
長公主輕輕嘆了口氣:“何嬤嬤,上午宮裡不是送了幾簍子貢桔,快撿些呈上來。”
轉頭看向錦言:“酸酸甜甜的,我嘗着還好,估摸着你能喜歡的。”
相處這些時日,長公主已知錦言是個吃貨,對水果什麼的有着超乎尋常的熱愛,不拘品種,每天都得吃上幾個。
“喜歡!太好了,有桔子吃啊,公主婆婆最好了!”
錦言樂得眼睛眯眯,水果什麼的,真是太愛了!特別是桔子啊,大周的京都在北一邊,還擔心吃不到南方的桔子呢,往年可是吃慣了的。
看來這種擔心完全多餘了,什麼好吃的不得給皇帝貢來?只要皇帝能吃到長公主就能分到,長公主能分到,她居然也能被捎帶上!
“馬屁精!”
長公主看她笑得心滿意足也很高興:“本來也打算要給你兩簍的,走的時候自己帶上。”
連吃帶拿,錦言高高興興地迴轉大本營。
臨走時,長公主還遞了個匣子過來:“……看翡翠挺襯你的,我這裡也收了些,成色還不錯,你拿去看看,想好了要打的東西,讓何嬤嬤到內務府給你尋個好看的樣式,若是不喜歡宮裡的樣式,讓多寶樓拿了花樣冊子過府一趟。”
長者賜,莫能辭。
好東西,誰不愛呀!錦言美滋滋地接了過去,開心地一通真心讚美。
何嬤嬤看得暗咧嘴,這侯夫人!還真不好給個定論,不管什麼東西,她都開心得象是撿到了不得的寶貝!
你說她眼皮子淺見不得好東西吧,那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和一碗熬煮的香軟甜糯的白粥在她那裡都是一樣的好東西,都是滿心滿肺的歡喜。
總之,到目前爲止,她還沒見到侯夫人說不好的東西,哪怕一朵小花,她也覺得香。
若說沒見識,怎麼能把話說得那麼到點子?她服侍了長公主大半輩子,深知長公主骨子裡的挑剔和高傲,能夠入了公主的貴眼還可她心意的人,除了駙馬侯爺,外人裡,暫時還真就這侯夫人一個!她嫁過來這纔多少時日?
等等!嫁過來的時日?
何嬤嬤忽然福至靈開,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侯爺會去榴園!
她急急忙忙入內求見長公主去了。
錦言滿載而歸,看吧,這就是要隨時彙報工作進展的重要性,沒有哪一個老闆不喜歡主控,老闆們總希望在第一時間掌握第一手情報,哪怕你在彙報時老闆已同步得知所有信息,但是,你還是必須主動去講,這是態度與立場問題。
榴園下人們都帶着喜氣,彷彿永安侯不是來喝了一杯茶,而是給她們打了一針雞血,一個個腳下都生了風。
世外道觀中長大的錦言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個府邸內男人的絕對權威,看吧,這還是女人做主的公主府,任昆來露了個小臉,屁股都沒坐熱,她立馬感覺到下人們的興奮以及對她的敬畏。
若有一天任昆不是來喝杯茶,而是把她罵了或打了,嗯……
她現在就能想象到屆時這園中這府中又會是何種模樣!
任嬤嬤喜氣洋洋地走進來,引她進來的水芳手裡捧着個大大的紫檀提盒。
任嬤嬤與錦言見了禮,“夫人,先前夫人去正院,大福送了侯爺慣喝的茶、慣用的茶具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啊?錦言一愣,她知道大福,永安侯的常隨,得臉的小廝,他把永安侯慣用的東西送來一套是什麼意思?
難道永安侯看着榴園風景好,準備當個茶室備用着?
“說是以後初一十五侯爺過來時用的。”
任嬤嬤微笑着,語氣中透着濃濃的喜悅。
什麼!
錦言心底連連叫苦,這不是要把她架到火上烤活活熬死麼!以後初一十五都要來,那長公主還不得天天跟她討債要抱孫子?
喝茶!喝茶!喝你個頭啊!都說好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處互不侵犯,跑這喝茶算怎麼回事!
嘴裡發苦,臉上卻笑得開心,“那太好了,嬤嬤仔細收好了,等下次侯爺過來時就用上。”
“不,還是夫人收着,等十五侯爺過來,再勞煩夫人取用。”任嬤嬤推辭着。
錦言也沒再客氣,囑了水芳仔細收好了。
洋相!自己府裡喝杯茶還要自帶杯子茶葉,就這講究勁,還從過軍!行軍打仗有口熱水喝就不錯了!
暗自鄙視,笑吟吟聽任嬤嬤說幾句院中雜事。
等晚上梳洗時,拉了夏嬤嬤問,才知道原來世家大族裡,後宅女人多,爲了維護正室的權威,講規矩的人家,不管有多少個女人,初一十五是必須到正室那裡過夜的,也就是說,初一十五是正室的福利待遇。
“……就連皇帝初一十五也是要到中宮皇后處的,”夏嬤嬤用棉布巾子擦着錦言濃黑的長髮,邊輕聲解釋着:“看來侯爺今天就是守這個規矩來的,也是要給夫人長臉。”
哈!的確長臉!
任昆此舉意即把她當成正室看待,雖不夜宿,也算給了臉面。
錦言鬱悶地要死,這種好意真心是敬謝不敏,可是,所有人都覺得永安侯是在給她長臉,這種悶氣只能自己吞了。
“嬤嬤,這事也未必全都有利呢,若以後侯爺按日子過來,公主那邊動什麼心思,你說咱們怎麼辦?是從呢還是不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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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從最壞的地方考慮,萬一公主要在茶水裡放點東西什麼的,她可怎麼辦?要知道公主可是有前科的,但,算計永安侯,她不願意也沒那個膽子呀!
那倆人是母子,好壞的打斷骨頭連着筋,她算什麼呀,炮灰!永遠的炮灰!
這杯茶喝的!堪比一個饅頭的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