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勇隨手拿起先前灰月泡好的茶壺,又拿出兩個乾淨茶杯,給柳夕和秋長生倒了一杯茶。
然後,他就垂手站在一旁,一副恭敬伺候的僕人模樣。
他在死神組織裡面待了接近兩個月,已經十分熟悉那羣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卻在十二月成員面前一副虔誠的奴隸模樣。並且,他們沒有絲毫心不甘情不願的想法,反而以能夠伺候十二月爲榮,甚至堪稱一生的使命。
李明勇不能理解死神成員這種自甘下賤的想法,但並不妨礙他將死神成員們卑微的模樣和姿態學了個十足十。低頭垂手伺立一旁的他,像極了一個虔誠的僕人。
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柳夕覷了李明勇一眼,眼神古怪,嘴角微微一勾,有些好笑。
她拿起面前的茶杯,低頭嗅了嗅茶香,面容掩在若隱若現的水霧之中,低聲道:“再倒一杯茶。”
“是。”
李明勇又從茶座上拿出一個乾淨茶杯,倒上茶後準備遞給柳夕。
“賞你的。”
柳夕沒看他,只淡淡的說道。
“啊?”
李明勇詫異的擡起頭,看向柳夕的眼神有些戒備和懷疑。
他可沒忘記剛纔柳夕一掌將他打出了十米遠,更沒忘記柳夕的身份是十二月的新成員。這羣該死的變異人,從來就沒把正常人當人看待。
她會那麼好心請哥喝茶?別做夢了,沒準兒心頭憋着什麼壞呢。
李明勇十分謹慎,將手裡的茶杯輕輕放在桌上,咧嘴傻笑,討好般說道:“謝謝,我不渴。”
柳夕見狀,心裡暗歎一聲。
這個便宜小舅看來這段時間真的吃夠了教訓,否則以他的性格,根本學不會給人彎腰。李明勇可是寧願浪跡天涯四處爲家,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願意向父母認錯,回家吃飽穿暖萬事不愁。
但現在的他,說彎腰就彎腰,說伺候就伺候,簡直……總之,連艱難困苦二十多年的社會都沒有讓他學會彎腰,卻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裡,彎的如此熟稔,不得不說,十二月還是很有本事的。
然而,你要是真的學會彎腰看眼色也就罷了,偏偏只學了一個皮毛和假把式,這不是更加招人恨嗎?
什麼叫“我不渴”?
既然是主人賞你的,你有什麼資格不喝?
管你渴不渴,就算是毒藥,你也得硬着頭皮喝下去,否則下場必定不會那麼美好。
“坐下!”
柳夕突然大喝一聲,怒目瞪視李明勇。
李明勇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在沙發上坐下,身形打的筆直。
柳夕忍住笑,繼續板着臉喝道:“喝茶!”
李明勇二話不說,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喝乾,完了還向柳夕亮了亮杯底,示意他一口悶了。
“滿上。”
柳夕繼續說道。
李明勇愣了愣,這特麼的還滿上?莫非是連罰三杯的意思?
於是他倒滿了一杯,一口喝乾之後,又倒了一杯,再次一口喝盡。然後,他朝柳夕和秋長生亮了亮杯底,滿臉的傲氣,氣勢豪邁的一塌糊塗。
秋長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輕搖了搖頭,嘆息道:“還是殺了吧,這智商太低,帶上他基本就是一個負擔。”
李明勇聞言心下一驚,暗道難道老子看錯了人,這個小白臉纔是真正陰險兇惡之徒?
但轉念一想,他自認爲明白了秋長生的心意。
一定是因爲這個臭女人想要折磨他,羞辱他,作踐他,於是這位兄弟看不下去,才提議乾脆殺了自己。
哎,真是一個好人啊!
看來十二月裡面也不盡是壞人,那話怎麼說來着,出污泥而不染,就這麼個意思。
柳夕就算再聰慧再有識人之能,又哪裡能猜到李明勇此時此刻心裡的想法?
她乾脆不再理會這個逗逼李明勇,轉頭對秋長生正色道:“事情有些麻煩,看來巫族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蠢。”
秋長生淡淡笑道:“這是當然。當初冰河世紀時,后土娘娘爲什麼要將十二祖巫後裔的屍體血液扔到倖存的人類身邊,而不是扔在其他兇猛的動物身邊,比如猛獁象、劍齒虎或者北美巨熊?要知道如果祖巫血脈與強大的動物相互融合,產生的後代更容易覺醒巫族記憶和天賦,力量成長的潛力也遠比人類高。”
“但是,后土娘娘選擇了人類,不就是看中了人類是萬物之靈,能夠擁有智慧嗎?而其他的動物,就算再聰明,也只能是聰明,永遠也學不會智慧。”
柳夕神色古怪:“你是說,后土娘娘當初之所以選擇人類,是因爲希望巫族與人類雜交,然後可以讓巫族後裔學會智慧?”
秋長生微笑道:“這個不難猜測,畢竟說到力量,巫族已經雄霸天下無敵手,巫族血脈與其他動物融合,根本沒有絲毫意義。而巫族血脈與當時弱小無依可憐無助的原始人類融合,就有可能讓巫族的後裔融合人類基因,開啓真正的智慧天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方世界的人類應該萬分感激后土娘娘。若不是后土娘娘一念所致,身體孱弱不堪,還沒有開啓靈智的原始人類,未必能夠渡過那個幾千上萬年的冰河世紀。就算沒有死於其他兇猛動物,也會因爲嚴寒和缺衣少食,最終熬不下去。要知道冰河世紀滅絕的生物成千上萬種,每一種滅絕的生物,生命力遠比原始人類強的多。結果,人類因爲融合了巫族強大的基因,不僅身體越來越強壯,還覺醒了許多神秘詭異的能力,最終活到最後,漸漸的成爲了萬物之首,這方世界真正的主人。”
“所以,當初金月說人類都是忘恩負義之輩,這話是有道理的。嚴格說起來,我們兩個此時用的身體,多半也有巫族血脈呢?”
柳夕聽到這裡,突然皺緊眉頭,手指在下巴上輕輕摩挲,似乎正在思考什麼重大問題。
秋長生見狀,閉上了嘴巴,沒有打擾柳夕思考。
此時李明勇卻覺得無比彆扭,感覺分外難熬。主要是兩人正在聊的內容貌似有些那個啥,真的適合當着他這個外人的面說嗎?不對,是僕人。
不管是外人還是僕人,李明勇都不覺得自己有資格聽這些秘密。他只是一個混江湖的老混混而已,真的不是很想捲入這些神神怪怪的世界中啊。
如果可以的話,李明勇真的想捂住耳朵,向柳夕和秋長生證明自己沒有聽到兩人說什麼。他越發的確定,這個女人故意當着他的面說這些可以說是胡說八道,又可以說是機密的話,就是爲了等會兒好殺人滅口。
果然是黃蜂尾後針,青竹蛇兒口,兩者猶不毒,最毒婦人心。
李明勇覺得內心一片冰涼,暗歎想不到我李明勇,今日竟然會死在這裡,還是死在一羣垃圾變異人手裡。
特麼的,老子這個死法到底是有意義還是沒有意義啊?
“啪!”
柳夕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眼睛發亮般對秋長生說道:“如果你剛纔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證明我們兩個也是巫族的後裔?那我們和十二月之間不死不休的仇恨,到底應該算是不共戴天的天敵,還是大義滅親啊?”
秋長生:“……”
他看着柳夕,眼裡流過一抹溫柔:“你剛纔又是皺眉不語,又是眼神發直,就是爲了思考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很重要啊,難道有什麼不對?”柳夕一臉無辜的看着他。
秋長生頓了一會兒,果斷的放棄了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迅速轉移話題道:“十二月現在一定在藏寶點附近佈下了天羅地網,隨時等着我們自投羅網,這次取寶藏,難度憑空增加了不少。”
柳夕跟着說道:“我猜現在那個灰月老和尚,金月銀月還有其他幾個月,也一定隱蔽在藏寶點周圍。也不知道楚彥春在不在,遇到楚彥春,一定要萬分小心。上次他吸收了赤月的能力,然後覺醒了更深一層的句芒血脈基因,前兩個月就能夠施展青之傀儡術了。天機傀儡術本來就是句芒的本命神通,在楚彥春手裡威力強大無匹,他的戰鬥力,或許不比我們當初遇到的燭九陰差多少。”
秋長生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傲氣,對柳夕的評價不發表意見。
柳夕輕嘆道:“原本以爲十二月會在酒店守住我們,我們可以趁晚上睡覺的時候,通過陣法傳送到文曼島,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海底寶藏。哎,計劃雖好,奈何比不上變化快。”
秋長生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要不,我們發信息給衛無忌,讓他想辦法把十二月的人引走?至少,讓他們不用全部都守在海底藏寶點吧?”
柳夕瞥了他一眼,搖頭道:“沒用的,衛無忌派我們來科隆島的目的是爲了打入十二月,獲取十二月聚會的時間地點,然後將對方一舉消滅。現在你說要取海底寶藏,需要他配合引開十二月,你猜衛無忌會不會直接下達命令,幾顆導彈嗖嗖嗖的就飛過來了?”
秋長生一愣,稍微一想,臉色有些發僵。
不用猜,他也知道衛無忌一定幹得出來。沒有原因,因爲衛無忌和他是同類人啊,都是可以做出連自己人也一起幹掉這類決定的狠人。
到時候衛無忌要是知道文曼島周圍不遠的地方有超過一半的十二月成員聚集,還有灰月長老這條大魚在,絕對二話不說,炸了再說。
至於會不會造成國際輿論,會不會引發國際衝突,會不會將柳夕和秋長生一起誤殺……
這種麻煩事情,難道不是應該交給秘書去處理嗎?該寫報告寫報告,該推卸責任就推卸責任,該說演練失誤就說演練失誤,誰還沒犯過錯呢?
秋長生嘆息一聲,看了衛無忌是靠不住了,雖然他也希望十二月所有人都被炸死乾淨,但是他絕對不希望在導彈爆炸的範圍了,還有一個無辜的他。
去,還是不去?這是一個問題。
去取寶藏的話,等於自投羅網。如果不去的話……說什麼胡話呢?如果不取寶藏,他們跑來科隆島做什麼?
柳夕也有些拿不定注意,轉頭看到在旁邊努力裝透明人的李明勇,眉頭輕輕一挑。
李明勇眼角的餘光一直落在柳夕臉上,此時見到她的長眉如劍一般挑了挑,頓覺大事不好,心裡跟着就是一跳。
果然,下一刻他耳中就聽到柳夕涼薄的聲音:“你呢,有什麼想法沒有?”
李明勇戰戰兢兢的看了柳夕一眼,小聲問:“問我?”
柳夕怒目:“廢話,不是問你,難道我是問鬼?”
李明勇更加小心翼翼的說:“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你們剛纔說的我都聽不懂。”
柳夕一呆,繼而大怒:“你剛纔聽了半天,居然什麼都沒聽懂?你這麼蠢,你怎麼好意思活下去?你爲什麼要對生命這麼執着,爲什麼不去死?爲什麼不放過這個世界?爲什麼?啊!”
李明勇臉色發白,心驚膽戰的看着莫名發火的柳夕。
秋長生在旁邊涼涼的說道:“我剛纔就說了,他這智商基本就是一個負擔,還是切了吧,乾淨利索又方便處理。你下不了手的話,我來動手。”
“等等!”李明勇大叫:“兩位哥哥姐姐,就算你們要殺我,也讓我死個明白行不行?沒有這麼隨便殺人的,殺豬好歹也是因爲過年呢。”
“沒用的,以你的智商,我估計和豬也差不遠。所以你就當今天是過年吧,就殺你這頭過年豬。”
柳夕站起來,一邊活動筋骨,一邊朝李明勇走去。
李明勇大驚失色,跟着站起身來,連連後退,腦子如同馬達一般快速的轉動起來。
“等等等等,我知道了。你們不就是糾結要不要去那個什麼藏寶點嗎?去的話擔心被人埋伏,不去的話又捨不得那批寶藏,對不對?”李明勇一疊聲的快速說道,生怕說慢了就遭了女魔頭的毒手。
柳夕停下腳步,冰冷的目光如有實質一般落在他臉上。
李明勇倒吸一口涼氣,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寶藏,但是我還是覺得應該去,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