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這隻手是砸過十五阿哥的

卻又很快冷靜了下來。

一個孩子,縱然說的再繪聲繪色,條理清晰,可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卻也只能是胡說——她倒希望他能當衆‘胡說’一頓,到時她倒要好好瞧瞧,向來注重威儀的皇上會如何看待這個任性妄爲,口無遮攔,讓他在大臣與百姓面前顏面盡失的兒子。

可他倒真是命大,竟然活下來了!

嘉貴妃眼中閃過一抹冷笑,帶着宮女朝着爲衆人所圍起的甲板處走去。

那名入水的孩子已經被侍衛救起,此際正爲兩名神色緊張的侍衛攙扶着,隨行太醫着急忙慌地趕來,上前爲其查看情況。

“十五弟……”和恪紅着眼睛看着這個小她兩歲,一母同胞的弟弟。

臉色蒼白的永琰衝她微微搖了搖頭,似在安撫她。

和恪的眼睛卻一時間更紅了。

她太長時間沒有看到十五弟了。

他怎麼瘦成這幅模樣了呀……

岸邊得見這一幕,聽聞是十五皇子落水的百姓們議論紛紛。

人羣中,在聽到方纔和恪高呼十五弟的那一瞬間,馮霽雯也同樣地意外備至。

先前她問過和珅皇上此次出巡十五阿哥可會隨行,和珅道聖上不曾提及,她便以爲十五阿哥這回沒有跟來。

可怎麼……忽然從水裡鑽出來了呢?

她有意看一看這位忽然冒出來的十五阿哥、如今的宮中小透明、歷史上未來的嘉慶帝真容,可奈何船頭侍衛大臣兼太醫與太監圍作了一團,赫然是一堵堵密不透風的人牆,甭說是十五阿哥長什麼樣兒了,就是一根頭髮絲兒她也瞧不見。

“真的是永琰?”滿身華貴的嘉貴妃踩着旗鞋走來,腳步雖穩卻略有些焦急,待瞧見了那孩子的形容之後,佯裝一愣過後,立即拿一副意外而又擔憂的神情問道:“這……永琰這孩子是什麼時候跟出來的?眼下如何了?可有大礙?”

乾隆亦是緊緊鎖着眉心。

太醫微微躬身說道:“十五阿哥只是嗆了些水,受到了驚嚇,身子並無大礙,只是需立即將身上溼衣換下,以免受風着涼起熱——”

“快將十五阿哥扶進去!”嘉貴妃趕在乾隆前面向宮女吩咐道,着急的樣子像極了一位慈母。

遠芝和遠簪立即上前扶過永琰。

卻遭永琰甩開。

他力氣用的不大,動作堪稱平緩,可仍然無可避免地使得兩名宮女與嘉貴妃眼神微微一變。

嘉貴妃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剛從水裡出來的孩子着一身普通圓領袍,溼透的袍子此刻緊緊地貼在身上,將他顯得極瘦弱。

他一張臉蒼白着,除了最開始咳嗽了一陣之後,嘴脣一直緊緊抿着,看起來似在極力壓制着什麼。

到底還只是個孩子。

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幾番險些喪命,本是尊貴的皇子卻流落在民間多日,過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此刻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皇阿瑪,滿腔的委屈如何能壓制的住?

說出來吧。

反正沒人會信。

嘉貴妃眼底噙着冷笑,目光不離永琰。

“皇阿瑪。”他被救上來之後第一次看向乾隆。

他也好久不曾喊過皇阿瑪三個字了。

他甚至覺得面前威嚴無比,皺着眉頭看他的男人十分陌生。

嘉貴妃仍然鎮定自若地看着他。

“您的扳指,找到了。”永琰因爲冷,聲音都有些顫抖。

他將右手伸出,在乾隆身前攤開掌心。

掌心裡赫然就是乾隆方纔那枚不慎跌落河中的白玉扳指——

四下陡然靜了一下,就連乾隆眼中都閃過一絲意外之色。

這孩子冒險跳入河中,竟然是爲了幫他尋回這枚玉扳指!

“胡鬧!”他皺眉訓斥了一聲,並未伸手去接那枚扳指,只對宮女催促道:“還愣着做什麼,快扶十五阿哥回船內更衣!”

遠芝遠簪連忙應了聲“是”,重新動作小心地扶過永琰。

永琰這一次未有再甩開她們,而是收回握緊了手中的玉扳指,十分配合地被扶向船艙內。

和恪半步不離地跟在後面。

“十五弟,你冷不冷?”她將身上披着的錦忴解下,捂在永琰身上。

永琰轉頭看了她一眼,未有說話。

遠芝和遠簪互視一眼,心下皆在打鼓。

可從更衣到將頭髮擦乾,後又由她們將其髮辮仔仔細細地重新編好,整個過程中,永琰始終都未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的情緒,反倒是和恪,從頭說到尾,嘴巴一直就沒停過,生怕下一刻就再見不到她的十五弟了似得。

“十五阿哥可收拾好了嗎?”

一道溫潤的男聲隔着珠簾傳來,含笑說道:“奴才和珅,來替皇上傳話兒,請十五阿哥隨駕登岸。”

“真的呀?”和恪大喜。

永琰也略有些怔忪。

又聽簾外的和珅笑吟吟地說道:“十五阿哥爲了替聖駕撿回扳指,不惜捨身入水,這會兒外頭百姓們都在頌揚十五阿哥孝心可鑑——萬歲爺本身就是個出了名兒的孝子,十五阿哥這點可真是像極了萬歲爺,也難怪萬歲爺此刻正爲此龍顏大悅呢。”

百姓頌揚,龍顏大悅?

遠芝與遠簪一時俱是愣住了。

永琰面上卻已是一派平靜之色。

和恪拉着他的手站了起來,興高采烈地道:“十五弟,咱們趕緊出去,別讓皇阿瑪久等了!”

守在簾邊的太監見狀忙打起簾。

和恪永琰隨前來傳話的和珅一同離了船艙。

永琰擡起頭來看了他數眼。

“你早便知道了對麼?”他問道。

“十五阿哥此言何意?”和珅笑着反問。

“……”永琰聞言沉默了片刻。

這人竟然裝作不認得他。

但他還是道了句:“多謝——”

和珅笑而不語,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似乎並未聽到這句道謝。

永琰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岸邊熱鬧非凡,赤紅與明黃色的獅龍隊伍上躥下跳地穿梭舞動着,夾雜着一陣陣叫好聲。

這情形他方纔在人羣中也看到了。

可此際站在此處再看,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因爲直到此時此刻,他方纔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又重新活下來了。

他活下來了。

……

一個時辰之後。

馬車沿着筆直的德勝門大街,朝着正紅旗的領地不急不慢地行駛着。

馬車中,馮霽雯的表情癡癡茫茫,猶在夢中。

小仙小茶更甚,說是手腳無處安放也不爲過。

她們主僕三人方纔同紫雲和馮舒志等人分道而行,各回各家。

和琳則和伊江阿直接回了鹹安宮官學。

可馮霽雯主僕三人腦袋發懵的情況,卻已經足足維持了一整個時辰。

因爲一個時辰前,小茶在得了紫雲一句‘真想親眼看看萬歲爺真顏’之後,便憑藉天生神力,硬是給紫雲和馮霽雯在人羣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來,擠在了最前頭,讓她們近距離地感受了一把親睹龍顏的無上榮耀感。

紫雲當場激動的臉色通紅,連話都說不出。

馮霽雯也跟着當場失語!

這倒不是說她同紫雲一般多麼地崇拜這位乾隆皇帝,而是她在乾隆身邊隨行之人中除了她家祖父和她家爺,以及福康安那廝之外,還瞧見了第四張熟悉的面孔!

阿炎……

乾隆身旁跟着的那個小男孩是阿炎!

她久久無法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個情況,直待身後的永蕃道了句:“那便是十五阿哥吧?”

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怎麼跟阿炎長得那麼像啊!

應當是她看錯了罷……

然而小仙和小茶的反應清楚地點醒了她,她並沒有看錯。

小仙震驚:“太太,太太您快瞧……那、那不是阿炎嗎?”

小茶茫然:“阿炎那臭小子怎麼會在這兒啊?他也太明目張膽了,眼見都快要擠到皇上身上去了,怎麼也沒個侍衛把他給拉開啊?”人人都這麼沒規矩的話,皇上豈不是要被活活擠死了嗎?

腦袋中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巨響之後,馮霽雯徹底懵逼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腦海中一直處於渾渾噩噩,一片空白的狀態。

小乞丐阿炎忽然搖身變成了十五阿哥,誰能來告訴她,這是怎麼個新玩法兒……?

她不是沒想過阿炎身份不普通,甚至在淑春園中得知他身上的玉牌同宮裡有牽扯之後,也多少聯想了些可能出來,但頂多也就是個‘朝廷要犯家的兒子’,以及‘前朝餘孽意欲謀逆’之類的陰暗畫風……

畢竟他躲躲藏藏,言語遮掩,初次出現在她眼前的形象又實在寒酸,實在是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見不得光。

蒼天可見,試問在這種情形之下,誰能將他同宮裡的皇子聯想到一起?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做不到好嗎!

縱然有那塊同八阿哥十分相似的玉牌在,可誰又能想到那真就是他自個兒的東西?

想到那塊玉牌,馮霽雯的後背不禁泛起了一絲涼意。

她幾乎是顫抖地擡起了自己的右手來。

這隻手,曾是抓着十五阿哥的玉牌,砸過十五阿哥的……

猶記得當時,她還怒氣洶洶地奉送了一句——給我滾蛋。

多麼豪氣。

可……當時她哪兒來那麼大氣性?

畢竟對方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爲什麼就不能適當地寬容一些呢?

屈服在了權勢之下的馮霽雯一度變得很沒有立場……

小茶更甚。

“太太,奴婢是不是活不了了……”她顫抖地道:“奴婢罵過十五阿哥白眼兒狼,小兔崽子……還暗下詛咒過他呢。”

辱罵皇子,這可是個不小的罪名。

“……”

相比之下,馮霽雯忽然覺得自己那句‘給我滾蛋’,似乎也不是那麼的不可原諒。

由此可見,平時沒事兒積一積口德,實在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做人太沖動了確實容易吃虧。

小仙這邊拿帕子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同樣無比忐忑地望着馮霽雯道:“太太,這回可怎麼辦?您說阿炎……十五阿哥他,他該不會真的只記仇不記好兒吧?”

“別怕,應當沒大事兒的。”馮霽雯已大致冷靜了下來,只是腿仍然有點兒抖。

兩名丫鬟聞言以爲她是想出了什麼應對之策來,一時間都滿含期冀地看着她。

“到時候他要真同咱們追究這些的話,咱們說什麼也不能承認。”馮霽雯一幅沉下心來的表情肅然道:“當時又沒有旁人在,也沒人能給他作證咱們曾出言辱罵過他。只要咱們咬死了口不認,這事兒就只能是死無對證的。到時候,咱們就一致咬定從來沒有見過他。”

“……”

兩個丫鬟聞言不禁目瞪口呆。

太太藏得太深了……

這耍起無賴來的堅定勁兒,說是萬里挑一簡直也不爲過啊。

“太太,這麼做只怕不妥吧?”這回最先猶豫的竟不是小仙,而是小茶。

“有何不妥?”馮霽雯憤慨道:“想我當初好歹也救了他一條小命兒,又險些被他給拖累,罵兩句怎麼了?還不興讓人發發脾氣了?此事他若當真不仁,那也便不能怪我……敢做不敢當了。”

身家性命在前,其它的都是浮雲。

做人一定要分得清輕重纔可以。

“奴婢的意思是咱們如果當真咬定說不認得他,那他之前承諾給太太的報恩銀子,豈不是也要跟着打水漂兒了嗎?”提到這裡,小茶露出一副極糾結的表情來。

皇帝的兒子,出手必然少不了啊。

“……”

馮霽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耗費了怎樣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將這財迷到無厘頭的丫頭給強行攆下馬車去。

她無力地扶額,雖暫時脫離了懵逼狀態,卻又有一樁接着一樁疑惑陸陸續續地浮現在了逐漸清明起來的腦海中。

譬如,永琰一個堂堂十五阿哥,怎會流落在宮外,且宮中一直未有任何要尋人的旨意傳出?

他若想回宮,按理來說直接遞了玉佩去衙門驗明正身即可,爲何要躲躲藏藏、還要讓她大費周折地去拿玉牌找什麼淑春園的管事?

還有今日他跳入河中……

當真是爲了給皇上找回扳指嗎?

說句實話,這行爲固然如同百姓們稱讚的一般可稱之爲孝順,可區區一隻玉扳指,再如何,也犯不上讓一個未成年的小皇子如此地以身犯險吧。

就算是爲了刻意表孝心,也不是沒有旁的法子可取。

這做法平心而論,委實是十分智障。

可憑她跟阿炎相處的那段時日來看,這孩子瞅着也不像是那麼缺心眼兒的人啊。

故而她總覺得阿炎跳入河中,應是有着別的隱情在。

只是她沒有頭緒,怎麼想也不可能憑空想得通,只能寄望於待和珅回家之後,從他那裡得到一些線索來解惑。

可結果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他給自己的不是線索,而是事情的全部經過——

這人竟然什麼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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